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黄昏,灶房。我机械地剁猪草,刀锋深深嵌入菜板,梆梆响。“金凤啊,还一个人硬扛?
改嫁吧,趁年轻。”张婶扒着矮墙头。我头也不抬:“不了,伺候公婆,挺好。
”眼角瞥见后院晾衣绳上,风兜着亡夫的旧汗衫晃荡,空落落的。“凤啊,药。
”婆婆屋里咳着喊。我擦手,倒水,端进去。手指蹭过婆婆枯柴似的手背,凉得腻滑。
夜里炕上,缩着身子。指头划过大腿根,碰到冰凉的粗布床单,猛地蜷成拳。
1麻袋砸在地上,噗一声。“金凤姐,齐活了。”李强,隔壁李家的独子,常常过来帮工。
抹着额角的汗,背心湿淋淋贴在背上,年轻厚实的肉一鼓一鼓。他咧嘴笑,白牙晃眼。
我递过水碗:“歇会儿。”指尖擦过他手腕,热。“强子!来搭把手!”公公院外喊。
李强应了,闪身出去。仓房静下来,玉米粒小山似的堆着。空气里一股尘土味,汗酸味,
还有他身上的热气。我盯着他刚才靠的那袋玉米,抬手,指尖在粗糙的麻布上刮了一下。
天擦黑,仓房暗了。门闩咔哒一响。李强进来了。“砰。”后背撞上玉米堆,麻袋晃。
没吭声,他胳膊铁箍似的勒上来,滚烫的呼吸喷在我后颈窝,扎人。“作死!让人看见!
”我压低嗓子,推他胸膛,自己反倒往后蹭了蹭。“憋疯了,金凤姐……”他嗓子哑得厉害,
埋下头在我脖子上又啃又咬,手扯开衣襟就往里探,
“就一回……”粗粝的玉米粒隔着薄布硌着脊梁骨,麻袋那股霉味直往鼻子里钻。
他动作又急又莽,疼得我倒抽气,里头那把火烧得更旺。我一口咬住手腕,
堵住喉咙眼的声儿。头顶的麻袋摇摇欲坠。他猛地一顿,呼哧喘着粗气,像头刚犁完地的牛。
裤子窸窸窣窣响。“走了。”他含混一声,拉开仓房门,影子一闪就没了。就剩我,
半躺在撒开的玉米粒上。前襟敞着,冷气贴着热汗钻进来。
手指头摸到裤袋里一把冰凉的金属片儿——仓房的钥匙,忘了给他了。2半扇猪肉“哐!
”砸在院心石板上,油膘颤悠。“金凤妹子,新鲜吧?老价钱。”猪肉荣叉腰站着,
横肉把油腻的褂子撑得紧绷。汗味混着猪臊气直冲鼻子。我数好几张毛票递过去。他接钱。
粗短的手指刮过我手心,黏糊糊的热。“谢了。”他没松手,反倒上前半步,
一股浓重的膻气扑来,“听说……你家隔壁李小子,常钻你家仓房?劲儿挺足吧?
”我一把抽回手,后退半步:“胡吣啥!”猪肉荣咧嘴,一口黄牙:“急啥?缺帮手跟哥说。
”他眼珠子滴溜转,像钩子,“后晌……东头砖窑那地界凉快。
”他瞄了眼我裤袋位置——那里别着那把仓房钥匙。他扛起空箩筐,晃悠着走了,
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我看着泥地上他故意留下的一块油腻的猪下水。心口窝像被石头堵上,
又闷又憋。***,活腻了。我弯腰抓起那块下水,狠狠砸向院角的饿狗。狗跳起来叼住,
呜咽着跑了。那块地方,留着一摊黑亮的油渍。我盯了一眼,碾过去。
3夕阳把土路染得像血痂。我踹开砖窑口半塌的门板。“来了?痛快!”猪肉荣转过身,
搓着手,在昏暗的窑肚里嘿嘿笑。一股陈年的土腥和尿臊味。没等应声,他扑过来。
蒲扇大的手抓住我肩膀就往下摁,另一手直接去扯裤腰。我弓腰踢腿挣扎:“别!
