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失业三个月了,还在家躺着?能不能出去找工作!” 我把老公的简历扔在他面前,
语气里满是不满。老公却烦躁地把简历扔到一边:“我找不到合适的,你急什么?
” 我看着他,想起家里的房贷、孩子的学费,突然觉得,中年失业的焦虑,
怎么让我们变成了互相嫌弃的陌生人?01“砰”的一声,我把一沓简历复印件摔在茶几上,
玻璃桌面震得嗡嗡响。“王浩!你都失业三个月了,还在家躺着?你能不能要点脸,
出去找个工作!”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疲惫,尖锐得像把刀子,
直直插向那个陷在沙发里的男人。他是我老公,王浩。沙发上的男人动了动,
慢吞吞地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瞥了一眼那沓纸,又瞥了我一眼,
眼神里全是烦躁和不耐。“吼什么吼?我这不是在看招聘信息吗?
”他把手机屏幕冲我晃了晃,“你以为工作那么好找?我之前好歹是个主管,
能随便找个班上吗?合适的没几个!”“合适的?”我气得发笑,胸口堵得慌,
“什么叫合适的?钱多事少离家近,最好老板是你儿子,行不行?王浩,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胡子拉碴,一身烟味,跟个流浪汉有什么区别?
你还当自己是那个月薪两万的主管呢?”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刻薄,但我真的忍不住。
我刚下班,挤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脚后跟被高跟鞋磨破了皮,疼得钻心。
公司里的小年轻不好带,客户又难缠,我今天被老板叫进办公室训了足足半个小时,
就因为一个报表数据错了小数点。我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想的不过是能有口热饭吃,
能有个人跟我分担一下。可我看到了什么?水槽里堆着没洗的碗,是昨天晚上的。
客厅地上一层灰,孩子的玩具扔得到处都是。而我的丈夫,这个家的男主人,
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刷着短视频,手机里传出刺耳的哈哈大笑。那一瞬间,
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像火山一样喷了出来。“我急什么?”我指着门口的鞋柜,
“下个月的房贷六千五,你忘了吗?儿子下学期的兴趣班要交三千,老师今天又在群里催了!
家里的米没了,油没了,你看不见吗?这些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我越说越激动,
声音都开始发抖。“王浩,这个家不止我一个人!我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刨掉房贷车贷,
剩下的钱要养孩子,要生活,我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我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你呢?
你心安理得地在家躺着,你还有理了?”王浩被我一连串的质问说得脸上挂不住,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把抓过茶几上的简历,狠狠地甩在地上。“张莉你够了啊!
你以为我不想出去工作吗?我面试了多少家了?几十家!人家要么嫌我年纪大,
要么就只肯开个七八千的工资,那点钱够干嘛的?我以前的下属现在工资都比那高!
你让我怎么接受?”他通红着眼睛,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可在我看来,
更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接受不了?那你就不工作了?你清高!你了不起!
那你别吃饭啊,别住房贷我还的房子啊!”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专往他最痛的地方捅。
我知道这样很伤人,可我控制不住。焦虑和压力快把我逼疯了。王浩失业前,
我们不是这样的。他在一家还不错的私企做部门主管,虽然忙,但收入稳定。我工作清闲,
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做做饭,陪陪孩子,日子过得安稳又舒心。我们是大学同学,恋爱五年,
结婚八年,曾经是朋友圈里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可去年年底,他公司效益不好,
整个部门被裁掉了。刚开始,他很积极,每天西装革履地出去面试,
回来还跟我分析各家公司的优劣。可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面试了几十家,
一个offer都没有。他的心气儿,就这么一点点被磨没了。他不再投简历,不再出门,
每天就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我好言相劝,他嫌我烦。我给他找了招聘信息,
他看都不看。家里的气氛,从那时候起,就变了。我们开始为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我嫌他不做家务,他怨我唠叨。我指责他不上进,他骂我太物质。曾经最亲密的爱人,
如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对彼此只剩下嫌弃和不满。“张莉,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王浩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拼死拼活干了十年,
让你跟孩子过好日子,现在我才休息了三个月,你就这么对我?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我眼里只有钱?”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浩,你跟我谈道理?我要是不看重钱,
我们一家三口下个月就得睡大马路!你休息?你管这叫休息?你这是在摆烂!在逃避!
