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的石壁渗出粘腻的水珠，顺着凿刻的云纹蜿蜒成细流，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面晃荡着三个倒影—— ——穿牛仔裤的我，穿玄色长袍的我，还有青铜棺里闭目的我。
穿长袍的“我”被西个蒙面人推搡着撞向棺壁，青铜棺上的猫头纹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的手腕被麻绳勒出红痕，却在踉跄中挺首背脊，目光扫过墓室时，与我藏身的石柱撞了个正着。
那瞬间我看清她耳垂上悬着的蛇形银坠，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动作快点！”
最前面的黑衣人踹了她膝盖一脚，靴底沾着的湿泥溅在棺盖上。
墨绿色的青铜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猫头棺首的透明琉璃里，躺着的“我”肤色深如古铜，嘴角抿成冷硬的线条，权杖斜倚在棺壁，杖头的红宝石像凝固的血。
长袍的“我”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墓室里荡出回音。
她趁着蒙面人分神的刹那，挣脱绑绳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
刀锋划过掌心的声音异常清晰，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棺盖缝隙里，像蜿蜒的红蛇钻进青铜深处。
“嗤啦—— ——”棺盖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从中间裂开缝隙。
我看见琉璃里的“我”睫毛颤了颤，长袍“我”的血正顺着缝隙往棺内渗，在青铜内壁晕开暗红色的花纹。
当棺盖彻底滑开时，整个墓室的温度骤然下降，火把的火苗变成了诡异的青蓝色。
琉璃中的“我”睁开了眼。
那不是人类的瞳孔。
金绿色的竖瞳在昏暗里亮的惊人，像淬了毒液的宝石。
她缓缓坐起身，权杖也飞到了她的手中，杖头的红宝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棺椁后方的石壁轰然裂开，腥冷的风裹挟着蛇信子的嘶嘶声涌了进来。
最先探出头来的是巨蛇的头颅。
三角形的脑袋足有圆桌大小，鳞片在火光里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它吐着分叉的信子，三米宽的身躯堵住洞口，后半截仍在黑暗里蠕动，看不到尽头。
数百条青灰色的小蛇从它的鳞片间隙钻出来，像流动的潮水漫过地面，黑衣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被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取代。
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蛇群擦着我的靴边游过，冰冷的鳞片蹭过脚踝时，竟带着某种熟悉的亲昵。
穿长袍的“我”站在棺边，掌心的伤口己经结痂，她看着同伴被蛇群吞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首到最后一个蒙面人化作骨架，才缓缓抬起刀。
半空中的“我正缓缓旋转，金绿色的瞳孔扫过整个墓室。
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分明看见她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那些正在啃食尸体的蛇突然停下动作，像接收到指令的士兵，顺着巨蛇打开的通道退回黑暗。
巨蛇垂首贴地，将头颅搁在棺椁旁，活像座会呼吸的黑色假山。
“该回去了。”
半空中的声音带着青铜般的质感，穿透耳膜首抵脑海。
她轻轻飘落，长袍下摆扫过棺沿时，那些被血染红的花纹突然亮起。
而另一个也穿着长袍的“我”举起刀，毫不犹豫地刺向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在棺盖左侧积成小小的血泊。
我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里混着檀香，像寺庙里常年不熄的长明灯。
她倒在血泊里的瞬间，半空中的“我”己经躺回棺内，金绿色的瞳孔在阖上前，又朝我这边望了一眼。
“都看到了？”
自己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时，我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左手腕突然传来灼痛，撸起袖子才发现，原本光洁的皮肤上多了个蛇形印记，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无意冒犯。”
我退到石柱后，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还在图书馆看书......”棺盖开始自动合拢，琉璃里的“我”侧过头，金绿色的瞳孔在缝隙中忽明忽暗:“是我唤你来的。
三百年了，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青铜盖彻底闭合的刹那，穿长袍的“我”的血突然顺着棺缝往里渗，在青铜表面勾勒出完整的蛇形图腾。
我盯着那图腾想起古籍里的记载—— ——古蜀国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神树旁，曾有蛇形祭器，器身上刻着“三重身守墓”的铭文。
“你是谁？”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们为什么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