我有东西给你!”他动作顿住,手没松:“啥?”我从裤袋掏出那把冰凉的钥匙,
塞他油糊糊的手心:“拿着!钥匙给你!别乱说!滚!”他捏着钥匙掂了掂,
嗤笑:“一把破钥匙?”浑浊的眼里凶光一闪,“老子馋的是人!”他整个身体压上来,
更用力地撕扯。布帛的裂响刺耳。手肘撞上冰冷窑壁,疼得钻心。他喉咙里咕噜着,
像***的公猪。手指摸到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片。棱角扎手。没半点犹豫,我猛地一翻腕,
石片尖利的一头,狠狠扎进他勒着我脖子的粗胳膊里!“啊——!***!”猪肉荣惨嚎,
胳膊一松。我一脚踹向他下面,用上死力气。他虾米似的弓腰蹦起来,眼珠子爆红。
“老子弄死你!”他嚎叫着扑来,大手掐住我脖子,指头像铁钳,死命收紧。眼前冒金星,
气卡在喉咙。要死了!这念头激得我浑身炸开。另一只紧握的手,
抓起地上半块沉甸甸的砖头。咬牙,抡圆了。“咚!”一声闷响。黏腻、沉重,
像铁锤砸进厚皮猪的脑门。钳着我脖子的手,像泄了气的袋子,软了。他一头栽在土堆上,
不动了。只有胳膊上那个口子,汩汩往外冒暗红的东西。我瘫坐在地,窑里死寂,
就剩我自己呼哧呼哧拉风箱似的喘气声。远处几声狗叫。身上热汗风一吹,冰凉。
裤兜里硬邦邦的。伸手掏出来,是几张揉皱的旧纸,
上头歪歪扭扭几个字——早几天就准备好的“李强欠猪肉荣十块钱”的条子。纸旁边,
躺着半块青砖,沾着点暗红的印子。我撑着地爬起来。腿软得直晃。看也没看地上的烂肉,
转身就朝透光的窑口踉跄挪过去。跨过他软塌塌的腿时,有什么东西从我脚背弹开。
叮当一声轻响。是那把仓房钥匙。落在窑口的尘土里,微微反光。我没捡。踩着一地碎砖头,
钻出了窑口。黏腻的血腥混着猪粪味,跟着风,一股脑灌进我肺里。呕不出来。
窑外天快黑透了。村子的方向,亮起点点煤油灯的黄光。得赶紧处理掉。4几天了。
隔壁李强眼神躲闪,拿扫帚在自家门前地上瞎划拉,终于蹭过来。
“金凤姐……”他嗓子干巴巴,“猪肉荣……好几天没来送肉了,听村头老根叔说,
去外地跑营生了?”豆角“啪”一声在我手指间掰断,青汁溅在围裙上。“嗯。
”我眼皮没抬,“挺好。”夜像口黑锅。我端了盆热水,走到隔壁门口。没敲门,
一脚踹进去。李强正光着膀子在院里擦身。油灯昏黄的光打在他年轻的背脊上,
汗津津地发亮。他猛回头,惊得毛巾差点掉:“姐?!”我放下盆:“汗擦擦,
有些话和你说说。”往前一步,手指突然屈起,指甲根根嵌进他毫无防备的后背皮肉里,
狠狠往下抓!“啊——!”李强像被烫着一样跳开,背上登时几道长长的血檩子,冒着血珠,
“干啥?!”我没回话。
掏出裤兜里那几张揉得发软的纸——写着他名字、按着红手印、欠条数目的假账,
还有沾着暗褐印子的半块砖头,“啪”一声拍在炕沿上。“别装了。”我声音不高,
硬得像冰坨子,“你跟猪肉荣唱的好双簧!你赌钱输给他,用我的仓房钥匙抵债!拿捏我,
嗯?”我往前逼近一步,盯着他刷白下去的脸。李强哆嗦着嘴皮子,看看那几张纸,
再看看炕沿那块暗红的砖头,冷汗顺着他脖子流下来:“没…金凤姐,我…是他!
