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之谜电话又响了。不是他常用的那部手机,是那部旧座机,象牙白的机身,
数字按键上的漆磨得斑驳,蜷在客厅角落的边几上。它总是在深夜响起,固执地、沉默地,
只响两声,戛然而止。陈默从并不踏实的睡眠中挣脱出来,心脏被那突兀的***攥紧,
又猛地松开。他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胸腔里沉闷的擂鼓声慢慢平息。第十一夜了。
他坐起身,床垫发出轻微的***。身侧的林薇呼吸匀畅,黑发散在枕上,睡得正沉。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来到客厅。边几上,电话听筒沉默着,
屏幕漆黑。他拿起它,指尖划过冰凉的塑料外壳,最近通话记录里,
只有一个条目——“未知号码”,时间显示是两分钟前。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他放下听筒,
在沙发上坐下,手指***头发里。城市夜晚的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条纹。
一种黏腻的、无法言说的不适感,像蛛网,缠裹着他。起初以为是骚扰电话,或者线路故障。
但它的精准和克制——总在深夜,总只两声,从不留言——让它带上了一种刻意而为的鬼祟。
报警?证据不足,只会被当做无聊的恶作剧。他试过在***响起时猛地抓起听筒,
另一端永远是死寂,只有一种极细微的、几乎被误认为是血液流动声的底噪,然后便是忙音。
他也曾尝试回拨,提示音冷冰冰地告诉他:此号码不存在。不存在。却夜夜前来叩门。
他站起身,无声地在这套不算太大的公寓里踱步。客厅,餐厅,厨房。
冰冷的厨具在幽微光线下反射着冷光。他的脚步在卧室门口停顿。门虚掩着,林薇翻了个身,
发出模糊的呓语。他凝视着那片黑暗,心里某个角落轻轻一动。他走向书房,
从堆满设计图纸的工作台底下拖出一个蒙尘的纸箱。里面是些旧物,
包括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信号探测器,几年前出于项目安全需要买的,用过一两次便闲置了。
电池居然还有电。他拿着那个小仪器,像握着一块即将融化的冰。先从客厅开始,
沿着墙壁缓慢移动。仪器屏幕上的数字跳跃着,都是已知的Wi-Fi信号和蓝牙设备。
他检查座机电话的接线口,一切正常。他走向卧室。手握住门把,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迟疑了一瞬。他轻轻推开门。林薇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是一种令人安心的节奏。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她身体柔和的曲线。他屏住呼吸,
尽量不去看她,将探测器的探头靠近墙壁、衣柜、她的梳妆台。屏幕上的数值平稳。然后,
他靠近床边。靠近她那侧的床头柜。探测器靠近她枕头下方的区域时,
屏幕上的信号强度指示条猛地窜高,发出极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蜂鸣。他的心骤然一沉。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那里有东西。
一个正在待机、或许刚刚结束一次短暂通讯的移动设备。他僵在原地,
目光落在林薇安详的睡颜上。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
仿佛正沉在一个甜美的梦里。他的女友,和他同居了一年,温柔体贴,
几乎从未红过脸的林薇。她的枕头底下,藏着一个他不知道的、在深夜发出信号的电子设备。
无声电话的来源,不在隔壁,不在窗外。就在这张床上。就在他身边。
2 枕下秘密他一步步退出去,带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
探测器攥在手心,硌得生疼。夜深沉得化不开,寂静里,只有他自己狂乱的心跳,
擂鼓一样敲打着耳膜。第二天,陈默请了假。他坐在客厅里,看着林薇像往常一样,洗漱,
做简单的早餐,给他也留了一份,然后换上衣服,拎起包,在门口给了他一个轻快的吻。
“走了哦,默。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顺路去买菜。”她的笑容毫无阴霾,眼神清澈。
他努力让嘴角上扬,挤出一点僵硬的声音:“都行,你定。”门轻轻合上。
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直至消失。陈默脸上的表情瞬间褪去。他猛地起身,
几乎是冲进了卧室。空气里还残留着她常用的那款橙花沐浴露的香气。床铺有些凌乱,
阳光透过窗帘,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日常,温暖。
他的目标明确——她那侧的床头。他先仔细检查了床头柜。
抽屉里是一些女性用品、旧杂志、充电线,没有手机。他跪下来,看向床底,
只有积攒的灰尘。枕头,两个枕头都拿起来,拍打,捏遍——除了柔软的填充物,
什么也没有。被子也仔细摸过。没有。什么都没有。难道探测器出错了?
