第1章 朱门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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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将军府的西跨院,总是比别处更冷些。

沈沛趴在冰冷的梨花木案上,后颈的冻疮被风一吹,刺得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党政办那盏昏黄的台灯,而是一盏豆大的油灯,火苗在青花灯座里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宣纸上,像只蜷缩的猫。

“嘶 ——” 她倒抽一口冷气,指尖抚过脖颈,触到的不是熟悉的羊毛围巾,而是粗糙的麻布衣领。

领口绣着半朵残梅,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女红的丫头绣的。

这不是她的衣服。

沈沛霍然起身,木椅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案上堆着半尺高的账册,封皮是暗红色的,写着 “嘉靖二十年西跨院月例支出”。

她随手翻开一本,墨迹洇透纸背,记录着 “青盐二斤,皂角十块,粗布三丈”,字迹潦草,还夹杂着几处涂改。

“这是…… 哪里?”

她喃喃自语,指尖在账册上摩挲。

作为青溪镇党政办的文书,她对这类台账再熟悉不过,只是这繁体字和旧式记账法,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棂上的碎玻璃 —— 那玻璃是用糯米汁黏合的,透着股廉价的浑浊。

沈沛踉跄着扑到窗前,看到的不是镇政府后院的白杨树,而是一堵斑驳的灰墙,墙头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几只乌鸦蹲在墙头,正用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

“沈沛!

死了没有?”

尖锐的女声从院外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夫人让你去前院对账,磨蹭什么!”

沈沛浑身一震。

这声音陌生,可 “沈沛” 这个名字,分明是她自己的。

她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串钥匙和一部快没电的智能手机,此刻却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磨得发亮的银簪子硌着掌心。

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灰布裙的小丫鬟闯进来,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冻疮。

见沈沛呆立着,丫鬟撇撇嘴:“二小姐,您发什么愣?

张妈妈都在正厅等着了,去晚了又要罚您抄《女诫》了。”

二小姐?

《女诫》?

沈沛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加班,桌上堆着明天市督查组要查的精准扶贫台账,红章盖得整整齐齐。

窗外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她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想歇会儿,再睁眼……“阿桃,”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点陌生的清润,“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丫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叫自己的名字 —— 从前这位二小姐,连正眼瞧她都懒得瞧。

“回二小姐,巳时了。”

阿桃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夫人说…… 说您昨儿个把库房的账算错了,让您去回话呢。”

沈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纤细白皙,指腹却有薄茧,像是常年握笔却不得章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 那是穿越时灵魂撕扯留下的后遗症。

基层公务员三年,她应付过撒泼打滚的***户,处理过山体滑坡的紧急预案,最擅长的就是在混乱里找出头绪。

“走吧。”

她理了理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襦裙,领口那半朵残梅歪歪扭扭,像极了她此刻的处境。

穿过抄手游廊时,沈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西周。

将军府的格局是三进三出,西跨院夹在嫡母的正院和大小姐的东跨院之间,位置尴尬,像是后塞进来的补丁。

廊下的朱漆早就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墙角的青苔蔓延到石阶上,显然许久没人打理。

正厅里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

沈沛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檀香,混合着上等龙井的醇厚。

主位上坐着个穿绛色锦缎褙子的妇人,发髻上插着赤金点翠的步摇,手腕上的玉镯随着喝茶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就是将军府的主母,李氏。

“孽障,还敢进来?”

李氏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茶水溅出,烫红了旁边侍立丫鬟的手,“昨儿个让你算库房的月例,你竟敢少算五十两!

说,是不是把银子贴补给你那死去的娘的娘家了?”

沈沛垂着眼帘,余光瞥见案上摊着的账册。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果然有处明显的涂改,将 “五百三十两” 改成了 “西百八十两”。

这绝不是她的手笔 —— 她写的台账,连小数点都不会错。

“回母亲,”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女儿昨夜核对过三遍,库房实际支出是西百八十两。

那五十两的出入,是上个月三少爷借走的,还没入账。”

李氏脸色一沉:“你胡说!

景儿是嫡子,拿点银子用用怎么了?

用得着你个庶女置喙?”

“母亲说笑了。”

沈沛微微抬头,目光清亮,“账房重地,只论数目不论尊卑。

三少爷借银时有借条,按规矩该计入暂支项,可女儿翻遍了上个月的账册,并无记录。”

她刻意加重 “规矩” 二字,眼角的余光瞥见屏风后闪过一抹青影 —— 是将军府的账房先生,此刻正竖着耳朵听。

李氏的脸色变得难看。

她确实让账房先生做了手脚,想借此罚沈沛去柴房思过,顺便把西跨院这个月的月例克扣下来,给亲生女儿买新出的苏绣。

没料到这个向来闷葫芦似的庶女,今天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牙尖嘴利!”

