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师那番没头没脑的话,让他满心都是疑惑。
电梯门在二楼停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叮响打开。
张律师脚步匆匆,身影迅速消失在电梯门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留给秦宇深。
秦宇深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只能任由满腹的疑问被电梯门缓缓关了回去。
轿厢内,秦宇深没有和夏柠交流,死寂一般的安静在俩人之间流转,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秦宇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电梯缓缓下降,门再次打开,潮湿的空气裹挟着细雨的味道扑面而来。
秦宇深深吸一口气,推着夏柠走出电梯,向着大厅外走去。
细密的雨丝如同牛毛般纷纷扬扬,在天地间织起了一张朦胧的网。
秦宇深在大厅拿回雨伞,站在大厅门前看着细密的雨丝,轻声说道:“停车场离大厅还有一段距离,你把自己挡好了。”
说完就将打开的雨伞塞到夏柠手中,推着轮椅走进了雨中,轮椅的轮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快速滚动,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冰凉的雨水打在秦宇深的脸上,抚平了他内心的烦躁。
终于走到了车旁,秦宇深收起雨伞小心翼翼地将夏柠抱进副驾驶座,在秦宇深触碰到夏柠的时候,夏柠身体微微一震,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庞闪过一丝慌乱。
秦宇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他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为夏柠系好安全带,轻轻拍了拍夏柠的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把轮椅放在后座后,秦宇深刚想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秦宇深站在车门边看着手机上的号码叹了口气从香烟盒里又拿了一支香烟,香烟点燃后他才按下了接听键。
夏柠坐在副驾驶,偏头透过主驾驶的车窗看向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接听电话的秦宇深。
雨丝落在秦宇深的发梢将那抹冷冽的乌色浸得发亮。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心中升起一丝难言的情绪。
一根烟抽完电话也刚好挂断,秦宇深在车外站了一会,等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打开车门转身坐进驾驶座,夏柠早己转头恢复了面无表情。
秦宇深没有多说什么,车子发动,雨刮器有节奏地来回摆动,车子缓缓驶出墓园。
墓园在城南,秦宇深的家在城北,横跨整个城区,路上的车辆寥寥无几,他开得很快。
夏柠目不转睛地看着两旁的路灯和建筑物在雨中飞速掠过,如同虚幻的影子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在十字路口,秦宇深转头,声音打破了这一路长久的寂静。
他向夏柠问道:“己经快中午了,我们先去吃个饭再回家,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夏柠只是看着窗外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秦宇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将雨水分割又合拢。
他盯着夏柠毫无反应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下,视线重新落回前方红灯,低声自语般开口:“街角那家馄饨店应该还开着。
夏女士以前经常带我去,她总说那家汤底有家的味道……”秦宇深话音落下时,夏柠放在膝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窗外霓虹灯的光掠过她眼底,像一滴墨晕开在清水里。
雨丝敲打车顶的声音在沉默里显得格外清晰。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秦宇深不再说话,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将车窗上的雨珠扫成歪斜的水痕。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角,那家挂着“老味道馄饨”木牌的小店果然还开着门。
他停好车,刚想下车却瞥见夏柠放在腿上的手正轻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秦宇深推开车门,雨里混着馄饨店飘出的骨汤香气。
他回头看了眼副驾驶,低声道:“我去打包,你在车里等?”
夏柠没应声,却在秦宇深关上车门的瞬间,偏头望向那家店的暖黄灯光,睫毛上似乎落了颗细小的雨珠,在招牌灯光照耀下微微发亮。
秦宇深走到车尾,想了想走到副驾驶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夏柠抱了出来。
夏柠被秦宇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不知所措,僵硬的任由秦宇深抱着。
秦宇深抱着夏柠跨进店门时,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骨汤的鲜香扑面而来。
老旧的白炽灯在头顶摇晃,映得墙面斑驳的奖状和褪色的菜单忽明忽暗。
老板娘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从后厨探出头,眼角的皱纹瞬间笑成褶皱:“小秦?
好些年没见了!
这位是......我是她女儿!”
这是秦宇深第一次听到夏柠说话,但她一开口就吓的秦宇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原本笑眯眯的老板娘听到夏柠的话笑容骤然僵在脸上,浑浊的眼睛在夏柠和秦宇深之间来回打量。
“小秦啊,这……陈姨,小孩子乱说的!
老样子,十五块的馄饨,两碗。”
秦宇深赶忙打断老板娘的话,小心翼翼把夏柠安置在靠窗卡座。
椅子与地面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惊醒了趴在柜台上打盹的橘猫,它弓着背慢悠悠踱到夏柠脚边,忽然竖起尾巴,用鼻尖蹭了蹭她悬在半空的指尖。
夏柠的睫毛剧烈颤动,垂眸盯着猫爪上沾着的面粉。
“以后不要乱说,我们年龄相差不到一个辈。”
秦宇深将一个小碟放在夏柠面前。
里面放着一个鸭腿,两个肉丸一根香肠。
他自己开了一罐加多宝喝了起来。
“先吃点垫肚子吧,馄饨应该还要一会才好。”
夏柠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秦宇深悠悠说道:“你是我妈妈的小情人,也就是我的爸爸。”
秦宇深“噗”的一声将入口的加多宝喷了出来。
“谁跟你说的我是你妈妈的小情人?”
秦宇深擦着嘴角的水渍一脸震惊的看着夏柠。
“猜的。”
夏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秦宇深深吸一口气,将沾着水渍的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我是你妈妈资助的孤儿。
十八岁前住在福利院,是她每月按时送来生活费…”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窗外雨势渐大,雨点砸在铁皮雨棚上噼啪作响。
“她说我们是平等的灵魂。
就像她经常带我来的这家馄饨店,骨汤要熬足八小时,食材要新鲜,感情也该...…”他猛地住口,看着夏柠突然攥紧的拳头。
“馄饨来了。
和以前点的一样,特意给你加了虾米。”
老板娘端着馄饨上桌,瓷碗里的紫菜随着汤汁起伏,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夏柠苍白的小脸。
秦宇深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默默的把紫菜和虾皮挑到自己碗里——这是夏女士生前的习惯,她总说虾皮补钙但太咸,紫菜性寒,小孩子要少吃。
夏柠看着被秦宇深用汤匙搅动的上下翻滚的馄饨突然说道:“她弥留之际说想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话让秦宇深拿汤匙的手顿住,他余光瞥见夏柠的肩膀猛地绷紧,有晶莹的水珠坠落在碗里,涟漪荡碎了倒映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