”“我没有!”他大吼。“你就有!”我吼得比他还大声。我们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用最恶毒的语言互相攻击,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那些曾经的恩爱和温情,
在此刻都成了笑话。“吱呀”一声,儿子乐乐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他探出个小脑袋,
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小声说:“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我害怕……”孩子的眼眶红红的,
里面包着一汪泪水,随时都要掉下来。我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瞬间缩成一团。
我和王浩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我看着儿子惊恐的眼神,再看看满地狼藉的简历和王浩那张既愤怒又颓败的脸,
一股巨大的悲哀涌上心头。这都叫什么事啊?中年失眠,怎么就把我们的生活,
搅成了这么一滩烂泥?王浩显然也看到了儿子,他眼里的怒火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颓然地垂下头,
避开了我和儿子的视线。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乐乐,乖,
回房间写作业去,爸爸妈妈……在讨论事情。”这样苍白的解释,连我自己都不信。
乐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爸爸,扁着嘴,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默默地缩回房间,
关上了门。我能想象到,门后面,是孩子压抑的哭声。我的心更疼了。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我不想再吵了,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把散落在地上的简历捡起来,抚平上面的褶皱,重新叠好,
放在茶几上。“王浩,”我背对着他,声音很轻,也很冷,“我明天要去见一个客户,
晚上可能要陪吃饭,回来会很晚。晚饭你自己解决,记得给乐乐做点吃的。”说完,
我没再看他,径直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反锁。我靠在门板上,
身体顺着门板滑落,终于支撑不住,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希望他能振作起来,我们一起扛过这个难关。可为什么,
我的每一次关心,都变成了争吵的导火索?门外,传来王浩烦躁的踱步声,来来***,
搅得我心更乱了。过了很久,脚步声停在了我的卧室门口。我屏住呼吸。他会敲门吗?
会跟我道歉吗?一秒,两秒……门把手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发现被反锁了。然后,
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就在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只听到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
接着,是打火机“咔哒”的轻响。一股浓重的烟味,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他竟然就在我门口抽烟。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原来,在他心里,我连这点体谅都不配得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得累了,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去浴室洗了把脸。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圈发红、一脸憔悴的女人,我感到一阵陌生。这还是我吗?
那个曾经爱笑、爱闹,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张莉?手机在外面客厅响了起来,是我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王浩已经不在门口了,他又回到了沙发上,
只是这次没有玩手机,而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指间的烟就快烧到了尽头。客厅里烟雾缭绕,
呛得我直咳嗽。我没理他,走过去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你好。
”“请问是张莉女士吗?我是xx银行信用卡中心的,提醒您,
您尾号xxxx的信用卡本月账单已逾期三天,欠款总额为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一元,
请您尽快处理,以免影响您的征信。”电话那头,是公式化、不带一丝感情的催收声音。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一万八?我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钱?
这张卡……这张卡是王浩的副卡!我猛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沙发上的王浩,
举着电话的手都在抖。“这张卡,是不是你刷的?”02王浩被我的声音惊得一哆嗦,
手里的烟灰掉了一截在衣服上,他慌忙拍掉。他看着我手里的电话,眼神躲闪,
不敢与我对视。“什么卡?我……我不知道啊。”他还在嘴硬,声音却虚得厉害。“不知道?
”我气得浑身发抖,把手机开了免提,直接怼到他脸前,“你自己听!
银行的催收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一!王浩,你拿这些钱干什么了?
”电话那头,客服小姐还在用她那没有感情的语调重复着:“张莉女士,请问您在听吗?
为避免产生更多的滞纳金和影响您的个人信用,请您务必在三天内……”“听见了!
”我冲着电话吼了一声,直接挂断。整个客厅安静得可怕。王浩低着头,
双手***他那乱糟糟的头发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他不是孩子了,
他是个快四十岁的男人!“你说话啊!”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钱呢?
你刷卡买什么了?一万八!那是我将近三个月的工资!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在滴血。
我为了省几十块钱的打车费,每天在地铁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为了省几百块的置装费,
一件外套穿了三年。我甚至为了省一顿午饭钱,早上从家里带饭。可他呢?他背着我,
一声不吭地刷掉了一万八!“我……”王浩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
“我就是……买了点游戏装备……还有……请以前那帮兄弟吃了顿饭……”“游戏装备?
吃饭?”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浩,你疯了吗?
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还有心情去充钱玩游戏?你还有脸去请客吃饭?
”我突然想起来,上个星期,他一个以前的下属结婚,他要去参加婚礼。我当时还劝他,
说现在手头紧,人不到礼得到就行了。他当时怎么说的?他说:“那怎么行?
