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年，我终于在顾时安书房暗格里，发现了那个秘密。一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地板，

全是同一个女人的照片。笑的，哭的，回眸的，沉睡的。 我颤抖着手打开最旧的那本日记，

扉页写着：“求而不得，此生至痛。”那天晚上，我平静地替他收拾好明日出差的行李。

他破天荒地从背后抱我，语气疲惫：“绾绾，我们要个孩子吧。”我沉默地掰开他的手，

将一枚戒指放在玄关柜上。“顾时安，放你回人海了。”---七年。

指尖抚过书房那面光洁却冰冷的墙，第七块木板右下角有一道极细微的划痕，

是当年搬家具时不小心磕碰的。顾时安说过要换，却一直没顾上。

就像他总说下次一定陪我看那部老电影，下次一定回家吃晚饭，下次……没有下次了。

指腹下的触感有极其轻微的异样，几乎难以察觉。我的心跳空了一拍，鬼使神差地，

用力一按。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如同惊雷。一块墙板向内弹开一条缝，

露出里面幽深的、从未知晓的黑暗。冷气，夹杂着旧纸张和淡淡樟木的味道，

从缝隙里丝丝缕缕渗出来。我站在那里，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大脑疯狂叫嚣着离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手，将那暗格彻底推开。灯。

里面墙壁上有开关。指尖抖得不成样子，按了三次才摸到。“啪。”柔和的光线瞬间倾泻，

照亮了门后的一切。我扶着门框，才勉强撑住瞬间被抽空力气的身体。一个房间。不大，

但塞得满满当当。从雕花的天花板到冰冷的地板，密密麻麻，全是照片。同一个女人。

她站在阳光下大笑，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神采；她低头垂泪，一颗泪珠悬在腮边，

脆弱得惊人；她回眸看来，眼神清澈又带着一丝迷茫；她蜷在沙发上沉睡，

侧脸恬静美好……各种角度，各种神情，***的，抓拍的，精心构图的。有些已经微微泛黄，

有些还崭新如昨。巨大的、被精心装裱的，小幅的、随意贴在墙上的。

像一场盛大而偏执的展览。空气里都是她的气息，无声地，密密麻麻地包裹过来，

勒得我喘不上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踉跄着走进去，像踩在棉花上，

又像踩在碎玻璃上。目光扫过那些照片，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碾碎，疼得浑身发冷。

七年婚姻，两千五百多个日夜，原来只是我画地为牢。书房里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只有角落一个小书架，放着我枯燥的财经杂志。而这里，才是他真正的世界，

塞满了他所有的热情、所有的凝视、所有的……爱。求而不得，此生至痛。

目光最终落在房间正中的矮桌上。那里放着一本褐色皮面的日记本，边角磨损得厉害，

是最旧的一本。我伸出手，指尖冰得没有一丝温度，轻轻翻开。泛黄的纸页上，

是他凌厉熟悉的字迹，却写着最陌生的深情。十月三号，雨。看见她和一个男生并肩撑伞，

笑得刺眼。心脏疼得缩成一团。一月十七，晴。她今天用了那只草莓味的唇膏，

真想……尝一口是什么味道。旁边用笔画掉，又狠狠添上一句：顾时安，

***真是疯了！五月二十。她毕业了。从此人海茫茫。七月十五。订婚。

新娘不是她。喝醉了，好像听见她在哭。每一笔，每一划，都像烧红的烙铁，

烫在我的眼球上，烙进我的灵魂里。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淡，不是工作狂魔，

不是不懂温柔不会爱。他只是，把所有的炙热、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卑微和痛楚，

都给了另一个求而不得的人。而我沈绾绾，算什么？

一个恰到好处出现、符合所有世俗条件、适合结婚的摆设？

一个替他打理生活、应付家族、解决需求的……工具？呼吸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七年。我用了整整七年，才终于走到这扇门前，看清了自己婚姻的真相。多么可笑。

又多么……可悲。晚上十点，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顾时安回来了，

带着一身倦怠的寒意和淡淡的酒气。我正平静地合上最后一只行李箱。

是他明天去欧洲出差要带的，衬衫熨得平整，领带配好了颜色，

连他常用的那款须后水也妥帖地放进了洗漱包。他脱下大衣，视线掠过行李箱，

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安静，但也仅此而已。他习惯了井井有条，习惯了我无声的打点。

他走过来，破天荒地，从身后抱住了我。手臂环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颈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是一个久违的、近乎亲昵的姿态。我身体僵直，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他气息里陌生的酒气和淡淡的香水味，

混合着房间里那些照片带来的冰冷视觉冲击，让我胃里再次翻涌。“绾绾，”他声音低沉，

带着浓重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我们要个孩子吧。”看啊，

他甚至懒得用问句。是通知，是规划，是觉得到了该有一个继承人的时候了？

还是……仅仅因为今晚的酒，或者某一瞬间的空虚？我的心在一片死寂的荒原里，

听到最后一点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很轻，却足以埋葬所有。七年，我等过，盼过，

甚至卑微地祈求过，能有一点属于我们之间的牵绊。却不是在这样一个夜晚，

在他刚从那个装满别人的房间走出来之后，用这样一种施舍般的语气。我沉默地，一根一根，

掰开他环在我腰上的手指。他的手臂僵硬了一下，似乎有些错愕。

我没有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必了。我只是转过身，平静地抬起手，慢慢地、坚定地，

