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擦过半截砖的冷芒,苏清颜的指甲掐进我手腕肉里。这个月第三次被追,
她拽着我撞进铁皮修车铺,老李头的扳手砸在地上当啷作响。
糖糕的甜香混着机油味呛进鼻腔,她指尖的凉意扫过我额头:昨天你还说想吃张姨的糖糕,
今天就差点成了别人的点心。黑衣人踹门的巨响震得棚顶掉灰,
我攥着她冰凉的手从阳台跃向隔壁楼。空调外机锈蚀的铁皮硌得脚底生疼,她突然回头,
睫毛上沾着的细汗在月光下闪得人心慌。摔进蒙灰的空屋时,她后背抵着我剧烈起伏,
发梢扫过我下巴的触感让我想起某个模糊的清晨——同样的糖糕香里,
她也曾这样帮我擦去嘴角的残渣。面包车急刹时我的头撞在车窗上,
恍惚看见她藏在口袋里的按钮泛着冷光。枪响的瞬间我本能扑向她,
却发现子弹穿透身体却毫无痛感。她红着眼捡起塑料枪:别装了,你早就该发现的。
白大褂在强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屏幕上第107次模拟结束的红字刺痛视网膜。
你是谁?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她的眼泪砸在实验服上晕开小花:我是苏清颜,
是你的造物主。倒计时的红光爬上她苍白的脸,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这温度,
分明是真的。1顾妄川!低头!那孙子扔砖头!苏清颜的喊声刚炸在耳边。
后脑勺就刮过一阵冷风——像冰碴子扫过头皮。一块半截砖哐当砸在旁边电线杆上,
碎渣子溅了我一脖子。硌得后颈生疼,还带着土腥味。我没敢回头,
攥着她的手往巷子里钻——这是这个月第三次被追了。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
但那眼神里的狠劲,都像饿了半个月的野狗盯着肉包子,能把人生吞了。苏清颜的手比我凉,
却抓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我手腕的肉里,疼得我龇牙。我余光扫到她跑起来时,
碎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她连撩都没撩,眼都不眨地盯着前面的路,
声音发颤却没乱:前面左拐!有家修自行车的铺子,李叔是老熟人!我跟着她猛拐,
果然看见个蓝漆掉得斑驳的铁皮棚子。老李修车四个字歪歪扭扭钉在木头上。
穿蓝色工装裤的老李头正蹲在地上补胎,扳手在手里转了个圈。橡胶屑粘在裤腿上,
听见脚步声抬头就骂:小兔崽子们跑这么快,赶着去抢张姨的糖糕啊?李叔!
后面有人追!苏清颜喊得急,嗓子都有点哑,抓着我胳膊的手更紧了。
老李头抬头瞥了眼巷口,立马把扳手往地上一扔,当啷一声。
掀开店子后面的蓝布帘子:快进去!我堵他们会儿!我拉着苏清颜钻进去,
帘子后面是个小储物间。堆着旧轮胎和机油桶,一股子橡胶味混着机油味扑过来。
呛得我鼻子发痒。苏清颜反手把帘子拉严,我们俩贴着墙根喘气。我的T恤早被汗湿透了,
粘在背上,凉飕飕的难受。胸口还在砰砰跳,像揣了只兔子。他们……到底是谁啊?
我声音有点哑,每次被追都像做噩梦,醒了就忘大半。
只记得那种慌里慌张、怕被抓住的感觉:为什么总追我?苏清颜靠在我旁边,
肩膀抵着我的肩膀。她的呼吸还没平,胸口一起一伏的。听见我的话,她沉默了两秒,
才说:别管是谁,先躲过去再说。她伸手帮我把额前湿哒哒的头发捋到后面,
指尖蹭过我额头时,凉得我打了个颤,像碰了块冰:昨天你还说想吃张姨的糖糕,
今天就差点成了别人的点心,下次能不能机灵点?我盯着她的眼睛——眼尾有点红,
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急的。睫毛上还沾着点细汗。我们俩在一块儿多久了?好像很久,
又好像就昨天才认识——我总记不清事儿。苏清颜说我是小时候摔过脑袋,记性不好,
我也就信了。外面突然传来老李头的吼声,震得铁皮棚子都有点晃,
混着别人的粗骂:你们谁啊?光天化日追人?想在我这儿闹事?先问问我这扳手答不答应!
老头别多管闲事!我们找顾妄川!跟你没关系!是个粗嗓门,听着横得要命,
像要把棚子拆了。顾妄川是***儿子!你们找他干啥?他欠你们钱了?
老李头的声音更响,还带着点底气:我告诉你们,他要是欠了钱,我替他还!