不去人家会说我混得差,看不起我。我得去,还得穿得体面点,不能让人小瞧了!
”他不仅去了,还包了个两千块的红包。原来,他的面子,比我们这个家,
比我和孩子的生活,都重要。“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过得没那么差。
”王浩小声地辩解着,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吃饭的时候,
老刘还说他们公司在招人,我想着……能不能让他帮我问问……”“所以你就打肿脸充胖子,
刷我的信用卡去请客?结果呢?人家给你问了吗?你工作找到了吗?”我步步紧逼,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王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站起来,
因为坐了太久,腿一麻,差点摔倒。“你别说了!”他恼羞成怒地低吼,“是!
我就是个废物!我没本事!我找不到工作!我就是个拖累!你满意了吧?”他像一头困兽,
在客厅里来回打转,最后狠狠一脚踹在茶几上。“哐当”一声巨响,茶几上的杯子掉在地上,
摔得粉碎。乐乐的房门又被拉开,他站在门口,吓得小脸惨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爸爸……妈妈……”我心疼得不行,赶紧跑过去抱住他,把他搂在怀里。“乐乐不怕,
不怕,妈妈在。”我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用眼刀剜着王浩。王浩也愣住了,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吓坏了的儿子,眼里的疯狂慢慢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颓丧。
他张了张嘴,想过来,又不敢。“你回房间去。”他背对着我们,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沙哑,“别管我。”我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
看着王浩那个萧瑟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恨吗?当然恨。可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这个家,就像一艘在暴风雨里飘摇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巨浪打翻。而我们,
就是船上两个自顾不暇、甚至还在互相拉扯的落水者。我把乐乐哄回房间,
给他讲了两个故事,直到他抽抽噎噎地睡着。走出房间,客厅的灯还亮着。
王浩没有在沙发上,他蹲在地上,正拿着扫帚和簸箕,一点一点地,把那些玻璃碎片扫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好像怕再弄出一点声响。听到我出来,他背影一僵,但没有回头。
我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我来吧。”我说。他没动,继续扫着。“王浩,
”我看着他的侧脸,灯光下,我才发现,他鬓角竟然有了几根白发,“我们谈谈吧。
”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没什么好谈的。”他闷声说,“钱,我会想办法还你。
”“我不是在说钱的事。”我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们,这个家。”他沉默了。良久,
他才把扫帚放下,抬起头看我。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正视我。他的眼睛里,
没有了之前的烦躁和愤怒,只有一片化不开的茫然和痛苦。“张莉,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问。我的心,猛地一揪。我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样子了?印象里,
他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大学时,他能为了给我买一张演唱会门票,去吃一个月的馒头。
工作后,他能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一个人扛下所有的压力。什么时候,
他变成了现在这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男人?“你不是。”我摇了摇头,伸手想去碰碰他的脸,
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我就是。
”他自嘲地笑了笑,“连工作都找不到,还要花老婆的钱,打肿脸充胖子……我就是个笑话。
”“那张卡,我本来是想……”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投了老刘他们公司,
想着要是能面试,总得穿件像样的衣服……就去商场看了看,
结果……一件西装要好几千……”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真的想去挥霍,他只是……想找回一点曾经的体面。“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问,
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能一起商量?”“跟你说?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说什么?说你老公连件面试的衣服都买不起了?
说你老公想借你的钱去撑场面?张莉,你让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在你眼里,
我就是那么一个只会指责你,看不起你的人吗?”“难道不是吗?”他反问,“你这几个月,
除了骂我没本事,不上进,你跟我说过别的话吗?你有关心过我面试被拒绝了多少次,
被那些小年轻的人事主管怎么羞辱吗?你没有,你只关心我有没有找到工作,
能不能拿钱回家!”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是啊,
我有关心过他的感受吗?没有。我只看到了自己的压力和委屈,却从没想过,
他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人,在一次次被拒绝,被否定之后,内心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我把他当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懒汉,却忘了他也是一个会痛,会自卑的普通人。
“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王浩愣住了,他可能没想到,一向强势的我,
会跟他道歉。“我……我也有不对。”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我不该乱花钱,
不该跟你发脾气。”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那堵看不见的墙,好像有了一丝裂缝。“叮咚——”门***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这么晚了,会是谁?我和王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我走过去,
从猫眼里往外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物业制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张单子。我打开门。
“张莉女士是吧?”物业人员公式化地问。“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哦,是这样的。
”他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我,“你们家这个季度的物业费和停车费该交了,一共是两千四百八。
我们催了好几次了,一直没交,再不交的话,明天开始,你们的车就不能进小区地库了。
”我的手一抖,那张薄薄的催费单,此刻却重如千斤。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王浩。
他站在我身后,脸色比我还难看。物业费,以前一直是他交的。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送走了物业,我捏着那张催费单,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万八的信用卡,
两千多的物业费……这个家,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窟窿?“王浩,你老实告诉我。
”我转过身,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欠款?
