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把木盒锁进床底的铁柜,却拦不住那股血腥味在房间里蔓延,连墙角的蛛网都蒙上了灰黑色,轻轻一碰就化为粉末。
他照旧白天睡觉,傍晚坐在窗边看烂尾楼,只是口袋里的Zippo越来越烫,尤其是午夜时分,外壳的门符纹路会隐隐发亮,像有火苗在里面跳动。
第三天夜里,他被一阵尖锐的耳鸣惊醒。
窗外的月光惨白,透过铁栅栏照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攀爬。
口袋里的打火机烫得惊人,他掏出来一看,焦黑的外壳上竟渗出细密的水珠,触到指尖时冰凉刺骨——那不是水,是凝结的寒气。
“沙沙沙。”
窗玻璃传来轻响,像是有沙子在上面摩擦。
林墨抄起折叠刀走到窗边,猛地掀开窗帘——窗外的晾衣绳上,挂着件深蓝色的雨衣,正是那晚送木盒的人穿的款式。
雨衣在夜风中轻轻晃动,衣角滴落的水珠砸在窗台上,晕开暗红色的痕迹。
更诡异的是,雨衣的领口处,别着一枚生锈的黄铜扣,和木盒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林墨的心脏骤然缩紧。
这栋楼的晾衣绳在三楼露台,他住二楼,雨衣怎么会挂在他的窗户外?
他抬头看向露台,月光下隐约有个黑影蜷缩在角落,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林墨握紧打火机,转身冲出房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漆黑,他凭着记忆摸到楼梯,刚踏上三阶台阶,脚下就传来黏腻的触感。
低头用手机一照,楼梯上竟铺着层暗红色的黏液,像未干的血,踩上去“吱呀”作响。
黏液尽头的露台门口,散落着几片烧焦的布料,和他打火机上嵌着的那片材质相同——那是秦沐围裙上的碎花布料。
“谁在上面?”
林墨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露台上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栏杆的呜咽声。
他握紧折叠刀,一步一步踏上露台,手机的光柱扫过角落——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件深蓝色雨衣搭在栏杆上,领口的黄铜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但栏杆边缘的水泥地上,却用暗红色的液体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黄纸上的门符一模一样,符号中间写着两个字:“五日。”
林墨盯着那两个字,指尖的打火机突然“咔嗒”一声轻响,竟自己弹出了火苗。
微弱的蓝火在夜风中跳动,照亮了符号边缘的细小纹路——那根本不是画上去的,而是无数根头发纠缠而成,每根头发的末端都沾着暗红色的结痂。
“啊!”
楼下突然传来阿武的惨叫。
林墨猛地回头,手机光柱照到二楼楼道,看到阿武正瘫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疯狂打滚,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脖子上的铁哨掉在地上,哨口正往外冒黑烟,周围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腐朽。
“怎么回事?”
林墨冲下楼,刚跑到阿武身边,就闻到一股焦糊味。
阿武的左半边脸布满了细密的水泡,像被高温烫伤,眼睛翻白,嘴里反复念叨着:“别过来……火……好多火……”就在这时,楼道尽头的阴影里传来脚步声,苏晴举着铜镜快步走来。
她的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但眼神依旧锐利,铜镜的红光扫过阿武时,他的惨叫突然停了,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竟晕了过去。
“他用了阴器。”
苏晴收起铜镜,指尖在阿武的烫伤处抹了点白色粉末,水泡瞬间消退了些,“铁哨能驱鬼影,却会引火烧身——他肯定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林墨看向地上的铁哨,黑烟己经散去,但哨口的暗红结痂变得湿润,像在滴血。
“他看到了什么?”
“门里的‘倒影’。”
苏晴捡起铁哨,用黑布裹好塞进包里,“这几天门的怨气越来越重,倒影会提前渗透到现实,引诱持符者使用阴器。
用得越多,被怨气侵蚀得越快,七日前就会变成‘门饵’。”
她顿了顿,看向林墨的口袋,“你的焚心火没异动?”
林墨摸了摸发烫的打火机,火苗不知何时己经熄灭,但外壳的纹路依旧发亮。
“它自己着火了。”
苏晴的眼神沉了沉:“阴器之间有感应,阿武用哨子时,你的打火机必然有反应。
这是门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谁先撑不住用阴器,谁就先成为祭品。”
她蹲下身,查看阿武脖子上的褪色徽章,“这是当年仓库的安全徽章,编号七。
你捡到的警徽编号是多少?”
“三。”
林墨想起三个月前在烂尾楼捡到的锈迹警徽,背面刻着模糊的“3”。
“七、三、还有我铜镜背面的九。”
苏晴的指尖划过铜镜边缘的刻痕,“这些编号对应着门后的七个‘怨煞位’,我们是第七批持符者。
前六批……”她看向手机里那张烂尾楼的照片,“都成了照片里的影子。”
阿武突然***着醒来,眼神涣散,左半边脸的皮肤变得像烧焦的纸。
“火……火里有个女人……戴银镯子……”他抓住林墨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叫你……叫你名字……林墨……”林墨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
秦沐的样子在脑海里炸开——火灾那天,她确实戴着银镯子,站在仓库二楼的窗口,冲他拼命挥手,嘴里喊着什么,被浓烟吞没。
“别信他的话。”
苏晴掰开阿武的手,铜镜红光再次亮起,“那是倒影在模仿他的记忆,引诱你动用焚心火。
你一旦点火,怨气就会顺着火焰找到你,烧尽你的神智。”
阿武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毒,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声音尖细得像女人:“找妈妈……念念要找妈妈……”林墨浑身一僵,这个声音……像极了念念。
苏晴脸色骤变,猛地将铜镜对准阿武的脸,红光如利剑般刺入他的眼睛:“孽障!
