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镇上有个流传百年的规矩——横死的人,须寻个活人配阴婚,否则怨气不散,必成祸患。
十七岁那年,我成了那个被选中的活嫁新娘。要嫁的,是三日前暴毙的沈家二少爷,沈青舟。
1 活嫁母亲哭晕在绣架前,父亲闷头抽了一夜的旱烟,天蒙蒙亮时,
红着眼眶对我说:“阿芷,认命吧。沈家势大,我们……惹不起。”我怎不知沈家势大?
这江南水乡七镇十二乡,半数是沈家产业。连镇长见了沈老爷,都要躬身叫一声“世伯”。
而我家,只是镇上最不起眼的绣户。父亲经营的“苏氏绣庄”门面狭小,生意清淡,
全凭母亲一双巧手勉强支撑。沈家来下聘那日,阵仗大得吓人。十八担聘礼从街口排到街尾,
红绸裹箱,金线绣边,晃得人睁不开眼。可那领头嬷嬷的面色,却比棺材板还冷。“苏老爷,
苏夫人,这是聘书。”嬷嬷将一卷红纸递上,声音平板无波,“三日后酉时,花轿临门。
切记,新娘需身着嫁衣,由族人背负至沈家,双脚不得沾地,以免带了活气,
冲撞了二公子往生之路。”母亲颤抖着接过那纸婚书,眼泪砸在红纸上,洇开一团暗色。
“嬷嬷……”她声音发颤,
“我家阿芷才十七……能否、能否求沈老爷开恩……”嬷嬷眼神一厉:“苏夫人,
这是沈家恩典!二公子乃新式人物,留洋归来,学识渊博,若不是遭此横祸,凭你苏家门户,
岂能高攀?如今许你女儿正室之名,入宗祠,享香火,乃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父亲一把拉住母亲,朝嬷嬷躬身:“嬷嬷息怒,内人无知,我们……我们领恩。
”我站在帘后,指甲掐进掌心。沈家二少爷,沈青舟。我见过他。三个月前,他留洋归来,
一身白色西装,站在船头朝岸上挥手。阳光落在他含笑的眼睛里,像是碎金洒在湖面,
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镇上多少姑娘红了脸,窃窃私语,说这般人物,
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小姐。谁能想到,再见他时,他会躺在一口楠木棺材里,而我,
要披上嫁衣,与他的尸首拜堂成亲。活嫁前一晚,母亲搂着我,哭得几乎断气。
“我苦命的儿……那沈家二少爷……死得蹊跷啊……”“说是失足落水,
可捞上来时……”母亲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恐惧,“浑身不见一滴水,
倒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元气……”我心头一凛,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沈青舟的死,
镇上确有风言风语。说他死状可怖,面色青紫,双目圆睁,像是见到了极可怕的东西。
沈家压下消息,只说是意外落水。如今急着配阴婚,难道真是为了镇压冤魂?
2 嫁棺三日后,黄昏。喜乐吹吹打打,奏的却是哀凉的调子,咿咿呀呀,听得人心里发毛。
我凤冠霞帔,脸上覆着厚重的红盖头,由族中堂兄背着,一步步走向沈家花轿。
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欢呼。只有窃窃私语和怜悯的目光,
针一样扎在我背上。“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姑娘……”“苏家也是没法子,
惹不起沈家……”“听说沈二少爷死得邪乎,
这活嫁能不能压住还难说……”堂兄将我放入花轿。轿帘落下,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音。
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腐朽气息。花轿没有抬去喜堂,
而是直接抬进了沈家祠堂。祠堂内阴冷肃穆,烛火跳跃,将列祖列宗的牌位映得忽明忽灭。
正中央,停放着一口巨大的黑漆楠木棺材。棺盖并未完全合拢,留着一道缝隙。
我的身子瞬间僵冷。“吉时到——新娘谒祖——”司仪的声音尖细拖长,
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我被两个婆子搀扶着,机械地完成叩拜仪式。每一下叩首,
额头触碰冰冷的地砖,心就沉下去一分。最后,我被按着,在棺材左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里摆着一把铺了红绸的椅子——活人新娘的“位置”。“夫妻——”司仪顿了顿,
显然也觉得这词在此情此景下荒谬无比,改口道,“礼成——送新郎新娘入洞房!”洞房?
我猛地抬头,盖头晃动间,看到几个壮汉上前,合力抬起棺盖,要将棺材彻底盖严!