”王浩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飘忽,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还有多少?”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千?”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摇了摇头,艰难地开口:“是……三万。
”“什么?”我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三万?哪来的三万?
”“是……是之前炒股亏的……我没敢告诉你。”他垂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本来想回本了再跟你说,结果……越亏越多……”炒股?他还去炒股?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个男人,到底背着我,干了多少不靠谱的事?“王浩!
”我歇斯底里地喊出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家彻底败光了才甘心?”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这么晚了,
我妈打电话来干什么?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手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喂,
妈……”“莉莉啊!你快来医院一趟!你爸他……他刚刚晕倒了!
”03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根弦瞬间绷断了。“什么?在哪家医院?哪个科室?
”我抓着手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在市中心医院,急诊!你快点来啊!
”我妈在那头带着哭腔喊着。“好,好,我马上到!”我挂了电话,脑子一片混乱,
抓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冲。“我跟你一起去!”王浩也反应过来,跟了上来。我看了他一眼,
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默认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冲下楼,王浩去开车,
我站在路边等,夜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硬,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我满脑子都是我爸晕倒的样子。我爸有高血压,医生一直叮嘱他要按时吃药,注意情绪。
他怎么会突然晕倒?车子很快开过来,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王浩一言不发,把油门踩到底,
车子像箭一样蹿了出去。一路无话。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乱成一团麻。家里的账单,我爸的病,
王浩的颓废……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起,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浩。
他紧紧抿着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也很紧张,
很担心。这一刻,我心里对他的怨恨,忽然淡了一点。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矛盾,
但对父母的关心,我们是一样的。我们终究,还是家人。赶到医院急诊室,
一眼就看到我妈正焦急地等在抢救室门口,旁边还站着我们家楼下的邻居李阿姨。“妈!
”我冲过去,“我爸怎么样了?”“莉莉,你可来了!”我妈看到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一把抓住我的手,眼泪就下来了。“医生还在里面抢救,
说是……说是突发性脑溢血……”脑溢血?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幸好王浩及时扶住了我。“怎么会这样?前两天打电话不还好好的吗?”我声音发颤。
“都怪我,”我妈捶着胸口,自责道,“今天下午,你舅舅打电话来,说他儿子要结婚,
想在市里买房,首付还差十万,想找我们借点……”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那个不成器的舅舅,
仗着我妈心软,这些年没少从我们家拿钱。“我跟你爸说,咱们家也没那么多闲钱,
不能再借了。你爸也同意。可你舅舅在电话里哭穷,说得特别可怜,你爸那个人,心软,
听不得别人说软话,就……就答应了。”“他一生气,血压就上来了,我劝他吃降压药,
他就是不听,说自己没事。结果晚饭刚吃完,人就倒下了……”我妈泣不成声。
我听得手脚冰凉。又是钱!又是为了钱!我舅舅为了他儿子的首付,把我爸逼进了抢救室!