是他那天喝多了说漏嘴,说手里攥着你的短儿…能拿钱…”他慌乱地瞟着那块砖,像见了鬼。
我凑到他耳边,呼出的气是热的,话是冰的:“仓房以后归你。往后,我这个人,
我的事……”我的目光钉子似的砸向那块砖,“烂在你肚子里。
敢吱歪一声……”我声音更低了,像刀锋刮过骨头缝,“猪肉荣的下场,你照镜子看得见。
”他整个人僵住,像被雷劈了的树桩,眼珠瞪着那块红黑的砖,只剩下哆嗦的份。
我不再看他。转身出了偏屋的门。身后是死一样的沉寂。5李强走路开始绕着墙角,
不往我这边走了。仓房换了把新锁,乌沉沉的。院角的猪下水油印子被雨水冲淡了。
灶膛里冷灰多厚。我把那几张写着“李强”名字的纸丢进去。嗤——火星子跳起来,一舔。
黑烟呛一下。纸卷曲着,焦黑着,很快成了灰白的片片碎屑。火灭了。灰落到冷灰堆里,
看不出两样。贴身口袋里那点票子,压着心口。堂屋桌子上,亡夫那块黑黢黢的牌位,
木纹深深浅浅。我看了最后一眼。院门吱呀一声拉开,涩得很。土路朝村外伸出去,
灰蒙蒙的。雾气贴着地皮爬。我跨过门槛。“饿了三年,饱了。”我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说,
“也够了。”一步踩出去。没回头。村口大喇叭突然响起来,
嘹亮得刺耳:“……广大社员同志们,今日晴,微风,适宜田间作业……”声音追着脚后跟。
路拐个弯,村子最后那点影子,连同那股混合着猪臊、霉玉米和铁锈血气的味儿,
都被甩在越来越浓的晨雾后面。6尘土灌进布鞋。村落在身后缩成一个小灰点。
贴身口袋里的票子,硬邦邦地硌着肋骨。公路边。一辆破旧中巴车吭哧着停下,门咣当打开。
售票员吆喝:“去哪?”我抬脚上车:“镇上。” 眼睛扫过车厢,全是灰扑扑的脸和箩筐。
车摇晃着开。窗外田地变得陌生。脑子里是李强最后那煞白的脸,猪肉荣软塌塌的腿,
窑口那把落在尘土里的钥匙。我咽了口唾沫,压下去。镇上下车。喧嚣,人群,陌生的眼。
找了个最犄角旮旯的小旅店,登记本上写了个假名。房间霉味呛鼻。夜里,
巷子深处传来野狗的厮打嚎叫。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没点灯。手指无意识揪着衣角。敲门声。
“热水。”老板的声音。我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旅店老板,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油腻,
手里拎着暖壶。他眼珠子直往门缝里钻:“妹子,一个人?”我伸手接壶:“嗯。
”指尖碰到他手腕的肥肉。他顺势挤进来半身,暖壶没松手:“住几天?
价钱好说……”另一只手就往我胳膊上摸。我想起猪肉荣那黏腻的手。胃里一阵翻搅。
反手捏住他手腕脉门,指甲往里抠。老板“嘶”一声抽气,暖壶差点脱手:“干啥!
”我盯着他浑浊的眼睛,没说话。捏住脉门的手指加了力。他胳膊开始抖。
他脸皮抽动:“开…开个玩笑…热水,热水放下!”他扔下暖壶,转身踉跄跑走,
撞在走廊墙上。我关门,插销撞得山响。地上的暖壶壳子瘪了,水渍在肮脏的水泥地上漫开。
我靠在门后,喘得厉害。胳膊上刚被他摸过的地方,皮肤一阵火烧火燎的恶心。不行,
这个味儿,还是跟村里一个样。7天刚擦黑。我在镇上杂乱的街上走,像游魂。
霓虹招牌亮起几个字:“夜来香理发铺”。玻璃门半敞,透出粉红的灯光。
一个烫着卷发、穿着紧绷包臀裙的胖女人斜倚在门口嗑瓜子。她眼睛毒,一眼逮住我。
胖女人吐掉瓜子皮:“妹子,找人?累了吧?进来歇歇脚?”她上下打量我,
像看一件旧衣裳。我没停步。她嗤笑一声:“装啥?山坳里跑出来的吧?脸生得俏,
饿着肚子给谁看?”饿?这个词像根针。三天了,兜里钱紧巴,
旅店那肥耗子老板的眼神更紧巴。我停下脚。转头看那理发铺。粉光里人影晃动,男的女的,
笑声粘腻。胖女人凑近两步:“叫红姐就行。洗个头,按个摩,躺着就把钱挣了。
”她身上廉价香水混着汗味。脑子里翻腾的是仓房玉米粒硌背的疼,砖窑里血腥的闷响。
挣的钱?躺着挣?我看着她那张笑出褶子的脸。红姐压低声音:“头回?没事儿,姐***。
挑客人,懂不?腰包鼓的,事儿少的。保你舒坦…”舒坦?我指尖掐进掌心。
那股熟悉的、冰凉的烧灼感从小腹腾起,带着腥气。我扯了下嘴角,不像笑。我抬脚,
迈过“夜来香”油腻的门槛。红姐咧开嘴:“这就对喽!来来,
后屋……”粉红灯光黏在皮肤上。沙发上的男人抬起臃肿的脸,眼神浑浊地扫过来。
肥厚的嘴唇张开……不行!比旅店老板还腻!比猪肉荣还肥!胃猛地抽缩!我转身就往外走。
红姐尖叫:“哎!去哪!”没理。冲进旁边一条更窄更黑的巷子。垃圾桶腐烂的酸气涌来。
扶着墙干呕,只吐出酸水。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上刮出白印。挣不来?挣不了?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酒气的嘟囔:“小娘们……跑这躲猫猫?
