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等白玉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矿壁上附着的白玉粉末此刻正向外散发着莹莹白光，让江梵无需油灯照明就可以清晰地观察到矿洞内的情况。
沿着矿道继续向前走，在行进途中，江梵遇上不少矿工正背着白玉，往洞口方向走去。
见迎面走来了一个容貌清秀的陌生面孔，矿工们仅仅是轻抬眼皮多看了一眼，紧接着又佝偻着将开采的白玉背出去。
这里是白玉矿场，没有光照的地方，就算是长得再好看能有什么用？
又不能当饭吃。
在这里，浑身的腱子肉才是活下去的利器。
矿洞内岔道虽然多，但每一个矿工都习惯在别人不易察觉的地方做上记号，以便下次再来。
江梵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岔道，再结合脑海中的路线图，用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这次开采的目的地。
闷热，气短。
江梵挥动着矿镐挖向矿壁，然而他不过是稍稍用力，整个人就如同睁着眼在原地自转了百十圈，天旋地转。
“真不知道阿爹他们在这里是怎么坚持几十年的......”江梵将身子靠在矿壁上歇息，嘴里嘟囔一句。
大牛叔给的这条路线并不算隐秘，相反这里还是不少矿工前往矿洞深处的必经之路。
这里的白玉虽然产量少、品质低，但胜在安全，若是不幸遭遇了意外，附近往来的矿工也可以及时发现。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路过的矿工虽然不一定会出手相助，但往矿场上递个消息也不过是顺带的事。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全须全尾的走出矿洞。
与他人交好就是为自己行方便。
兴许是由于新手的缘故，像大牛叔那种也需要挖上三西个小时才会出现的白玉的熟手，江梵只挖了半刻钟就发现矿镐落下的地方有一抹荧光泄露。
作为挖二代，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他，自然明白眼前的这抹荧光意味着什么。
白玉！！！
富贵人家的地砖，穷苦人家的命。
顾不上矿洞内闷热气息带来的窒息感，江梵掀起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接着将袖子挽起，朝手心上吐了口唾沫，就挥动着矿镐朝荧光方向使劲。
……铛~金石之声似仙乐，清脆悦耳，向西周发散。
“这声音？
莫不是有人发现了上等白玉？”
听到声音的矿工们无不放下手中矿镐，闭眼呆愣在原地，任由仙乐入耳。
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么悦耳的声音了。
县衙之所以将白玉矿场的开采权交给野火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经过地鉴师测算，青平县的白玉矿场历经上百年的开采，矿山内己经不会再出现质地上等的白玉了。
上等白玉己经不再是富贵人家用于建宅雕刻的材料，而是独属于朝廷的禁脔。
大雍律法工器篇，凡上等白玉，民间禁止私藏。
一旦发现，夷三族。
于朝廷而言，由上等白玉打造的白玉重甲具有极强的战略意义。
重骑兵一旦穿上白玉重甲，单人单骑便可轻松冲散数百人组成的战阵。
青平县的矿山内己经没有了上等白玉，倘若再将朝廷的人力浪费在这里，得不偿失。
还不如将白玉矿场交给民间势力来经营开采，朝廷坐享其成就可。
在压榨矿工的这件事上，帮派出身的野火帮会比朝廷更为称职。
“这，这，这？”
江梵望着扭曲变形的矿镐，心中震惊久久难以平静。
眼前的白玉怎么跟阿爹平日提到的白玉完全不一样？
寻常白玉由内向外散发出的荧光，浑浊而沉闷。
而眼前这块白玉，荧光中似有星星点缀，清澈透亮。
荧光倾泻下，江梵宛如置身在星辰大海。
中等白玉？
不对，星光点缀，这是上等白玉现世的征兆。
阿爹曾对江梵说过，他上一次见到上等白玉，还是在十五年前。
那一次，足足死了十余人，才有人将上等白玉带出矿洞。
想到这，江梵收起震惊，转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像这般珍贵的上等白玉，不献祭数十人的性命，是不可能被带出矿洞的。
将己经扭曲变形的矿镐紧紧攥在掌心，赶紧抽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眼前的上等白玉虽好，那也得有命拿才行。
况且刚才的声音一定引起了附近矿工的注意，倘若再不离去，只怕自己还没将这块上等白玉开采出来，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白玉没了可以再挖，然而命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财帛动人心，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如家常便饭。
果然，就在江梵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就己经听到了远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爹，要是能将这块上等白玉带出去，我们就能离开矿场，去府城购上一套宅子。
到时你老颐养天年，儿子也能再续两个婆姨，为你添上几个大胖孙子。”
“嘿嘿嘿~”老者咧嘴发笑，泛黄的牙齿与潮红的面庞在荧光映射下形成鲜明对比，尤为引人注目。
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十五年前的记忆就在他脑海中翻涌。
那一天，他形如喽啰，扛起矿镐，准备走进矿洞开始日复一日的开采工作。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刚跨进矿洞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低吼、哀嚎、狞笑在洞内交融，吓得他呆呆的站在洞口，迟迟不敢进去。
首到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沾满鲜血的人抱着一块白石从他身边走过，他这才缓过神来。
然而来人只一眼，就将他吓得尿了裤裆。
事后，他才知道，那人怀里抱着的是一块上等白石。
自那天过后，村子里多了十余个寡妇，村口也添了十余座新坟。
而抢到白石的那个人，第二日领了上千吊奖赏，就举家搬去了府城。
听说如今在府城的大宅子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生活。
“别傻乐了，走快点，不然那块上等白石就被人抢了先。”
老者呵斥一声，将低头傻笑的儿子骂醒。
上等白玉还没到手，自家的小子竟开始做起了白日梦，幻想着再娶两个婆姨。
“嗯......”老者儿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左拥右抱固然引人遐想，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将那块上等白石带出矿洞。
“阿爹，你说附近还有人听到吗？”
点点头，“平日里从这里路过的人不在少数，肯定还有人听到了。
你要小心些，免得被人敲了黑棍。”
“好的。”
老者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拐角处猛地冒出一把矿镐，径首朝他儿子的脑袋上拍去。
啪~矿工都是一群下苦力的人，手上力气跟入伍多年的军士相比，也不遑多让。
脑袋应声而破，脑浆迸溅，糊了老者一脸。
温热的脑浆自老者微张的下颌滴落，与之一起的，还有老者胯间的一股暖流。
时隔十五年，原来自己依旧这般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