一股怒火直冲我的脑门。王浩扶着我,沉声对我妈说:“妈,您别急,爸会没事的。
医生怎么说?手术需要签字吗?费用呢?我去办。”他这一连串的话,条理清晰,
瞬间让我妈冷静了不少。“对,对,费用。”我妈像是才想起来,“医生说要马上手术,
让我们先去交五万块押金。”五万。又是一个五万。我今天晚上,
到底要听到多少跟钱有关的坏消息?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
都在之前王浩失业那段时间,为了还各种贷款,用得七七八八了。我现在卡里,
连五千块都拿不出来。我下意识地看向王浩。他脸色也很难看,显然,他也知道家里的情况。
“我去想办法。”他没有丝毫犹豫,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你在这里陪着妈,照顾好自己。钱的事,交给我。”说完,他转身就走,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为了一万八的信用卡账单吵得不可开交。而现在,
面对五万块的手术费,他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过去。那一刻,
我心里突然明白,王浩他……不是真的烂掉了。他只是病了。
得了一种叫做“中年失业”的病,骄傲和自尊被现实打碎,让他迷失了方向,
让他用一种错误的方式来伪装自己,保护自己。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每一分,每一秒,
都像是在我心上凌迟。我握着我妈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妈,没事的,爸一定会没事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浩回来了。他脸色有些苍白,
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但眼神却很亮。他把一张缴费单递给我。“钱交了。”他说。
我看着单子上那个鲜红的“已缴费”印章,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你……哪来的钱?”我哑着嗓子问。他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机递给我。屏幕上,
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他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合照。
我看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王浩:“兄弟们,江湖救急。我岳父突发脑溢血,
急需五万手术费,谁手头方便?借我周转一下,下个月发了工资马上还。”下面,
是一连串的红包和转账记录。两千,五千,八千……不到半个小时,就凑了五万多。
没有人问他什么时候还,只有一连串的“浩哥挺住”“叔叔会没事的”“有需要再开口”。
我一直以为,他失业后还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是死要面子,是不务正业。我从没想过,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他一把的,竟然是这群我最看不起的“兄弟”。我的脸***辣的,
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原来,我才是那个最狭隘,最自以为是的人。就在这时,
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我和我妈赶紧围上去。“医生,
我爸怎么样了?”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但还是给了我们一个 reassuring 的微笑。“手术很成功,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还需要在ICU观察两天。”听到这句话,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腿一软,直接靠在了王浩的身上。他顺势搂住了我,
轻轻拍着我的背。“好了,没事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把所有的恐惧,委屈,后怕,
都哭了出来。我爸在ICU观察了两天,总算转到了普通病房。人虽然还没醒,
但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这两天,我和王浩几乎没合眼,轮流守在医院。
我妈年纪大了,经不住熬,被我们劝回了家。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给爸爸擦着脸,看着他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心里一阵阵地后怕。
王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削着苹果。他削得很认真,长长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地垂下来,
一直没有断。“吃点东西吧。”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我嘴边,
“你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我摇摇头,“没胃口。”“多少吃一点。”他坚持着,
“不然爸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要担心了。”我拗不过他,只好张嘴吃了。苹果很甜,
很脆。“王浩,”我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谢谢你。”这句谢谢,是真心的。
谢谢他在我最慌乱的时候,保持冷静。谢谢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扛起了所有。“傻不傻。
”他笑了笑,又递过来一块,“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身上,
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
好像又变回了我当初嫁给他时的样子。可靠,踏实,能为我撑起一片天。也许,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并不全是坏事。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生活里最真实的样子,
也照出了我们彼此心里,最深的牵挂。出院那天,我去乐乐的学校给他请假。
班主任李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面色有些凝重。“乐乐妈妈,有件事,
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一下。”她说着,从一沓作文本里,抽出了乐乐的那本,
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我。“这是前两天,我让孩子们写的周记,题目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接过来,低头看去。乐乐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我的眼帘。
“我的爸爸妈妈最近每天都吵架。妈妈总是很晚才回家,她看起来很累,总是不高兴。
爸爸不上班,每天在家里玩手机,妈妈一回来,他们就开始吵架。”“他们吵得很大声,
会摔东西。我好害怕。我怕他们不要我了。”“我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再吵架了。
我希望爸爸可以像以前一样,带我去公园。我希望妈妈可以像以前一样,对我笑。
”“如果他们能和好,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玩具去换。”作文本的纸页,有些地方湿漉漉的,
起了褶皱,那是干涸的泪痕。我的手开始发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在我的心上划着。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无休止的争吵,对孩子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我只顾着自己的痛苦和焦虑,却忽略了家里那个最敏感,最需要我们保护的小人儿,