就在棺盖即将合拢的那一刹那,透过那道缝隙,我看到了棺材里的沈青舟。他面色惨白如纸,
唇色却异样鲜红,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安静地躺着。烛光扫过他的脸,
我似乎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我心跳骤停!是错觉吗?“……等一下!
”我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嘶哑。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满堂宾客、沈家长辈、操办仪式的嬷嬷,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惊疑和不悦。
沈老爷沉着脸:“何事?”我浑身发抖,牙齿咯咯打颤,
盖头下的指尖冰凉一片:“他……他刚才好像动了一下……”祠堂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胡说八道!”领头那嬷嬷厉声呵斥,“二公子早已登极乐,岂容你胡言乱语!盖棺!
”“不!我真的看见了!”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一把扯下红盖头,指着棺材,“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刚才睁开了!”烛光下,棺材里的沈青舟依旧安静躺着,双目紧闭。
众人看向我的目光,从惊疑变成了怜悯和厌弃,仿佛在看一个吓疯了的傻子。
“苏氏女失心疯了!”嬷嬷尖声道,“快,盖棺!误了吉时,惊扰二公子安息,谁担待得起!
”壮汉不再犹豫,沉重的棺盖轰然合拢,严丝合缝。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我瘫软在椅子上,
浑身冰冷。难道……真的是我吓疯了,产生的幻觉?仪式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我被婆子们搀扶着,送入了所谓的“洞房”——那是沈家老宅后院的一处僻静院落,
早已布置成喜房的样子。红烛高烧,锦被绣鸯,窗上贴着大红喜字。可这一切,
都驱不散那股子从骨缝里透出的阴冷之气。按照规矩,我需在此守灵三日,方可归家。
婆子们退了出去,从外面锁上了房门。这是规矩,活嫁新娘第一夜,
需与“夫君”的牌位独处一室,以示陪伴,房门需锁闭,以防“阴气外泄”,冲撞生人。
夜渐深。红烛燃了半截,烛泪堆积如血。我抱着膝盖,蜷缩在拔步床的角落,
死死盯着桌上那块写着“夫沈青舟之灵位”的木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得我几乎窒息。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邪风,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如同鬼哭。噗地一声,一根红烛竟被风吹灭!
屋内光线骤然暗淡大半。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就在这时,那剩下的最后一根红烛,
火苗开始剧烈地跳跃、拉长,颜色变得幽绿。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我的喉咙,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幽绿的烛光映照下,桌子上的灵位,
开始缓缓渗出血珠。一滴、两滴……粘稠的鲜血顺着牌位流淌下来,
在桌面上蜿蜒开诡异的图案。同时,一个极轻的叹息声,贴着我耳后响起。
带着一股冰冷的水腥气息。我全身的血液冻结,
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去——3 夜半叩门声身后,空空如也。只有绣着鸳鸯的红色帐幔,
在幽绿的烛光下轻轻晃动。那冰冷的叹息和水腥气,似乎还萦绕在耳际颈侧,
真实得让人头皮发炸。桌上的血泪还在流淌,幽绿的烛火跳跃不定,将房间映得如同鬼蜮。
我死死捂住嘴,将尖叫声堵在喉咙里,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
冻僵了四肢百骸。是沈青舟?他回来了?他的冤魂不愿安息?就在我几近崩溃的时候,
那幽绿的烛火猛地一晃,倏然恢复了正常的橘黄色。桌面上,灵位依旧光洁,
哪里有什么鲜血?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我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我一夜未眠,
瞪大眼睛直到天明。鸡叫三遍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昨天的那个领头嬷嬷带着两个丫鬟送了洗漱用品和早饭进来。她们面无表情,
好像服务的不是一个活人新娘,而只是一个完成仪式的道具。“少奶奶,用饭了。
”丫鬟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我看着那精致的点心和小菜,胃里一阵翻腾,毫无食欲。
“我……我能不能见我娘一面?”我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问那嬷嬷。嬷嬷眼皮一撩,
冷冰冰地道:“规矩不能破,三日守灵未满,活嫁新娘不得见外姓亲人,以免活气冲撞。
少奶奶安分些,莫要自找麻烦。”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便领着丫鬟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从外面落锁。我的心沉入谷底。整整一天,无人再理会我。只有中午和傍晚,
丫鬟准时送来饭食,态度依旧冷漠如冰。我试图从她们口中打听一点关于沈青舟的事情,
哪怕是他是怎么死的也好。但她们要么闭口不答,要么就用“奴婢不知”来搪塞。这座院子,
就像一座华丽的坟墓,将我彻底囚禁。夜色再次降临。比起昨夜纯粹的恐惧,
今夜又多了一层深深的绝望。红烛再次点燃。我缩在床角,不敢靠近桌子,
更不敢看那块灵位。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没有,静得可怕。
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叩、叩、叩。清晰的叩门声,突然响起。我一惊,瞬间清醒,
警惕地望向房门。是谁?嬷嬷?丫鬟?她们夜里从不会来。叩、叩、叩。声音不紧不慢,
很有规律。我赤着脚,轻手轻脚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谁?”门外安静了一瞬,随即,
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阿芷姑娘,是我。”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声音……很陌生,并非我认识的任何男性族人。“你是谁?”我紧张地贴着门缝,
试图看清外面,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我是青舟生前的朋友,”门外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
语速很快,“时间紧迫,你听我说。青舟的死并非意外,
沈家配阴婚也绝非为了安魂那么简单!你要小心……”他的话戛然而止!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软倒在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快速远去的脚步声。一切重归死寂。我心脏狂跳,
几乎要蹦出胸腔!青舟生前的朋友?他说青舟的死不是意外?沈家另有目的?