”一个粗壮的男人堵住巷口。手里拎着半瓶白酒,脸上横肉通红。醉汉打了个响嗝,
嘿嘿笑:“夜来香的?多少钱?”阴影里,我慢慢站直。巷子深处没有光。
冰冷的、比玉米粒更硬的东西,一点点从骨头缝里爬出来。我朝他走了两步,
声音很平:“身上钱,都拿出来。”醉汉愣住,继而暴怒:“妈的!要抢老子?!
” 抡着酒瓶砸过来。没躲。侧身!酒瓶砸在墙上粉碎。左手狠狠探出,五指张开,
狠狠抠进他满是横肉的脖子里!拇指死死抵住喉结下方那块要命的软凹。“呃——!
”醉汉的眼珠子瞬间鼓胀,喉咙里发出拉破风箱似的赫赫声。酒气熏天的脸胀成酱紫色。
他徒劳地想掰开我的手。我没松。右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皮夹子!掏出,用力一扯,
里面的钞票零钱飞出来。抬腿,膝盖朝着他挡下狠狠顶去!噗!醉汉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
身体虾米般弓起,捂着***栽倒在地,剧烈痉挛,翻着白眼。我弯腰,
迅速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没看地上那摊烂肉一眼。
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腥味混着劣质酒气飘散。躺着挣不来?
那就站着抢!8廉价旅店的隔板墙,挡不住隔壁的鼾声。昏黄的灯泡蒙着油污。
我把染了点酒气的钞票摊在床上。薄薄一叠,带着汗臭。不够。远远不够跑路的。
拧开锈蚀的水龙头,捧着冰冷刺骨的水泼脸。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被水珠切割得支离破碎。
眼睛里那点仓房里的火星子,现在烧得像干透的荒草,只剩刺骨的白。
镇上消息传得野狗抢屎一样快。“夜来香”附近的黑巷出了事,一个醉汉被撂倒,钱包空了。
风声紧。红姐那种地方不能再碰。我把头发重新挽紧,
套上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碎花罩衫——洗得发白,但领口开得低。走出霉味熏人的小旅店,
拐进一条截然不同的街。这里是新盖的“工人新村”,石灰水味道还没散干净。
几个穿着硬领工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昂着头走在路边,皮鞋擦得锃亮。目标。
我不再低头疾走。脚步放慢,腰肢微微摆开幅度。眼风扫过路口树荫下抽烟的男人。
四十上下,脸皮白净,戴着眼镜,腕上的手表反着光。工装浆洗得挺括。不像矿上出蛮力的。
像干部。我走到他侧前方几步,装作踉跄一下。“哎哟…”声音不高,拖了点黏糊的尾音。
他立刻看过来,眼镜片后的眼神亮了一下,又飞快端起来:“同志,小心点。”没走开。
他在打量,从脸滑到碎花罩衫的领口那片***的皮肤,再到腰腿的轮廓。
喉结不明显地动了一下。不是红姐那的饿狼样,是压抑的、带着点文明外衣的窥伺。我垂眼,
声音低下去,带点窘:“没…没站稳。大哥…是矿上的领导?
”手指下意识捏着碎花罩衫的衣角,布料绷紧,显出底下的弧度。他清了清嗓子,
挺直背:“矿务局勘探队的,陈志强。你…不是本地人?”我抬眼看他,眼睫飞快闪动几下,
像受惊的蝶。嘴角撇了一下,有点苦的样子:“投亲的,
没找到…盘缠快用尽了…”话没说透,那份窘迫恰到好处地悬着。陈志强沉默几秒,
掏出烟盒又放下。“不容易…”他走近一步,身上有淡淡的香皂味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这儿说话不方便。前面‘工农茶馆’,有个单间……”他从公文包内侧袋里,
飞快抽出一张对折的崭新十元票子,“…请你喝杯茶?”我没接钱。看着他伸过来的手,
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目光缓缓抬起,对上他的镜片,不闪不避:“茶能解渴,解不了急。
”陈志强瞳孔缩了一下,脸上那点文雅裂开条缝。他迅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
带着某种急切的、属于猎人的试探:“那…去我那?临时安置点。新楼,没人打扰。
”他的手很自然地搭上我的小臂,指尖用力掐了一下,滚烫。
“帮你解急…也得你解我的‘难’。”他意有所指,眼睛盯着我领口深处。
我小臂绷紧了一瞬,没抽开,反而朝他迈了半步。几乎贴着他胸口,仰起脸,
声音像羽毛刮过:“陈领导……难处,得下对药。”单间里一股新家具的刺鼻油漆味。
陈志强反锁上门就扑上来,啃我的脖子,手粗暴地往衣服里探。
那股子办公室的斯文彻底撕碎,动作又急又带着狠劲。“妈的…比矿上的娘们儿带劲!