退!”
阿武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甩开,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铜镜的红光瞬间黯淡,苏晴踉跄了一下,捂住嘴咳出一口血。
“倒影己经能附身在人身上了,比我预想的快了三天。”
她擦掉嘴角的血,“必须提前去烂尾楼勘察,再等下去,我们没到门跟前就会被怨气吞噬。”
林墨看向窗外,夜色中的烂尾楼像一头张开嘴的巨兽,钢筋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外壳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什么时候去?”
“现在。”
苏晴背起昏迷的阿武,眼神坚定,“趁它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去看看门到底藏在烂尾楼的哪里。”
林墨握紧折叠刀,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距离七日子时,还有五天。
但他知道,倒计时早就失效了,门的阴影己经笼罩下来,他们要么主动走进黑暗,要么等着被黑暗吞噬。
楼道里的暗红色黏液还在蔓延,所过之处,水泥地不断腐蚀、剥落,露出下面漆黑的空洞,像无数只盯着他们的眼睛。
林墨跟在苏晴身后,掌心的打火机烫得越来越厉害,他仿佛能听到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和三年前仓库里的火光重叠在一起。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被火吞噬。
无论是秦沐和念念,还是身边这两个素不相识的同行者。
三人走出出租屋时,巷子里异常安静,连往常喧闹的麻将声都消失了。
只有路灯在头顶忽明忽暗,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得路面上的积水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墨注意到,每户人家的门口都多了个小小的布偶,布偶的脸用红线绣着,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正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是‘门傀’。”
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被门的怨气污染的物件会变成监视者,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着。”
她从包里掏出三张黄色的符纸,递给林墨一张,“贴在衣领上,能暂时挡住它们的视线。”
林墨接过符纸,指尖触到纸面上粗糙的纹路,竟和木盒上的门符有几分相似。
他将符纸塞进衣领,果然感觉周围的寒意淡了些,口袋里的打火机也不再发烫。
走到巷口时,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停在路边,车夫披着件黑色的蓑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去烂尾楼?”
车夫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五块钱。”
苏晴和林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
这个时间点,根本不可能有三轮车在城中村游荡。
“不用了。”
林墨拉着苏晴想绕开,车夫却突然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黑洞洞的轮廓,“上车吧,免费送你们……去见想见的人。”
阿武突然在苏晴背上挣扎起来,嘴里含糊地喊着:“秦沐……念念……”苏晴脸色一变,将铜镜对准车夫:“门奴!
滚开!”
红光闪过,车夫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瘫软下去,化作一滩黑色的黏液,三轮车也随之消失在夜色中。
阿武的挣扎渐渐停止,重新陷入昏迷,但眼角却流下两行血泪。
“它在利用我们的执念。”
苏晴喘着气,铜镜的红光越来越暗,“离烂尾楼越近,门的力量越强,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门的位置。”
烂尾楼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林墨能感觉到口袋里的打火机又开始发烫,这次的热度比之前更甚,仿佛有团真正的火焰在里面燃烧。
他知道,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也离危险越来越近。
走到烂尾楼的围墙外,林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墙根下的草丛:“那里有东西。”
苏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草丛里露出半截白色的布料,像是小孩的衣角。
林墨走过去拨开草,看到一具小小的骸骨蜷缩在里面,骸骨的手腕上戴着半只银镯子,正是念念那只镯子的另一半。
“念念……”林墨的声音发颤,伸手去碰镯子,骸骨突然散架,化作无数只黑色的虫子,爬向他的手指。
“小心!”
苏晴用铜镜挡住虫子,红光将虫子烧成灰烬,“是怨气化成的诱饵,它想让你失去理智。”
林墨看着地上的灰烬,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念念,但那半只镯子却无比真实,上面还留着念念啃咬的齿痕——她小时候总喜欢咬镯子玩。
“我们进去。”
林墨深吸一口气,握紧口袋里的打火机,“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要去看看。”
苏晴点点头,背起阿武率先走进烂尾楼的大门。
林墨跟在后面,走进大门的瞬间,他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的薄膜,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打火机的轻响。
烂尾楼里比外面更黑,即使打开手机电筒,光线也只能照出几米远,再远的地方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霉味,脚下的碎玻璃发出“咔嚓”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引路。
“这边。”
苏晴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铜镜在发烫,门应该就在前面。”
林墨跟着苏晴往前走,突然踢到一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个生锈的消防栓,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安和仓库——3。”
这个编号和他捡到的警徽编号一样。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这里和三年前的仓库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正是念念的声音。
“爸爸……来抓我呀……”林墨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着笑声的方向走去,苏晴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开。
“林墨!
别去!
是陷阱!”
林墨像没听到一样,眼里只有黑暗中那个模糊的小小身影,穿着念念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扎着羊角辫,正对着他招手。
“念念……”他一步步走近,身影却突然消失,原地只剩下一扇古老的木门,门板上刻着扭曲的符号,和木盒上的门符一模一样。
门楣上挂着块腐朽的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字:“阴门。”
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里面传来秦沐的声音:“小墨,进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林墨的手放在门把上,只要轻轻一推,就能看到秦沐和念念。
口袋里的打火机烫得惊人,外壳的纹路亮得像要燃烧起来,仿佛在阻止他,又仿佛在催促他。
“林墨!
醒醒!”
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不是她们!
是门的幻象!”
林墨猛地回过神,看到门板上倒映出自己的脸,而脸的后面,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都在对着他微笑。
他吓得猛地后退,门“砰”地一声关上,上面的符号亮起红光,将他和苏晴笼罩在里面。
“恭喜你们,找到第一扇门。”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七日后子时,门开。
做好准备吧,持符者。”
红光散去,烂尾楼恢复了黑暗,只有林墨口袋里的打火机还在发烫,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