别在这儿咋咋呼呼的,吓着我客户!我听见苏清颜轻轻笑了一声,肩膀微微抖,
睫毛颤了颤。我问她笑啥,她摇摇头,嘴角还勾着:李叔还是老样子,嘴硬心软。
过了大概两分钟,外面的声音小了。苏清颜掀开帘子一角,眯着眼往外看。
然后回头冲我摆手,声音压得低:走,他们走了。我们俩偷偷摸摸出来,
老李头正蹲在地上捡他的扳手。看见我们就皱眉头,脸拉得老长:下次再被人追,
别往我这儿跑,我这小铺子经不起你们折腾。嘴上这么说,
却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油纸包着的糖糕,递过来还冒着热气:刚从张姨那儿顺的,热乎着呢,
赶紧吃了垫垫。我接过来,油纸的甜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咬了一口,糯米裹着红糖,
烫得我舌头直哈气。红糖汁顺着嘴角往下流。苏清颜在旁边看着我笑,
伸手用指腹帮我擦了擦嘴角的糖渣。指尖软乎乎的,还带着点糖香: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看着她的手,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有太阳的早上。
她也这么帮我擦过嘴,周围也飘着糖糕的甜香味儿。可具体是啥时候,我又想不起来了,
脑子像蒙了层雾。使劲想就太阳穴突突跳,疼得慌。怎么了?苏清颜注意到我愣神,
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我清醒了点:不舒服?没……我摇摇头,
把剩下的糖糕塞进嘴里,糯米的软和红糖的甜混在一起,
心里也暖了点: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这么帮我擦嘴。苏清颜的手顿了一下,
眼神飘了飘,像在想什么。然后很快恢复正常,拍了拍我的胳膊,语气轻快:傻样,
我天天帮你擦嘴,你当然觉得眼熟。走了,先回住处,总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事儿。
我们俩沿着路边走,早上的太阳刚爬上来,照在身上暖乎乎的。路边的早餐摊都摆开了,
卖豆浆的阿姨嗓门亮:刚磨的豆浆!甜的咸的都有!卖油条的师傅把面团啪
地甩在案板上,油锅里的油条滋滋响,冒着金黄的泡。我突然想牵她的手,
手指刚碰到她的手背——凉丝丝的。就赶紧攥紧,把她的手揣进我外套的口袋里。
我的口袋被体温焐得暖乎乎的,她的手在里面轻轻动了动,没躲开。她抬头看我,
眼睛亮晶晶的,笑了笑:你手怎么这么热?给你捂捂。我也笑,
心里突然觉得踏实——不管是谁在追我,不管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只要苏清颜在身边,
好像就不怕了。走到我们住的老小区门口,看见保安张大爷正跟个黑衣人吵架。
那黑衣人肩宽背厚,穿得一身黑,脸拉得老长,跟块铁板似的:我就是找个人,
你凭啥不让我进?找谁?登记了吗?张大爷拿着个皱巴巴的小本本,老花镜滑到鼻尖,
慢悠悠地翻着:我们这小区,不是谁都能进的。你穿得跟个黑无常似的,我让你进去,
业主们该投诉我了。黑衣人气得脸都红了,嗓门更大:我是……我是顾妄川的朋友!
找他有事!我心里咯噔一下,拉着苏清颜往旁边的树后躲了躲。苏清颜凑到我耳边,
热气吹得我耳朵发痒,声音压得极低:是刚才追我们的人,别出声,等他走。我点点头,
盯着那黑衣人——他跟张大爷吵了半天,唾沫星子横飞。最后没辙,狠狠瞪了张大爷一眼,
转身走了,黑衣服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眼晕。张大爷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穿个黑衣服就想装大佬,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我们俩等黑衣人走远了,
才赶紧溜进小区。我们住6楼,没电梯,爬楼梯的时候,我听见苏清颜的呼吸越来越重,
脚步也慢了。我停下来,蹲在她面前:我背你吧。她却摆摆手,咬着唇:不用,
我能行。打开门,
屋里的味儿很熟悉——是苏清颜常用的 lavender 洗衣液的香味。
混着阳台上晾的衣服的阳光味儿。我换了鞋,刚想往沙发上坐,就听见苏清颜哎呀一声,
东西从她包里掉了出来。我走过去帮她捡,手刚碰到一个粉色的小盒子。
她就跟触电似的抢过去,飞快揣进了口袋里,脸一下子红了,耳尖都发烫:没什么,
就是点女生用的东西。我没多想,点点头,走到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屏幕亮了,却弹出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他们还会来的,小心苏清颜。
我心里一紧,指尖都凉了,刚想把手机拿给苏清颜看。门口就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
刚才那个黑衣人的声音透着门缝钻进来,凶得要命:顾妄川!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苏清颜的脸一下子白了,快步走到我身边,抓着我胳膊的手又开始抖,
声音都发颤:别开门!他们有备用钥匙,我们从阳台走!我盯着她发白的脸,
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短信,脑子里乱糟糟的——要躲的人还没走。又冒出来小心苏清颜
的提醒,后背的汗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慌得抓心挠肝,连往哪个方向跑都有点懵了。
2阳台!快!我几乎是被苏清颜拽着往阳台跑。她的指甲嵌进我胳膊肉里,疼得我龇牙。
指尖刚碰到阳台门把手,就听见门锁咔哒一声——那声音像炸雷。他们真有钥匙!
