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蕤昭缓缓起身,指尖亲昵的捏了捏云畅的脸,“还是郡主聪慧,奴婢一时馋忘了。”
云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眼底带着未散的娇憨。
云蕤昭莞尔:“便是没有,等下我命人去给你买就是了。”
“多谢郡主体恤。”
云畅眼睛瞬间亮了,似是想到了桃花玉露的香甜,不自觉舔了舔唇角。
云畅这丫头是家生子,是云蕤昭乳母季氏的女儿,和她年岁相仿,自小便跟着她,勤恳本分,虽有些贪吃,却细腻妥帖,对她更是忠心耿耿,亲如姐妹。
两人说笑着出了门,并肩走在长长的回廊上。
春日的阳光透过花树的枝叶,洒下一片片斑驳光影。
云畅蹦蹦跳跳,时不时指着路边的花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郡主,你看那芍药开得多艳,像不像嫁衣上的式样?”
云蕤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轻笑一声:“没个正形。”
云畅吐了吐舌头,又凑到云蕤昭身边,悄声道:“郡主,您说奴婢日后会嫁给怎样的人呢?
是温文尔雅的书生,还是威风凛凛的将军?”
云蕤昭忍俊不禁,抬起团扇遮住面颊,轻拍了下她的头:“你这小脑袋瓜,成天想什么呢?
上月给你的赏钱又买话本了吧?
真是不知羞,才多大呢,就想着嫁人了?”
云蕤昭顿了顿,接着开口“嗯,若你真有此意,我也得替你好好寻觅,我只盼你能寻个知冷知热之人,携手一生便好。”
云畅用力点头:“郡主说过,人不能自怨自艾,不能只看自己短处而忽略长处,奴婢虽然有些爱吃,但是毕竟是打小跟着郡主的,也定学了郡主几分才气,想来也能觅得如意郎君。”
“但也需记着,人这一辈子来世上走一遭,并非成亲育子这两件事。”
云蕤昭嗔她一眼,“且乳母平素爱挂在嘴边的‘只有畅儿嫁人了,还有她哥哥成家了,且生儿育女,我这任务才算完成咯’。
你听听,谁给乳母吩咐的任务?
乳母整日用这些个东西束缚自己,这古人思想,封建残余,真是根深蒂固唷。”
她抬眼扫过天边的云,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但也无碍,人生不过三万余天,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若有我庇护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了,哪需要整日循规蹈矩?”
“郡主待奴婢真好,奴婢记着了。”
云畅笑嘻嘻的挽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继续道:“郡主,奴婢觉着这皇帝该郡主当,想来郡主定会是明君的,这样一来哪还有什么对咱们女子不公之事。”
说完满脸狡黠望着她。
“死丫头,愈发胆大了,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罚你这月不许吃零嘴。”
云蕤昭抬手揪了揪她的耳朵,笑骂道。
两人一路说着笑着,不多时,主仆二人便行至主院。
还未到门口,就瞧见一位身着朴素却干净利落的妇人站在那里。
正是沈氏身边的管事妈妈。
柳妈妈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她们,忙快步迎上前,俯身福了福,“郡主安好,夫人命老奴在此等候。”
云蕤昭轻声回应:“有劳柳妈妈。”
声音轻柔婉转,如春日里拂过耳畔的微风。
她抬脚迈进院门,阳光透过花丛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影,暖的正好。
远远地,便看到庭院凉亭中一位贵妇人端坐在那里。
她身着紫色团花纹绣月季襦裙,头戴镶金宝石垒花簪子,举手投足间满是雍容华贵。
正是云蕤昭的母亲沈氏。
“母亲!”
云蕤昭笑着唤了一声,脚步轻快的跑过去,刚要屈膝行礼,沈氏便一把拉住她的手:“我的儿,怎穿的这样单薄,如今虽己是暮春,你素来畏寒,仔细染了风寒,又惹你祖母落泪。”
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云蕤昭心中一暖,柔声答道:“母亲放心,女儿省得。”
就在这时,早有眼色的柳妈妈己经去拿了披风过来。
沈氏接过披风,站起身来,轻轻地替她披上,动作温柔至极,仿佛在包裹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她今日着一身月白色云丝长裙,外罩薄雾蓝粉色烟纱的外裳,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发间插着镶珍珠水玉兰花簪子与并蒂莲流苏步摇,腰身纤纤,宛如月中落下的仙子。
此时配上那蜜蜡黄缠枝牡丹云纹披风,更显得娇俏灵动,美得不可方物。
云蕤昭抬头,看着母亲慈爱的面容,母女俩相视而笑,她这才想起母亲唤她过来似是有事,“对了母亲,是有何事吩咐女儿?”
沈氏爱怜的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轻声道“昨日陪你外祖母前去礼佛,说起不日你便要入宫选秀,正巧你大舅母办了赏花宴,邀咱们过府小聚,咱们一家人也好热闹热闹。”
说罢,她微微叹了口气,“我们如愿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当配顶顶优秀的儿郎才是,可惜……母亲慎言,圣上龙章凤姿,乃天之骄子,实为良配,入宫是如愿之幸,更是云家之福。”
云蕤昭适时开口打断沈氏的话,所幸这院里都是心腹“虽说如此,可帝王真心如何能求?”
沈氏抬手抹了抹眼角,声音发涩“终是苦了我儿。”
“母亲错了。”
云蕤昭取过帕子,轻轻替沈氏拭去泪痕,“女儿身为云家儿女,当以家族为先,真心…真心是最不要紧的。”
她低下头微微理着衣摆,勾了勾唇角,语气淡的像在说旁人的事:“也是最无用的。”
也不怪沈氏会这样想,她年轻时本是冠绝京都,求娶的人踏破了相府门槛,可她谁都看不上,偏偏对当时尚为小兵的云父情根深种,两人早有情意,沈氏更是认定非他不嫁,所幸后来云父立下战功,班师回朝时荣封将军,而后登门求娶,十里红妆,好不风光,两人成婚多年,恩爱有加,云父更是在成婚时便立誓永不纳妾,实乃一段佳话。
“母亲和长姐怎还不好?
今早凌月遣人来说备了我最喜欢的蜜煎玫瑰渍荔枝,再不去都叫她吃完了。”
院门口忽然传来娇俏的女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云昕澄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似是来了有一会儿了,春光明媚,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娇艳,眉眼细看与云蕤昭有五分相似,只更多了几分娇纵灵动。
乌黑的鬓发上簪了两朵重瓣海棠珠花,蜜蕊色的襦裙随着清风微微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