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雾锁中元的勾魂帖中元节的雾是从老城区西头的坟圈子里爬出来的,
浓得像掺了墨的糯米糊,把街面的路灯揉成一团团虚晃的光——那光不是暖黄,是发灰的白,
飘在半空像极了坟头摇曳的鬼火,风一吹就散,散了又聚,缠在行人的脚踝上,凉得像冰。
保安老王坐在监控室里,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泛着隔夜的焦糊味。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这双眼睛从三十岁盯监控到五十岁,
今晚却格外不对劲——看什么都像蒙了层薄纱,屏幕里的画面忽明忽暗,
偶尔闪过几道细白的影子,像纸灰在飘。“这破监控,又该修了。”老王骂了句,
指节在布满油垢的键盘上敲出闷响,想把画面调亮些。可指尖刚碰到回车键,
屏幕突然“滋啦”一声,满屏的雪花点里,
两道修长的黑影如鬼魅般闪过——不是行人的影子,是两个穿长袍的人,一黑一白,
布料泛着青灰色的光,像是刚从冥河水里捞出来,又像是浸过坟地的淤泥。长袍拖在地上,
走动时没有半分声响,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下颌线绷得很紧,皮肤是死人才有的青白色,
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老王的烟“啪”地掉在地上,他刚要捡,
耳机里突然钻进一阵细若游丝的低语,那声音轻飘飘的,
却像冰锥似的扎进耳朵:“今日消灾,明日偿命……今日消灾,
明日偿命……”他猛地摘了耳机,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监控屏幕“啪”地黑了,
雪花点彻底消失,只剩下四个散发着诡异荧光的数字,
在漆黑的屏幕上慢慢浮起:00:01。“邪门!”老王喘着粗气,起身想去检查线路。
脚刚迈出去,后颈突然一凉——不是空调的风,是那种贴在皮肤上的冷,
像有只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手,指腹带着粗糙的茧,轻轻抚过他的脖子。老王僵在原地,
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一张黄纸符正悠悠地飘过来。那符纸边缘卷得厉害,
像是被人反复攥过,纸面上还留着指印的褶皱,上面用朱砂写着“阴差勾魂,零点为限”,
字迹歪歪扭扭,朱砂的颜色深得发黑,
还洇着几缕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黑丝——那黑丝不是染上去的,是从纸里长出来的,
像极细的头发,在符纸上慢慢蠕动。老王的头皮一下子麻了。这符纸,
和三年前张强***那天,他在审讯室地砖缝里抠出来的,
连笔画的褶皱、朱砂的浓淡都分毫不差。三年前的中元节,也是这样的雾。
当时还在刑警队当实习警员的陈默,抱着案卷冲进审讯室,却只看见张强倒在地上,
头撞在墙角的暖气管上,鲜血顺着管壁往下流,手里紧紧攥着张一模一样的黄纸符。
监控里闪过的黑白人影,成了陈默心里拔不掉的刺,
也成了老王午夜梦回的噩梦——他总梦见张强的魂站在监控室门口,手里举着符纸,
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我”。陈默的侦探事务所藏在老城区写字楼的三层,
门牌上“陈默侦探”四个字的漆掉了一半,露出底下“刑警队实习”的旧痕,
红色的油漆已经发黑,像干涸的血。三十岁的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面前的咖啡早就凉透了,
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滴落在笔记本上,晕开了红笔写的叉——“张强案,2021.8.12,
线索闭环度:×”。笔记本里夹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警服,
举着警徽笑得一脸干净,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连影子都是亮的。可照片的背面,
是张强死前攥着的符纸拓印,上面同样写着“零点零一分,阴差来勾魂”,
拓印边缘还留着几缕黑丝,是法医从张强指甲缝里挑出来的,放在显微镜下看,
丝里裹着极细的纸灰,像从纸扎人身上掉下来的。陈默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拓印上的黑丝,
指腹能感觉到细微的凸起——那是纸灰凝结的颗粒。他总觉得,
张强的死不是“畏罪***”那么简单,
可当年的证据链太“完整”:案发现场的DNA与张强一致,死者指甲缝里有他的皮屑,
还有目击者说“看见张强跟着死者进了小巷”。只有这张符纸,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
提醒着他哪里不对。手机突然响了,***是老式座机的“叮铃”声,
带着股地下室特有的潮湿潮气,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陈默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像是被泡在冰水里,抖得厉害:“陈侦探……我叫林雨,
我弟弟林哲……昨晚在城西阳光城工地门口,遇着两个穿黑白衣服的人,
他们说‘今日消灾解厄,可免一死’,结果……结果零点零一分,一根钢筋从十二楼掉下来,
砸得他……连手机都摔停在那个点了。”林雨的声音哽咽着,
夹杂着压抑的哭声:“警察说这是意外,可他手机屏幕里有两个人影,一黑一白,
就像……就像三年前新闻里说的,张强案里的那样。我弟弟他……他死前给我发微信,
说‘姐,我好像被阴差盯上了’……”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推开窗,雾气瞬间涌了进来,
带着股腐臭的味道,像是从坟地里飘来的。一张黄纸符顺着风飘进来,
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符纸凉得刺骨,像是刚从冰棺里取出来,
黑丝顺着符纸的边缘慢慢蠕动,像是要钻进他的皮肤里。朱砂写的字在雾里像是活了过来,
一点点清晰:“零点零一分,阴差来勾魂”。第1章 死亡手机里的活影第二天上午十点整,
事务所的门铃“叮铃”响了,分秒不差,像是被人精准地设定好了时间。陈默抬头,
看见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裙摆上沾着不少黑泥,那黑泥不是路上的灰尘,
而是带着霉味的腐泥,凑近闻能闻到股土腥气,像是从老坟地里挖出来的。
她的眼泡肿得像浸了水的棉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部摔得稀烂的智能手机。“是陈默侦探吗?
