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采样箱，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作为海洋生态博士，她是带着使命来南海的，这里沿海珊瑚的白化课题是世界级的海洋生态问题。
她被那天祭海大典的阵仗惊到了——村民抬着妈祖像，踩着浪花巡游，唱着听不懂的歌，调子又高又亮，像海豚群在叫。
“那是疍家的咸水歌谣《妈祖护渔船》。”
有人在她身后解释道。
苏晴回头，见是一个黑瘦的年轻人，穿着一洗得发白的迷彩衣，裤脚卷到膝盖，右小腿上有块长长的疤。
他手里托着几颗珍珠，灰扑扑的，形状歪歪扭扭，不像市面上卖的那样圆润。
“我叫林砚。”
他把珍珠递过去，“你是来做海洋生态调研的吧？”
苏晴疑惑地接过珍珠，感觉指尖传来丝丝凉意。
只见珍珠表面有层细密的纹路，像凝固的水波，却泛着不正常的灰黑色。
“这是……昨天台风后捞的，”林砚的声音压得很低，“珠母贝产的畸形珠。”
他往红树林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怀疑和蓝海集团的排污有关。”
苏晴的眼睛亮了。
她找了三天污染证据，却没人肯说真话，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突破口。
她急切地说：“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林砚没说话，转身往海边走去，苏晴赶紧跟上。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养殖排的情景比自己想象的更糟。
她蹲下身，用吸管取了点海水，滴在检测纸上。
试纸瞬间变成暗红色——重金属超标至少二十倍以上。
“是工业废水，”她皱起眉，“而且浓度很高，专门针对贝类和珊瑚。”
林砚蹲在她旁边，从排下的珠笼里捞出一枚半开的珠母贝。
贝肉发黄，缩成一团。
“它们在哭。”
他突然说。
苏晴愣了一下：“什么？”
“你听，”林砚把贝壳凑到她耳边，“它们在发抖。”
苏晴屏住呼吸。
除了海浪声，什么也没听到。
她刚想说话，却看见林砚的手指轻轻按在贝壳上，神情专注像在听什么重要的秘密。
“它们说，黑液是从‘海眼’那边流过来的。”
林砚的声音很轻，“再这样下去，这片海就要死了。”
苏晴的心猛地一跳。
她虽然听不懂“贝语”，但检测数据不会说谎。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光谱仪，对准林砚手里的畸形珍珠。
屏幕上跳出的图谱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珍珠的内部结构里，嵌着细小的黑色颗粒，成分和蓝海集团特有的重金属催化剂完全吻合。
“这是铁证。”
苏晴抬起头，对上林砚的眼睛，“我可以帮你。”
林砚看着她，又看了看死贝遍地的养殖排，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是枚铜哨，尾端坠着半颗珍珠。
阳光照在哨子上，铜身的螺旋纹像活了一样。
“我老窦失踪前，说要在妈祖像下藏样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种奇异的坚定，“或许，那就是能揭穿他们的证据。”
远处，蓝海集团的推土机己经开进了红树林边缘，轰鸣声像一头怪兽，正慢慢啃噬着这片古老的海岸。
苏晴握紧了手里的畸形珍珠。
他们都知道，这注定是一场硬仗，但必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