巨大的惊疑和恐惧攫住了我。门外的人怎么样了?是被发现了吗?我用力去推门,
房门被锁得死死的,纹丝不动。“喂!喂!你还在吗?你怎么样?”我徒劳地对着门缝低喊。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冷风,穿过门缝,吹得我脚踝冰凉。那一夜,后半个时辰,
我再无一丝睡意。门外那个神秘的男人是谁?他想告诉我什么?他又遭遇了什么?
沈家这座深宅大院,看似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诡异。天快亮时,
我才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去。却睡得极不安稳,乱梦颠倒。梦里,
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背影站在水边,然后缓缓转过身……可每当就要看清他的脸时,
梦境就猛地碎裂,变成一片漆黑的水底,
有什么东西正拖着一个人往下沉……我是被开锁的声音惊醒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依旧是那个嬷嬷和丫鬟送来早饭。我仔细观察她们的神色,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但她们脸上只有一成不变的冷漠。“嬷嬷,”我试探着开口,“昨夜……可有什么动静?
我好像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嬷嬷摆放碗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连眼皮都没抬:“少奶奶听错了,老宅夜里安静,除了风声,什么都不会有。
您安心静养便是。”她的话,滴水不漏。可我分明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
旁边那个年轻一点的丫鬟,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瞥了一眼房门方向,
又立刻垂下,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惶。她在害怕。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们一定知道什么!他们在隐瞒!待她们走后,我再也按捺不住,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房间。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房门锁死,窗户呢?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是后院的天井,高墙耸立,除非插上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我的目光落在窗棂上,忽然顿住。其中一扇窗棂的底部,木质上,有几道极深的划痕!
那划痕很新,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抓划过,甚至……还带着一点暗褐色的的印记。
我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指尖传来一种粘腻感,凑近鼻尖,能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4 井中秘密窗棂上的抓痕和那一点干涸的血迹,像是一把钥匙,
打开了我心中所有恐惧的闸门。昨夜不是梦!那个神秘男人真的来过,
并且可能在窗外遭遇了不测!这血迹……是他的吗?他到底怎么样了?
沈家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沈青舟的真正死因又是什么?一个又一个疑问在我脑中疯狂盘旋,
让我坐立难安。我必须知道真相!白天,我假装安静顺从,按时吃饭,
甚至故意在丫鬟来送午饭时,表现出认命般的疲惫和麻木。“嬷嬷,今日我觉得身子有些乏,
想多歇歇,晚膳可否晚些再送?”我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那领头嬷嬷打量了我几眼,
见我确实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似乎放下些许戒心。她点了点头:“可以。
少奶奶既入了沈家门,便是沈家人,安分守己,自有你的好处。”我垂眸,低声应道:“是,
我明白了。”嬷嬷满意我的“驯服”,带着丫鬟离开了。房门再次落锁。我立刻从床上弹起,
心脏怦怦直跳。机会来了!晚膳推迟,意味着我有一段无人打扰的时间。
我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整个下午,我都在仔细观察院外的动静。
这处院子果然极其僻静,除了固定送饭的时辰,几乎无人路过。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昏暗。
我估算着时间,深吸一口气,从头上拔下一根最坚硬的银簪。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工具”。
走到门边,我屏住呼吸,将银簪细长的一端探入锁孔。小时候贪玩,
曾见邻居锁匠爷爷如何摆弄门锁,依稀记得一点皮毛。后来家里绣庄的库房锁偶尔失灵,
我竟无师自通地捅开过几次。父亲发现后严厉告诫我不可再试,大家闺秀岂能学这等伎俩。
没想到,当年被斥为“不入流”的伎俩,如今竟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锁芯内部的结构比绣庄那把老旧的铜锁复杂得多。我全神贯注,凭借指尖细微的触感,
一点点试探、拨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外面偶尔传来远远的脚步声或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让我心惊肉跳,不得不停下来,
屏息倾听。终于!“咔哒”一声极轻微的脆响!成了!我心中狂喜,取下门锁,
推开一道门缝。院外暮色四合,寂静无人。我闪身而出,又将房门轻轻合上,
把锁虚挂在门环上,制造出并未打开的假象。该去哪里?沈青舟的院子?书房?