我是林雨。”女人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她走进来,带进一股冷风,
办公室里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度,窗台上的绿萝叶子突然蔫了一片。“坐。
”陈默递过一个搪瓷杯,杯沿磕了个小口,
上面还留着当年在刑警队的编号——“XJ-037”,那是他当实习警员时的编号,
也是张强案的主办警员编号。杯子里的温水冒着热气,可林雨的手指刚碰到杯壁,
热气就散了一半。林雨接过杯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有些发紫。
她把密封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又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警察说这手机是摔关机后巧合亮在00:01,
可您看……我弟弟林哲写字最工整,尤其是‘免’字,草头永远是对称的,
这条微信里的‘免’,草头歪得厉害,左边长右边短,分明是有人强按着他的手写的!
”陈默拿起放大镜,凑近密封袋里的手机。屏幕裂成了蛛网,每一道裂痕里都嵌着几缕黑丝,
像是黑色的虫子,在缝隙里慢慢蠕动,偶尔还会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亮着的时间“00:01”下面,两道模糊的肩影若隐若现,一宽一窄,
像是有两个人正紧紧贴在林哲的身后,呼吸都能喷在他的脖子上——宽的那个肩影上,
还能看见个小小的“王”字,像是绣在长袍上的。微信对话框里,
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林雨的:“姐,我遇到黑白无常了,他们说能免我一死,别担心。
”除了“免”字的草头歪了,消息末尾还藏着一个极小的“阴”字,
是用指甲硬生生刻在屏幕里的,刻痕里渗出的黑丝,正慢慢顺着裂痕蔓延,
已经爬到了“担心”两个字旁边。“更怪的是昨晚。”林雨抓着陈默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眼里满是恐惧,瞳孔都有些放大,“我把手机带回家,
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半夜三点多,突然听见‘叮铃’一声——那是我弟弟手机的提示音,
他生前最喜欢这个***,可他的手机早就摔坏了!我起身一看,手机自己亮了,
屏幕里有两个黑影在吵架,一个声音尖细细的,像女人的哭腔,喊‘盒子还没拿回来,
不能勾魂,王长生要生气的’,另一个声音很苍老,像是喉咙里卡了纸灰,
怒喝‘别管那个老东西,先勾了他的魂抵债,不然阴差要找我们麻烦’,我刚想伸手碰手机,
它‘啪’地一下就黑了,而茶几上,
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黄纸符——跟您手背上的一模一样,符纸下面还压着根黑丝,
像从手机里掉出来的。”陈默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密封袋,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爬上来,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
和三年前他触摸张强的手机时的感觉一模一样。那不是金属的冷,是带着怨气的冷,
像是有一双冰冷的鬼手,正从手机屏幕里伸出来,想要抓住他的手腕。他甚至能感觉到,
屏幕里的黑影动了一下,肩影上的“王”字更清晰了。“你弟弟的手机,
警察有没有拆开检查过?”陈默问。林雨摇头:“没有,他们说手机摔得太碎,
没什么检查价值,只拍了照片就还给我了。”陈默把手机对着窗外的光,
裂痕里的黑丝在阳光下慢慢汇聚,竟然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盒”字,笔画歪歪扭扭,
和符纸上的字迹很像。“你弟弟死前,有没有跟你提过‘旧盒子’‘纸扎铺’之类的东西?
比如刻着字的木盒,或者有腐臭味的旧物件?”“提过!”林雨猛地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购物小票,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能看清“香烛×2,
纸钱×1,备注:给王记纸扎铺的老东西”,日期正是中元节那天,付款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离林哲遇到“黑白无常”还有三个小时。“他说他在公司仓库里发现了一个木盒子,
”林雨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盒子是老松木做的,
上面刻着‘王记纸扎铺’的字样,锁是铜的,已经生锈了。他好奇,就用螺丝刀撬开了,
里面有股特别难闻的腐臭味,像是死老鼠的味道,还放着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黑白长袍,站在纸扎铺门口,背后的招牌上写着‘代还阴债,中元为限’。
他觉得好玩,就把照片揣兜里了,结果当晚就做了噩梦,梦见有人穿着长袍追他,
一边追一边喊‘你拿了我的东西,就得替我死’‘你是第三十七个替死鬼’!