或者……那设备被她带走了?一种极大的疲惫和自我怀疑攫住了他。他瘫坐在地板上,
手指***头发里。也许真的是他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那无声的电话,或许真的只是故障?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视着房间,像困兽寻找出路。然后,定在了床头。
那是一个软包床头的设计,米白色的布料。在靠近枕头下方的位置,那一小块区域的布料,
似乎比周围显得更……光滑一些?微微地塌陷?像是被长期、反复地按压摩擦过。
心脏又开始狂跳。他扑过去,手指仔细地抚摸那块区域。布料底下是柔软的海绵填充。
他尝试用力按压。指尖碰到一个坚硬的、长方形的轮廓。就在软包床头的夹层里。
一个隐藏的口袋?或者只是内部衬布开裂形成的空隙?他的手指颤抖着,寻找边缘。
在布料拼接的缝合线附近,他摸到了一个极不起眼的缝隙。指甲抠进去,轻轻一扯。
缝合线裂开了一点点。足够他把两根手指伸进去。
指尖触到了冰冷的、光滑的玻璃屏幕和金属边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
将那东西夹了出来。一部手机。陌生的黑色手机,没有品牌logo,款式老旧,厚厚的,
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外壳,在他掌心散发着陌生的寒意。屏幕是黑的,
映出他自己苍白失措的脸。他按下侧边按键。屏幕亮起。需要密码。不是数字,是图案解锁。
他尝试了几个简单的图案,Z形,L形。错误。屏幕提示三十秒后再试。他拿着手机,
走到客厅,找到数据线,***充电头。屏幕显示开始充电,电量只剩百分之十。
它果然在持续耗电。他坐回沙发,盯着那漆黑的屏幕,等待。三十秒像一辈子那么长。
时间到。他再次拿起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着。林薇的生日?他的生日?
他们的纪念日?他试了,全错。又一次三十秒的冷却。焦躁和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啃噬着他。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林薇平时用的那个帆布包上,它就挂在玄关的衣钩上。他走过去翻找,
里面有钱包、钥匙、纸巾、口红。没有线索。3 亡魂归来他回到沙发,强迫自己冷静。
图案解锁……一般人会设什么?他想起林薇用主手机时,
习惯从左上角开始划……他尝试了一个反着的“7”。屏幕解锁了。主界面弹出。极其简洁,
只有最基本的几个系统图标。没有社交软件,没有游戏,没有购物APP。只有一个文件夹,
名称是空白的。他的手指冰凉的,点开那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应用——相册。点开相册。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封面是全黑的,创建时间显示是昨天凌晨,02:17。
文件名是一串随机字符。心脏骤然缩紧。他点开了那个视频。画面晃动了一下,
然后稳定下来。视角是从高处俯拍,光线极其昏暗,
只有窗外漏进的微光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是他。他侧躺着,深陷睡眠之中,呼吸平稳。
镜头对准了他的脸,拉近,再拉近,几乎要贴到他的皮肤。稳定地,持续地,
拍摄了大约十秒钟。然后视频戛然而止。陈默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窜上头顶。他退出视频,
手指发抖地往上滑动屏幕。更多的视频文件。按照日期排列,密密麻麻,几乎每天都有,
时间点全是凌晨,02:17左右。他点开前天的,大前天的……内容一模一样。
固定的视角,固定的时长,固定地聚焦于他沉睡的脸。像一种偏执的仪式。他继续往上滑,
滑向更早的时间记录。视频文件源源不断。他的指尖越来越冷。突然,
视频文件的创建时间跨度变大了,不再是每天,而是间隔数天,甚至数周。但拍摄内容依旧。
再往前……大概追溯到七个月前的记录,视频文件消失了。相册里出现了照片。
同样是深夜拍摄,同样是对准熟睡的他。一张,又一张。连续拍摄,每晚数张,
直到大概一年前,他刚搬进来不久的时候。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他瘫在沙发上,
大口喘气,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掉在沙发上。她每晚都在看着他。
在他毫无防备、沉入最深睡眠的时候,用这部冰冷的机器,记录下他的睡颜。一夜又一夜,
持续了整整一年。为什么?他颤抖着拿起手机,像是拿起一块烙铁。他必须知道更多。
相册没有其他内容了。他退出相册,返回主屏幕。检查通讯录,空的。短信,空的。
通话记录……通话记录里,只有一条条打出记录。 拨打记录——同一个号码。
时间——对应着每一个他接到无声电话的深夜。通话时长:0分01秒。是她。
夜夜用这部手机,拨打客厅的座机。响两声,挂断。
一种被彻底窥视、彻底愚弄的感觉攫住了他。愤怒和寒意交织着涌上。他退出所有界面,
回到主屏幕。手指无意识地点开了“文件管理”。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个文件夹,
名称是一个句点“.”。他点进去。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一张静态图片。不是他。
照片像素不高,有些许模糊,像是多年前用老式手机拍摄的。背景是一个游乐园,
巨大的摩天轮在远处旋转。阳光下,一个年轻男人搂着一个女孩的肩膀,
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眼睛眯成缝,露出洁白的牙齿。那个女孩,是林薇。更年轻,