他正在我们制造的暴风雨里,独自承受着恐惧和不安。我这个妈妈,当得太不称职了。
李老师叹了口气:“乐乐最近在学校状态也不太好,上课总是走神,也不怎么跟小朋友玩了。
孩子的心思很敏感,大人的情绪,他们都能感觉得到。”我捏着那本作文本,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李老师,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拿着作文本,浑浑噩噩地走出学校。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医院,而是一个人,
走到了小区楼下的公园。我找了个长椅坐下,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乐乐的作文。看着看着,
眼泪就模糊了视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把工作上的压力和对未来的焦虑,
全都发泄在王浩身上。我不该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我最亲密的爱人。我们把家,
变成了战场。而我们的孩子,成了这场战争里,唯一的,也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擦干眼泪,拿出手机,
给王浩发了条微信。“晚上回家吃饭,我有话跟你说。”然后,我站起身,
走进了旁边的菜市场。那天晚上,我做了四个菜,一个汤。都是王浩和乐乐爱吃的。
乐乐看到一桌子好吃的,高兴得直拍手。吃饭的时候,气氛难得的和谐。我给乐乐夹菜,
也给王浩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红烧肉。他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默默地吃了。吃完饭,
我让乐乐自己回房间玩。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王浩。我把乐乐的作文本,放在他面前。
“你看看吧。”王浩疑惑地接过去,一字一句地读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了。从疑惑,
到震惊,再到痛苦和愧疚。他读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莉莉,我……”“对不起。”我打断了他,
也打断了我自己即将出口的指责。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王浩,对不起。
我不该总是指责你,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王-浩-怔-怔-地-看-着-我-,-眼-里-的-水-汽-越-聚-越-多-,
-最-后-,-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
-竟-然-像-个-孩-子-一-样-,-用-手-捂-住-脸-,
-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第四章 深夜的谈话王浩的哭声,压抑又痛苦,
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独自舔舐伤口。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这么多年,
我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他疲惫不堪的样子,也见过他暴躁易怒的样子,
却从没见过他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
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颤抖的后背。他身体一僵,哭声也停了。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放下手,通红的眼睛不敢看我,
只是死死地盯着地板。“我没用……”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工作,家庭……还有乐乐……”提到儿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我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爸爸。”“我才是。”我看着他,轻声说,
“我不是个好妻子,也不是个好妈妈。我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你身上,
我忘了……你比我更难受。”一个曾经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
突然失去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那种从云端跌落的失重感,那种被社会抛弃的恐慌感,
我从来没有真正去体会过。我只看到了他表面的颓废,却没看到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莉莉……”他抬起头,眼里的茫然和无助让我心疼。“我们别再互相指责了,行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他自嘲地笑了笑,“怎么重新来过?我这个年纪,高不成低不就,
谁会要我?我连累了你,连累了孩子,我……”“不许这么说!”我打断他,“王浩,
你看着我。”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你不是废物,也不是拖累。你是我老公,是乐乐的爸爸,
是我们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以前是你撑着这个家,现在你累了,换我来撑,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没有可是。”我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但被我紧紧抓住。“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工作没了,我们可以再找。
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忘了吗?我们刚毕业那会儿,
租在城中村的小房子里,两个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三千块,我们不也过来了吗?
”我提起往事,王浩的眼神有了一丝松动。是啊,那时候多苦啊。夏天没有空调,
热得睡不着,我们就去楼顶天台乘凉,数着天上的星星。冬天没有暖气,
我们就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紧紧抱在一起取暖。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
却又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因为,我们有彼此。“莉-莉-,
-我-…-…-”他-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
-却-又-说-不-出-来-。“别说了。”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今天晚上,我们不谈工作,不谈钱,只谈我们。”我站起身,
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走,我们去个地方。”“去哪儿?”他茫然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拉着他,走出了家门。我们没有开车,就只是沿着小区的路,
慢慢地走着。晚上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很舒服。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但握在一起的手,
却越来越紧。我带他来到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大学城后面的一条小吃街。
这里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热闹,到处都是年轻的脸庞,充满了青春和活力。“还记得这里吗?