”陈默接过购物小票,指尖刚碰到纸,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用尖锐的指甲在刮擦墙壁,
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频率很规律,一下一下,像是在倒计时。他猛地回头,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窗帘却无风自动,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里面来回走动,
露出墙上挂着的旧日历。日历是去年的,已经翻到了中元节那一页,页面上被红笔圈了个圈,
圈里写着“林哲”两个字,不知何时,这两个字已经被黑丝渗透,像是鲜血在纸上晕开,
慢慢扩散到整个页面,连纸边都开始发黑、卷曲,像是被火烤过。
第2章 工地阴缝里的纸人指城西阳光城工地的黄色警戒线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线绳上挂着的塑料牌沾满了黑丝,风一吹,黑丝就缠成一团,像是一条条活灵活现的小蛇,
又像是招魂的幡旗,在空中摇曳,偶尔还会掉下来几缕,落在地上就钻进土里,不见了踪影。
保安老张叼着烟,烟蒂已经烧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工地里面,
脸色白得像纸,嘴唇都有些发紫。他看见陈默走过来,连忙跑过去拦住他,
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语速快得像倒豆子:“陈侦探,您可千万别进去!这地方邪门得很!
昨晚我值夜班,半夜十二点多,突然听见十二楼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特别沉,
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棺材在走,每走一步,地面都跟着震一下。我拿着手电筒上去查看,
钢筋架好好的,没有半点松动,可地上却多了一张黄纸符,跟您上次说的一模一样!
符纸下面的水泥地,摸上去冷得像千年寒潭,我用棍子戳了戳,竟戳出一个小洞,
洞里飘出来的气味——就像是纸扎人被焚烧时散发的焦糊味,还混着点腐臭味,
闻得我直想吐!”陈默没有理会老张的阻拦,他弯腰翻过警戒线,鞋底刚踏上工地的水泥地,
就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顺着小腿爬进裤管,像是踩在了冰面上。
地上沾着不少黑泥,他的鞋底踩上去,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而那些黑泥里,
正慢慢浮出几缕黑丝,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他的方向蠕动,速度很慢,
却一直跟着他的脚步。林哲死亡的位置在工地的中央,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坑,
坑里的水泥还没完全干透,呈现出灰白色,却嵌着几缕黑丝,和手机里的黑丝一模一样,
颜色更深,像是泡过墨。陈默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缕黑丝,
放在阳光下细看——黑丝里裹着极小的纸灰,颜色是暗黄色的,
像是从很古老的纸扎人身上剥落的,用指尖捻一下,纸灰就碎了,留下一股淡淡的焦味。
他掏出强光手电,将光束对准水泥坑边缘的缝隙——缝隙很细,只有头发丝那么宽,
里面藏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洞,洞口边缘的水泥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像是被极寒之气长期侵蚀过,用指尖碰一下,能感觉到刺骨的冷。陈默把耳朵凑近洞口,
能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抓挠木头,又像是有人在里面低声哭泣,
声音很模糊,只能分辨出“三百”“还债”“替死鬼”几个词。“钢筋是从哪一层掉下来的?
”陈默站起身,看向老张,他的目光扫过工地的脚手架,十二楼的位置有个明显的缺口,
安全网破了个大洞。“十二楼,”老张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贴在陈默耳边说的,
呼吸都带着颤抖,“那层前几天刚绑好钢筋,我前天检查的时候,每个卡扣都拧得死死的,
用扳手拧都拧不动,能听见‘咔嗒’的紧实声响,可昨天一早再看,
所有的螺丝都松得能用手轻易拧动,上面还沾着点黑色的绒毛——您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团黑色的绒毛,缠在一起像个小球,
放在阳光下,毛根处透着纸灰般的惨白,摸起来很粗糙,不像动物的毛,倒像是纸纤维做的。
陈默接过塑料袋,指尖刚碰到袋子,就感觉到一股寒意——这绒毛和黑丝一样,都是凉的,
像是刚从冰里捞出来的。他把塑料袋还给老张,转身朝着十二楼的脚手架走去。脚手架很高,
铁管上锈迹斑斑,爬上去的时候,每一步都能听见“嘎吱”的声响,像是随时会塌掉,
铁管上还沾着几缕黑丝,像是有人用手抓过。十二楼的安全网破了一个大洞,
洞的边缘挂满了黑丝,风一吹,黑丝就朝着林哲死亡的方向飘去,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钢筋掉落的位置就在安全网破洞的正下方,地面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不是工地里常见的工装鞋方头形状,而是窄窄的尖头皮鞋印,鞋印的样式很古老,
像是民国时期的款式,鞋跟处还有一个小小的花纹,像是“王”字的变形。
脚印旁边的水泥地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刻痕里渗出的黑丝一擦就掉,
像是用纸灰混合着什么液体写上去的,凑近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和林雨说的木盒味道很像。陈默掏出手机,对着脚印和“王”字拍照,闪光灯亮的瞬间,
他看见水泥地上的黑丝突然动了,朝着镜头的方向爬来。突然,
陈默兜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是林雨打来的。他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林雨带着哭腔的声音,惊恐万分:“陈侦探!我弟弟房间的窗帘……后面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