”他喘着粗气,眼镜歪在一边。我没推开。任他啃咬撕扯。身体像淬过火的铁,硬,又滚烫。
等他褪下裤子,喘着大气要压下来时,左腿膝盖猛地向上屈起,
精准地、狠狠地顶在他肋骨下缘!“呃!”陈志强瞬间弓成虾米,脸色煞白,“操!
***……”我一把薅住他后脑勺的头发,用力将他整个人拽翻在硬板床上!跨坐上去!
膝盖死死抵住他脖子下方的软凹。右手不知何时抄起床头那个沉甸甸的搪瓷茶缸。“现在,
解你的‘难’。”我俯视他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声音冷得像冰,“钱包。票证。全拿出来。
” 搪瓷缸悬在他太阳穴上方。
陈志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疯…疯子……”搪瓷缸猛地往下压!
冰冷的圆底紧紧贴上他太阳穴的薄皮!“快、点!”陈志强抖着手去摸裤子口袋。
皮夹掏出来。里面一叠钞票,两张定额油票,还有矿务局的蓝皮工作证。我一把抓过,
扫一眼钱票。工作证照片上,他衣冠楚楚。我捏着工作证,搪瓷缸依旧压着他:“这点钱,
不够买陈工你的‘命’吧?”陈志强脸白得像纸:“你…你想怎样?”我俯身,
热气喷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左手突然狠狠抓过他暴露的背部,指甲像铁钩,
深深陷进他肥腻的皮肉里,用力一划!“啊——!”陈志强惨叫。
几道清晰的、渗出血珠的抓痕横亘在他背上。我捏着他下巴,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声音像淬毒的蛇信:“记住这伤。也记住我这张脸。
” 我把几张油票和大部分钱扔回他扭曲的身体上,只抽走了几张最大面额和那张工作证。
“这证儿,我替你收着。陈领导要是气不顺,想找场子……”我晃了晃工作证,冷笑,
“这背上的签儿,够不够体面?”我翻身下床,整理好几乎被扯烂的衣襟,
擦掉嘴角一点咸腥可能是他啃咬破了皮。拉开门。门口回头,
看着他像滩烂泥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只余下痛苦的喘息和背上那几道刺目的鲜红:“这身骨头肉,总得烧把硬火。
陈领导给的这把……够劲。”关门。将那声压抑的、愤怒和恐惧交织的嘶吼关在门后。
新钱的油墨味,混着他身上那股腥膻汗臭和油漆味,萦绕不去。但骨头里的那把火,
似乎真的烧掉了一点积年的寒冰。巷子里那点钱是小头。陈志强这根线,才是金矿。
9陈志强那张蓝皮工作证,冰片似的贴在内衣里。矿务局勘探队办公室的水磨石地面反着光,
晃得人眼晕。门卫盘问得紧。我把证件按在玻璃窗上,指尖点了点照片:“找陈工,
送点老家特产。”声音平平。门卫扫了眼证件,又瞥我。
脸上是碎花罩衫也盖不住的、山坳里带出来的那种野劲儿。我微抬下巴,迎着他目光。
他挥挥手放行。走廊尽头那扇挂着“地质取样科 陈志强”铜牌的门半掩。推门进去。
呛鼻的烟味混着尘土的腥气。陈志强正佝着背摆弄桌上两坨黑黢黢的矿石标本。听到动静,
猛一哆嗦。他转过身,脸色灰败得像矿渣。眼镜后的眼窝深陷,
看向我的眼神像见了矿道深处的塌方。“你…你…” 他喉咙里哽着痰,手抖着摸烟。
我反手关上门,咔哒轻响。走到桌边,拿起一块沉甸甸的矿石标本。灰黑色,棱角粗粝。
冰凉坚硬。手指摩挲着它凹凸的纹路。“陈工昨晚,没睡好吧?”我把矿石放回桌面,
发出闷响,“背上那几道印子……结痂了没?”他烟头差点烫到手,
慌忙掐灭:“你到底要怎样?!钱你也拿了……”我拉开他桌对面那把咯吱作响的木椅子,
坐下。抬眼看他,眼神像在掂量那块矿石的成色。“慌什么?”声音压得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