”我笑着问他。他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记得。那会儿你最爱吃这家的烤冷面,
每次都要加两个蛋。”“你还不是一样,每次都把你自己那份里的里脊肉夹给我。
”我们相视一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代。我拉着他,挤进人群,买了一份烤冷面,
一份臭豆腐,还有两杯珍珠奶茶。我们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真好吃。”王浩吃得满嘴是油,像个孩子。“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笑着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突然定定地看着我。“莉莉,
这几个月,委屈你了。”“不委屈。”我摇摇头,“是我不好,没能理解你。”“不,
是我不好。”他固执地说,“一个大男人,遇到点挫折就一蹶不振,还把气撒在家里人身上,
我真***。”他看着远处嬉笑打闹的学生,眼神悠远。“你知道吗,莉莉。刚失业那会儿,
我真的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凭我的履历和能力,找份工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可我没想到,
现实会给我这么大一个耳光。”“我去面试,那些比我小十几岁的人事,
用一种看古董的眼神看着我,
‘你对互联网思维有了解吗’‘你会用这些新的办公软件吗’‘你还能接受加班和出差吗’。
”“有一次,一个面试官直接跟我说,‘王先生,不是我们不想要你,而是你这个年纪,
性价比太低了’。”性价比。他用这三个字,来形容一个为公司奉献了十几年青春的员工。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被这个时代抛弃了。”“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失望。
我也不敢跟爸妈说,我怕他们担心。我只能自己憋着,假装自己还在挑工作,
假装自己还很有底气。”“可是,谎言说多了,连我自己都快信了。我开始害怕出门,
害怕接到电话,害怕看到你那张失望的脸。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
用游戏和短视频来麻痹自己,好像这样,我就能逃避现实。”“直到……直到爸住院,
直到我看到乐乐的作文。”他转过头,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眼眶又红了。“莉莉,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让你们失望,更不能让乐乐看不起我这个爸爸。”他的手心,
全是汗,却异常滚烫。我能感觉到,他内心那团熄灭已久的火,正在重新燃烧起来。“王浩,
”我反手握住他,“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真的。”“明天开始,”他深吸一口气,
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重新开始找工作。我不挑了,什么都行,只要能挣钱。
送外卖,开滴滴,去工地搬砖,都行!”“不用这样。”我摇摇头,
“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地步。你是有能力的人,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我们可以慢慢来,
找一份你喜欢,也适合你的工作。”“可是家里的……”“家里的事,有我。”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房贷,我来还。爸的医药费,我们一起想。乐乐的学费,我也能搞定。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态,相信自己。”“莉莉……”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像个娘们一样。”我笑着捶了他一下,“走,回家!”回去的路上,
我们聊了很多。聊刚毕业时的窘迫,聊乐乐刚出生时的手忙脚乱,
聊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和梦想。好像要把这几个月缺失的交流,全部都补回来。回到家,
已经快半夜了。乐乐已经睡熟了,小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我给他盖好被子,
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回到卧室,王浩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我们家是两米宽的大床,
但这几个月,我们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他睡左边,我睡右边,谁也不碰谁。我洗漱完,
掀开被子,躺在了他身边。他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他紧张的呼吸。黑暗中,
我慢慢地,靠了过去,然后,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他的身体更僵了,像一块石头。
“王浩,”我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说,“我们和好吧。”他没有回答,但我感觉到,
他紧绷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我,在黑暗中,
准确地找到了我的唇。那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单纯的,
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回应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这一夜,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地抱着彼此,好像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那么真实,那么安稳。我知道,
从明天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了。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王浩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他去哪儿了?不会又……我赶紧下床,冲出卧室。然后,
我就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香味。是小米粥的香味。我走到厨房门口,愣住了。王浩穿着围裙,
正在灶台前忙碌着。他听见动静,回过头,冲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醒了?快去洗漱,
早饭马上就好。”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我的眼睛,突然就湿了。那个曾经愿意为我洗手作羹汤的男人,他回来了。吃早饭的时候,
王浩把他的手机递给我看。“莉莉,你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个招聘APP的界面,上面是一个销售的岗位。“底薪三千,加提成。
卖……卖净水器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工资不高,跟以前没法比。
但是不限年龄,也不要什么学历,只要肯干就行。”我看着他,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又带着一丝忐忑,像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我笑了。“挺好的。”我说,
“只要你觉得可以,就去试试。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重新开始了。”“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巨大的鼓励。吃完早饭,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衬衫和西裤,
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熨烫得平平整整。他还特意刮了胡子,梳了头,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我走了。”他站在门口,对我挥了挥手。“加油!