眉眼间满是未经世事的快乐和张扬。她紧紧偎依着的那个男人……陈默的呼吸停止了。
那个男人……那张脸……高挺的鼻梁,笑起来微微下弯的眼角,
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陈默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手指哆嗦着打开搜索引擎,
输入几个关键词——七年前,本市,游乐园,意外坠亡。老旧的社会新闻页面缓慢加载出来。
配图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但另一张遇难者生前的生活照清晰无误。
正是照片上那个搂着林薇、笑容阳光的男人。苏铭。报道里写着的名字。
林薇的大学初恋男友。七年前,在他们约会时,于那座摩天轮下,
意外被高处坠落的钢筋击中,当场死亡。一个死了七年的人。他的照片,
被存在这部诡异的手机里。藏在林薇的枕头底下。和她每晚拍摄他的沉睡影像,放在一起。
陈默跌坐回沙发,冰冷的皮革触感也无法拉回他四散奔逃的神智。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客厅,
落在卧室那扇紧闭的门上。电话***,夜夜响起又挂断。枕下藏着的陌生手机。
持续一年、夜复一夜对准他睡眠的镜头。还有……七年前本该死去的男人,灿烂的笑容。
碎片旋转着,呼啸着,在他脑中碰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只折射出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迷雾。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林薇轻快的声音传来:“默?我回来了哦!买了你爱吃的虾,晚上我们做油焖大虾好不好?
”脚步声靠近。陈默猛地抬起头。他的女友,提着购物袋,站在玄关逆光的地方,
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的笑意。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然后,缓缓地,
移到了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那部黑色手机上。她脸上的笑容,像脆弱的玻璃一样,
瞬间凝固、碎裂了。4 真相撕裂购物袋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
几只鲜活的虾从袋子里蹦跳出来,在光亮的地板上无助地弹动。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林薇的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厨房的瓷砖还要白。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又猛地扩散,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又极度渴望的东西。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部黑色的手机,在陈默的手中,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要握不住。
空气中弥漫着虾的腥气,混合着一种冰冷的、绝望的味道。“这是什么,林薇?
”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他举起手机,屏幕上的游乐园照片刺眼地亮着。
“这个死了七年的人……还有这些……”他划开屏幕,点开最近的一个视频,
他沉睡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陌生而脆弱,“……这些你每晚拍的东西。告诉我,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炸开,
震得空气都在发抖。林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他的声音狠狠抽了一鞭子。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撞在玄关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她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艰难地拔起来,看向陈默,
那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惊恐,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你……”她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她,“你看了……”“我当然看了!
”陈默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机被他攥得死紧,“我看了你藏在枕头底下,
每天半夜用来***我、用来打那个鬼电话的东西!我看了这个你藏了七年的死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夜夜看着我睡觉,你在看什么?你看的是我,还是他?!
”他逼近一步,将手机屏幕几乎怼到她的脸上。屏幕上,苏铭的笑容阳光灿烂,无所顾忌。
林薇的视线猛地聚焦在那张照片上,
所有的惊恐在瞬间被一种剧烈的、近乎痛苦的渴望所取代。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光。“苏铭……”她喃喃地吐出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