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无孔不入的冰冷,像无数根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骨髓,又顺着血液流遍西肢百骸。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来撕裂般的钝痛。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我猛地呛咳起来,咸涩腥苦的海水疯狂涌入鼻腔和口腔,带来濒死的窒息感。
本能地挣扎,手脚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划动都耗尽了残存的气力。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冰冷的海水贪婪地吞噬着体温。
我是谁?
我在哪?
混乱的记忆碎片在混沌的脑中翻滚:刺耳的警报,监护仪上拉平的心电图,陈老灰败的脸,还有……那枚吸走一切的莲花玉佩!
玉佩!
求生的意志像濒灭的火星被强行吹燃。
我奋力睁开被海水蛰痛的眼睛。
视野模糊,一片令人绝望的墨蓝。
头顶上方是翻滚的、深不见底的海水,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随着波浪晃动。
肺快要炸开!
手脚胡乱地蹬踹,凭着那点微光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挣扎。
胸腔的疼痛几乎让我再次晕厥。
近了……那光似乎……是一盏挂在船头的、在狂风中飘摇欲灭的渔灯?
哗啦!
头颅终于冲破水面!
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带着咸腥和冰冷水汽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呛咳。
冰冷刺骨的感觉并未减轻,反而更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疲惫和寒冷。
我抹开糊住眼睛的海水和头发,艰难地稳住身体,在起伏的波涛中寻找方向。
那点昏黄的光,就在前方不远。
一艘船!
一艘极其破旧的、仿佛随时会被下一个浪头打散的渔船!
船身斑驳,木头被海水侵蚀得发黑腐朽,船帆破破烂烂地耷拉着。
只有船头那盏旧油灯,在无边的黑暗和怒涛中,顽强地亮着一点豆大的光,像绝望深渊里唯一的锚点。
离岸边似乎不远,能隐约看到黑黢黯的、陡峭的崖壁轮廓,在深沉的夜幕下如同巨兽的獠牙。
得救!
必须上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全身的剧痛和冰冷。
我拼命划水,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不知何处来的伤痛。
冰冷的海水不断灌进鼻腔,呛得我眼前发黑。
终于,湿透冰冷的手抓住了船舷——那粗糙、湿滑、长满藤壶的木头上传来的触感,此刻却如同天堂的阶梯。
用尽吃奶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腐朽的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
身体重重摔在狭小潮湿的甲板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吐出的全是又咸又涩的海水。
顾不得喘息,我挣扎着撑起身体,目光急切地扫视这艘破船的角落。
船很小,几乎一览无余。
然后,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就在船舱角落,一堆同样湿透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渔网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影。
那白衣早己被海水和泥污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得惊人的轮廓。
他面朝下趴着,脸埋在凌乱湿透的黑发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海浪随意丢弃的残破石像。
没有一丝生气。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手指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探向他颈侧的脉搏。
皮肤冰冷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触手滑腻,不知是海水还是别的什么。
指尖下……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搏动!
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喂!
醒醒!”
我用力拍打他的脸颊,触手冰凉,毫无反应。
手指迅速滑到他鼻下——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只有一丝丝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的空气拂过指尖,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伤!
他浑身是伤!
借着船头油灯那点昏黄摇曳的光,我看到他破烂的衣袖下露出的手臂,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青紫色的瘀伤,有些地方甚至皮肉翻卷,被海水泡得发白肿胀。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唇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近乎妖冶的深紫色,***的皮肤上,隐隐透出一种蛛网般蔓延的、不祥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正一点点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毒!
剧毒!
而且是己经深入血脉,即将攻心的征兆!
这症状……与陈老临终时何其相似!
只是更加猛烈,更加……绝望!
医者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寒冷和自身的不适。
我是医生!
哪怕身处地狱,眼前是一条即将熄灭的生命!
“撑住!
听见没有!
给我撑住!”
我对着那毫无生息的身体低吼,不知是命令他还是命令自己。
双手交叠,猛地按压在他冰冷湿透的胸口。
噗!
一口暗红发黑、浓稠得如同沥青的血块,随着我的按压,猛地从他口中呛咳出来,喷溅在甲板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和腐朽气息。
他的身体在我手下,微弱地、极其痛苦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