”我对他做了个打气的手势。看着他走进电梯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我们家的天,
好像要晴了。然而,我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王浩这一去,就是一整天。中午没回来,
晚上也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他只说在外面忙,让我别等他。直到晚上十点多,
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怎么样?”我赶紧迎上去。他没说话,
只是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今天……是培训。”他有气无力地说,
“培训了一整天,讲产品,讲话术,还要背稿子,明天就要上岗,跟着老师傅出去跑市场。
”“跑市场?”“对。”他点点头,“就是去扫楼,
挨家挨-户-地-去-敲-门-推-销-。-”我愣住了。让他一个曾经的部门主管,
去干这种最底层的,求爷爷告奶奶的工作?他能受得了吗?“王浩,
要不……我们再看看别的?”我有些不忍心。“不用。”他摇摇头,眼神却很坚定,
“就这个了。莉莉,你放心,我能行。”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我知道,
他心里一定不好受。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知道,他有心事。
“睡不着?”我轻声问。“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还在想工作的事?”“……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莉-莉-,-我-怕-…-…-我-怕-我-做-不-好-。
-”“我从来没干过这个,我不知道怎么跟陌生人开口,我怕被人当成骗子,直接赶出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转过身,抱住他。“别怕,有我呢。
”我把他的头,按在我的胸口,“你不是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我能感觉到,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皮肤上。第二天,王浩还是硬着头皮去上班了。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是忍不住看手机,想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可我不敢给他打电话,
我怕打扰他,更怕听到什么坏消息。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飞奔回家。王浩还没回来。
我做了晚饭,一边等他,一边陪乐乐玩。八点,九点,十点……他还是没回来。
我越来越担心,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就在我准备出门去找他的时候,门开了。
王-浩-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嘴-角-还-有-一-块-淤-青-,
-衬-衫-的-领-子-也-被-人-撕-破-了-。第五章 第一份工作“你这是怎么了?
跟人打架了?”我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扶住他。他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混杂着汗味,
熏得我直皱眉。他冲我摆了摆手,脚步虚浮地走进屋,一***瘫坐在沙发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没事……”他含糊不清地说,“就是……跟客户喝了点酒。
”“喝酒能喝成这样?”我看着他嘴角的伤,心疼又生气,“王浩,你到底怎么了?
你跟我说实话!”他低着头,双手抱着脑袋,沉默了很久。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原来,
他今天跟着他那个所谓的“老师傅”,去一个老旧小区扫楼。
那个老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油滑男人,教他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介绍产品,
而是怎么“忽悠”。“记住了,小王。”那个男人拍着他的肩膀,一副传授天机的样子,
“咱们这行,脸皮得厚,嘴巴得甜。见人就叫哥叫姐,不管多大年纪,都往年轻了夸。还有,
别一上来就说卖东西,得先跟人拉家常,套近乎,说自己是社区来做水质检测的,免费服务。
”王浩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一个曾经管理着几十号人团队的主管,听着这些话,
只觉得脸上***辣的。但他忍了。为了生活,为了这个家,他告诉自己,必须忍。
他们从一楼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你好,我们是社区服务中心的,
免费帮您检测一下自来水水质。”这是他今天重复了上百遍的话。回应他的,
大多是“砰”的一声关门声,和门内传来的“不需要”“骗子,滚”的咒骂。有的人家,
门开一条缝,用一种审视和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然后冷冷地拒绝。有的人家,
干脆连门都不开,直接隔着门让他滚。一上午下来,他们连一户人家的门都没进去。
王浩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嗓子也快冒烟了。更让他难受的,
是那种被人当成垃圾一样嫌弃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中午,
老师傅带他去路边小店吃盒饭。“怎么样?不好干吧?”老师傅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说,
“这都算好的。想当年我刚入行的时候,还被人放狗咬过呢。”王浩没什么胃口,
只是默默地听着。“干咱们这行,心态最重要。被拒绝一百次,只要有一次成功了,
那你就赚了。”老师傅给他灌着鸡汤,“下午咱们换个小区,去那边的新楼盘试试,
那边的人有钱,好说话。”下午,他们去了那个所谓的高档小区。安保很严,
他们根本进不去。老师傅眼珠子一转,让他等在门口,自己跑去跟保安套近乎,塞了一包烟,
好说歹说,才被放了进去。“看见没?这都是学问。”老师傅得意洋洋。可进去之后,
情况并没有好转。这里的人,警惕性更高。他们跑了一下午,嗓子都说哑了,还是一无所获。
眼看天就要黑了,老师傅有些不耐烦了。“妈的,今天点儿真背。”他啐了一口,“走,
最后一家,要是再不行,就收工。”最后一家,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光着膀子,露着一身横肉和纹身,一看就不好惹。“干嘛的?”男人不耐烦地问。
老师傅脸上立刻堆起笑:“大哥你好,我们是社区服务中心的……”话还没说完,
男人就打断他:“卖净水器的吧?滚!”说着就要关门。就在这时,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哎,让他们进来看看。”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让他们进了屋。
王浩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老师傅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拿出专业的设备,
煞有介事地检测了一番,然后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哎呀,大姐,你家这水质可不行啊,
重金属严重超标!长期喝这种水,对身体危害可大了!”说着,他又拿出他们的产品,
开始天花乱坠地介绍起来。那个女人似乎有些心动。可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