我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猛地拉开阳台门。一股冷风灌进来,裹着楼下垃圾桶的馊味儿。
平时觉得熏得慌,这会儿却像救命的气,吸进肺里都觉得踏实。踩空调外机!往隔壁楼跳!
苏清颜已经爬上去了,她蹲在锈迹斑斑的空调外机上。铁皮被她压得嘎吱响,
伸手拉我的时候,指节泛白,指甲盖边缘还带着点红——上次我切菜切到手,血流得止不住,
她慌慌张张找创可贴,自己倒被剪刀划了个小口子。当时我还笑她一个搞科研的,
连剪刀都拿不稳。那画面突然冒出来,像老电视卡了壳,晃了两下就没了。
脑子跟着突突疼,太阳穴跳得厉害。愣着干啥!他们进来了!苏清颜的喊声把我拽回神。
我赶紧踩上空调外机,铁皮硌得脚底生疼,还往下滑了一下。我死死攥着她的手,
手心全是汗,往隔壁楼阳台跳——两栋楼就隔半米。可我跳过去的时候,腿还是软了,
差点摔下去。幸好她拉得紧,胳膊都被我拽得晃了晃。隔壁阳台没封,堆着几盆枯萎的绿萝,
叶子黄得发脆。我们俩刚站稳,就听见自家屋里传来翻东西的巨响。抽屉被拽出来哐当
砸在地上,黑衣人的骂声穿透墙壁:人呢?阳台门开着!肯定跳隔壁了!走!去隔壁!
苏清颜拉着我往隔壁屋里钻。这户像很久没人住,家具都蒙着灰扑扑的白布,
一走动就扬得满鼻子灰。我们俩躲在布帘后面,听见隔壁阳台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还有绿萝盆被碰倒的脆响。我屏住呼吸,感觉苏清颜的身体在抖,肩膀贴着我的胳膊,
凉得像冰。我悄悄把她往我怀里带了带,用手捂住她的嘴——怕她喘气声太大,被发现。
过了大概十分钟,外面的声音终于小了。苏清颜轻轻推开我的手,
声音发颤却没乱:他们走了……先去天台,上面王奶奶种了菜,能躲躲。
我们俩从隔壁楼的楼梯往上爬。台阶上全是灰,踩得沙沙响。天台的门没锁,一推就开。
刚上去就撞见个穿花棉袄的老奶奶,正蹲在菜地里拔草。看见我们俩,手里的小铲子当啷
掉在地上:哎哟!你们俩咋上来的?偷菜的?王奶奶!是我,顾妄川!我赶紧喊,
上次她搬花盆搬不动,还是我帮她扛上天台的。她还塞给我一把刚摘的小番茄,甜得发慌。
王奶奶眯着老花眼瞅了我半天,才认出来:哦!是小顾啊!你咋跟做贼似的?还有这姑娘,
是你对象吧?上次见过一面,长得真俊。苏清颜的脸一下子红了,耳尖都发烫,刚想说话。
楼梯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噔噔的,越来越近。王奶奶反应快,
一把拉着我们俩蹲进菜地里,用宽大的白菜叶子挡着:别出声,我看看是谁。
几个黑衣人冲了上来,为首的就是刚才砸门的那个。黑衣服上还沾着灰,他扫了眼天台,
嗓门大得震耳朵:顾妄川!出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王奶奶从白菜叶子缝里探出头,手里攥着小铲子,慢悠悠地说:小伙子,
你这嗓门大得能把我家白菜吓蔫了。找小顾干啥?他欠你钱了?还是你欠他钱,
找上门要债啊?老东西别多管闲事!黑衣人气得脸都绿了,伸手就要推王奶奶。
我当时就火了,刚想站起来。苏清颜却死死拽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
王奶奶却不怕,举着小铲子往黑衣人手边比划:你敢推我?我告诉你,我儿子是片儿警!
你今天动我一下,我让他把你抓进去,蹲几天号子!黑衣人的手顿在半空,
眼神犹豫了——估计是怕真惹上警察。王奶奶趁势又说:我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
咋干这追着人跑的勾当?是不是没工作,想搞歪门邪道?赶紧找个正经活儿,
别在这儿祸害人!周围几个黑衣人互相看了看,为首的咬咬牙:行!算你狠!我们走!
说完,一群人骂骂咧咧地往下走,脚步声越来越远。王奶奶看着他们的背影,
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毛都没长齐就想装黑社会。然后回头冲我们俩笑:出来吧,
他们走了。我们俩从菜地里站起来,身上沾了不少泥土,裤腿还挂着白菜叶子。
王奶奶递过来两瓶矿泉水,瓶身还带着凉气:喝点水,看你们俩吓得,脸都白了。
我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压下了刚才的慌。苏清颜靠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