还是……他出事的地方?我想起了那个梦,梦里那片漆黑的水域。
沈家老宅有一处很大的后花园,园中有一个据说极深的活水湖,与外面河道相通。沈青舟,
据说就是在那里落水的。或许,那里会有线索?我凭借着记忆和模糊的方位感,
避开可能有人经过的主路,沿着僻静的廊庑和小巷,往后花园摸去。
沈家老宅比我想象的更大,也更阴森。天色越来越暗,廊下的灯笼尚未点亮,
亭台楼阁在暮色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越靠近后花园,空气里的湿气越重,
那股若有似无的水腥气,似乎又隐隐约约地飘来。我的心跳得飞快,既害怕撞见人,
更害怕撞见……别的什么东西。终于,穿过一个月洞门,一片宽阔的水域出现在眼前。
湖水在暮色下呈现出一种沉沉的墨黑色,深不见底。湖边垂柳依依,
此刻却像是一个个披头散发的鬼影。四周安静得可怕。我沿着湖岸搜寻。
湖边的泥地有些湿软,我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突然,我的脚踩到了什么硬物。
低头一看,竟是一枚小小的、闪着银光的纽扣!我认得这种纽扣!这是洋西装上常用的样式!
沈青舟回来那日,穿的白色西装上,钉的就是这样的纽扣!他确实在这里停留过!我蹲下来,
仔细观察纽扣周围的泥土。泥地上似有一些凌乱的痕迹,像是挣扎拖拽留下的,
但已经被破坏得模糊不清。我的心揪紧了。难道他真的是被人……就在这时,
一阵像是物体划过地面的窸窣声,从不远处假山石的方向传来。有人!我吓得魂飞魄散,
连滚爬爬地躲到旁边一棵芙蓉树后,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假山石后,
转出两个人影。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我认出其中一个是沈老爷身边最得力的老管家。
另一个……身形佝偻,穿着深色短打,看不清面容,但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他们推着一辆小小的板车,车上放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麻袋。两人一言不发,
动作熟练地将板车推到湖边一处伸向水面的石台旁。然后,合力抬起那个麻袋,
“噗通”一声,扔进了湖心!麻袋迅速沉了下去,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我躲在树后,浑身冰冷,血液都凝固了。他们……他们在沉尸?!那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难道是昨晚那个神秘男人?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老管家和那人处理完,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我拼命缩紧身体,恨不得嵌进树干的阴影里。
幸好,他们没有发现我,低声交谈了几句,便推着空板车,消失在假山石后。我等了许久,
直到确认他们真的走了,才敢从树后出来,双腿已经软得站不住。我必须立刻回去!
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来过这里!我沿着原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跑。恐惧给了我力量,
我跑得飞快。眼看再穿过一条回廊就能回到那座僻静院落,拐角处却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那边都处理干净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放心,绝对查不到任何痕迹。
”另一个声音回答。是沈老爷和管家。我无处可躲!情急之下,
我看到旁边有一扇虚掩着的旧木门,好像是堆放杂物的厢房。我立刻闪身钻了进去,
轻轻合上门,只留下一道极细的缝隙。沈老爷和管家的身影从门外走过。“……那边催得紧,
必须尽快解决。‘那东西’不能再留了,这次差点就瞒不住了。”沈老爷的声音透着焦躁。
“可是老爷,毕竟关系到二少爷……”“青舟已经没了!”沈老爷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痛苦的暴戾。“我不能为了一个死人,再把整个沈家搭进去!”“按我说的做!三天后,
等那苏家女守灵结束,立刻处理掉!”“做得干净点,就说是……哀思过甚,追随青舟去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们口中的“那东西”是什么?沈青舟的死果然另有隐情!而他们……三天后,
就要杀我灭口!5 他不是他黑暗的杂物间里,我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几近窒息。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