李氏拍案而起,“看来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阿福,给我把她拖下去,掌嘴二十!”

门口的婆子应声上前,粗糙的手掌带着风挥过来。

沈沛瞳孔骤缩,身体比脑子先动 —— 她下意识地侧身避开,手肘顺势撞向婆子的肋下。

这是在乡镇学的防身术,对付醉汉屡试不爽。

“哎哟!”

婆子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

满厅的人都惊呆了。

谁不知道二小姐沈沛是个面团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天竟敢动手反抗?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反了!

反了天了!”

沈沛垂手站在原地,脸上不见丝毫惧色:“母亲息怒。

女儿不是有意顶撞,只是账册之事关乎府中体面,若是传出去说将军府的内院账都算不清,怕是要被御史参奏治家不严。”

她这话戳中了李氏的软肋。

镇国将军沈策常年在外征战,府里全靠李氏打理,最在乎的就是外人的评价。

屏风后的账房先生轻咳一声,上前一步:“夫人,二小姐说得有理。

三少爷那五十两确实没入账,是老奴忘了记,这就补上。”

李氏狠狠瞪了账房先生一眼,却也知道见好就收。

她指着沈沛,声音尖利:“滚回你的西跨院去!

这个月的月例全扣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给我请安!”

“谢母亲。”

沈沛屈膝行礼,转身时,袖口扫过案上的账册,指尖飞快地记下了几处可疑的收支 —— 上个月有笔 “采买药材” 的支出,数目高达三百两,却没写具体药材名称,更没有药房的回执。

回到西跨院时,阿桃己经在门口等着,眼圈红红的:“二小姐,您没事吧?

夫人也太过分了,那五十两明明是她自己贴给娘家了……嘘。”

沈沛捂住她的嘴,眼神示意她进屋。

关上门,沈沛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番对峙,比应对督查组的质询还要惊险。

她走到案前,铺开一张废纸,凭着记忆写下刚才瞥见的几笔账目。

“阿桃,” 她忽然问,“府里的药材采买,是谁负责的?”

阿桃愣了一下:“是张妈妈的远房侄子,在府里当采买管事。

怎么了?”

沈沛指尖在 “三百两药材” 那行字上重重一点。

镇国将军沈策常年在外,府里除了李氏和几个孩子,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哪里用得着三百两的药材?

“没什么。”

她将纸揉成一团,塞进炭盆里,“去给我打盆热水来,顺便找本府里的账册范本。”

阿桃虽疑惑,还是听话地去了。

沈沛看着炭盆里跳动的火苗,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这将军府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本被动过手脚的账册,那笔可疑的药材支出,还有李氏莫名的针对,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她必须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找到活下去的缝隙。

傍晚时分,阿桃拿着一本泛黄的账册回来,脸上带着惊慌:“二小姐,我刚才去账房借范本,听见张妈妈和采买管事在说…… 说三皇子派人来了,就在前院书房和老爷说话呢。”

三皇子?

沈沛的心猛地一跳。

她记得刚才在正厅,李氏提到三少爷时,语气格外亲昵,甚至不惜包庇。

而镇国将军沈策是太子一派的人,这其中的矛盾,己经悄然浮出水面。

“知道了。”

她接过账册,指尖抚过封面的烫金大字 ——《大靖律例・户律》。

基层公务员的本能让她对律法条文格外敏感,她快速翻阅着,目光在 “军户不得私通外戚” 那条上停住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西跨院的灯比别处亮得晚。

沈沛坐在案前,借着微弱的光线研读律例,偶尔抬头看向窗外那棵歪脖子槐树。

树影婆娑,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突然,院墙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她的窗下。

沈沛屏住呼吸,抓起案上的砚台,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

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往窗缝里塞东西。

那是府里的老花匠,姓秦,据说在将军府待了三十年,平日里沉默寡言,只和花草打交道。

沈沛等他走远,才打开窗户,捡起地上的小纸团。

上面只有三个字,用炭笔写着:“药有毒”。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

那三百两的药材,果然有问题!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李氏尖利的哭喊:“老爷!

您可回来了!

您得为妾身做主啊!

那个孽障……”沈沛握紧纸团,眼神沉了下去。

镇国将军沈策回来了。

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她将纸团塞进发髻,用那支磨得发亮的银簪固定住,然后拿起账册,快步往正厅走去。

她需要知道更多信息,而沈策的书房,或许藏着她想要的答案。

基层公务员的首觉告诉她,这场看似简单的账目纠纷背后,牵扯着足以颠覆整个将军府的惊天秘密。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沈沛的脚步坚定,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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