将无名指上那枚戴了七年的婚戒褪了下来。冰凉的铂金圈离开指根，带起一丝细微的摩擦感，

露出底下一道浅浅的、苍白的印记。戒指被轻轻放在冰冷的玄关柜面上。

发出细微的一声“嗒”。然后，我抬起眼，终于看向他。他的眉头微蹙着，

眼睛里带着尚未褪尽的疲惫和一丝被打断的不悦，或许还有一丝疑惑，

像是不明白我又在闹什么脾气。他大概以为，这又是七年里无数次微不足道的小情绪之一，

哄一哄，或者冷一冷，就会过去。我看着这张看了七年、爱了七年、也陌生了七年的脸，

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紧的、即将崩断的线，没有一丝波澜。“顾时安。”“放你回人海了。

”2玄关顶灯冷白的光线，将戒指那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都吞噬殆尽，

只留下一圈冰冷的、空洞的痕迹。我的话像水滴进烧红的烙铁，嗤啦一声，

蒸腾起短暂的、令人窒息的静默。顾时安脸上的疲惫和那丝细微的不悦凝固了。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到了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荒谬词汇，眉头蹙得更紧，

眼底的疑惑变得实质。“你说什么？”他问，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酒后的沙哑，

和一种习惯性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他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闹别扭的证据，

找出那句“放你回人海”只是一时气话的证明。可我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委屈，

没有七年里他看惯了的、那些最终都会软化妥协的情绪。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平静底下，

是彻底烧尽的灰烬。我不再看他，绕过他，走向卧室。脚步踩在地板上，没有声音，

却像踩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他开始跟在我身后，脚步声比我的重，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沈绾绾，”连名带姓，语气里压着警告，“你又在闹什么？

就因为今晚没陪你吃晚饭？还是因为上周……”他的话断在空气里。

因为我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梳妆台前一盏昏暗的壁灯。然后，

我拉开了衣帽间属于我的那一侧柜门。里面空了一半。

不是赌气式的胡乱塞进行李箱的那种空，而是有条不紊的、彻底的清空。

常穿的大衣、套装、连衣裙不见了，放配饰的绒面格子空着，连放内衣的抽屉都拉开着，

里面干干净净，只剩下原本垫底的雪白衬纸。他停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

阴影投进来，笼罩住我，也笼罩住那一柜子的空旷。他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我没回头，

走到梳妆台前。台面上也空了。常用的护肤品、化妆品、首饰盒……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那个他某年生日随手买给我的、我并不喜欢的香水瓶，孤零零立在那里，

像座滑稽的墓碑。我拉开抽屉，拿出里面仅剩的几样东西：户口本，结婚证，我的身份证。

还有一份文件，封面写着《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名字，日期是今天。

纸张被抽出的细微声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钉在我背上，

灼热，又带着逐渐攀升的惊怒。“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绷紧了，酒意似乎散了些，

露出底下冰冷的质询。我还是没回答。

只是将那些证件和协议书仔细放进随身带来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封好口。然后，

我走到床边。拿起我睡前常看的那本杂志，

拿起我放在床头柜上、镶着和父母合影的相框——照片里我笑靥如花，那时还不认识他。

拿起我用了七年的、已经有些旧了的枕头。每拿起一样，他周身的气压就低一分。

直到我抱起那摞东西，转身，终于再次面对他。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沉，

眼神锐利地刮过我的脸，又扫过我怀里的东西，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那意识里，更多的恐怕是被冒犯的恼怒，而不是失去的恐慌。“就因为一间屋子？

几张照片？”他扯了下嘴角，那弧度冰冷又讽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沈绾绾，

你几岁了？那都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事？”我轻轻重复，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纹，

却让他的讥诮僵在脸上。我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对于这七年、对于我这个人的尊重。没有。只有被挑战权威的愠怒，和被无故找茬的不耐烦。

“顾时安，”我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无比，“那间屋子，

就在你每天办公的书房后面。那本日记的第一页，写在我们订婚后的第七天。”“七年，

两千五百多天。你每一天，都可以选择告诉我，或者选择放下。”“你没有。

”“你选择把我当成一个瞎子，一个傻子，一个……恰好堵在你父母嘴上的、合适的摆设。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轻柔，却像最锋薄的刀片，一层层剖开那虚假平静的表象，

露出底下腐烂流脓的内里。他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狠厉起来，

像是被我的话刺中了某根敏感的神经，却又无法真正反驳。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捏得骨头生疼。“所以呢？你现在是要用离婚来威胁我？”他逼近，

气息喷在我脸上，带着酒后的灼热和怒意，“沈绾绾，离开我，你能去哪？

你那个快要破产的娘家？还是你觉得，凭你自己，能过得比现在更好？”看，直到此刻，

他依然觉得这是一场谈判，一场需要衡量筹码的博弈。

他以为我是在用离开换取更多的关注、更好的条件。他甚至……觉得我离了他，会活不下去。

腕骨传来尖锐的痛感。我低头，看着他攥住我手腕的手指，修长有力，

曾经我无比眷恋这双手带来的温度和安全感。现在，只觉得冷。我一点点，极其缓慢地，

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钳制里，抽了出来。皮肤摩擦，带来一阵***辣的疼。然后，

我抱着我的枕头、我的杂志、我的相框，拿着那个装着所有身份证明和离婚协议的牛皮纸袋，

侧身，从他堵着的门口，走了出去。经过他身边时，没有停留。走廊很长，灯光昏暗。

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光洁的地板上。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

只有他粗重的、压抑着暴怒的呼吸声，像困兽一样，被甩在身后那片富丽堂皇的坟墓里。

我一步一步，走下旋转楼梯，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客厅，走向玄关。戒指还在那里，

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嘲讽的光。我没有再看它一眼，拧开了大门把手。

深夜的寒风瞬间倒灌进来，吹得我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我迈了出去，

走进那片沉沉的、没有他的夜色里。门在身后沉重地、缓缓地自动关上。“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