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江南,湿润的热气扑面而来,夹带着熟悉的槐花香,还有隐约的河水气息。
她拎着行李箱,站在站台上,西下张望。
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她却仿佛被人群隔开一层,无所归属。
三年了。
三年前,她带着少得可怜的行李,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往北方求学。
如今,她学业有成,归心似箭,可真正站在江南的土地上时,心底反而浮起一阵莫名的惶然。
林家的车并没有来接她。
她早有预感,却还是在出站口停留片刻,目光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
最终,她拉着箱子走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林府。”
她对司机报了地址。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听到“林府”,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林家在江南小城里颇有名气,祖上是盐商,后来子孙们投身实业,家业越做越大。
林府是老宅,坐落在城南最繁华的地段,青砖红瓦,园林深深,外人只能远望,不敢轻易造访。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江南的街巷依旧曲折婉转,柳条低垂,白墙黛瓦。
林清漪沉默地坐在后座,手指紧紧攥着包带。
她记得小时候,每逢假期,父亲都会亲自来车站接她,带她吃一碗热腾腾的桂花糖藕。
父亲去世后,林家仿佛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车子在林府门口停下。
林清漪下车,望着高高的灰色院墙,心头浮起些旧日回忆。
门口的守卫见她,犹豫地问:“您是……我是林清漪。
回来住。”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从容。
守卫愣了下,随即打开了门。
林清漪拖着箱子走进院子。
脚下是青石板路,两旁栽着古柏和海棠。
院子深深,曲折幽长,她一路走过花影斑驳的回廊,心情越来越平静。
林府的大厅里,己经有人等着。
林清漪推门而入,视线落在厅中几个人身上。
林家如今由大伯林正堂掌权,他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
旁边是大伯母和堂兄林嘉言,堂姐林曼仪,还有几个远房亲戚。
见她进门,林正堂只是微微点头:“回来了。”
林清漪也点头:“大伯好。”
厅里气氛冷冷淡淡,仿佛她只是个普通的访客。
林曼仪朝她笑了笑,算是唯一的善意。
其他人或低头喝茶,或掩饰性地打量她,眼神里带着疏离和警惕。
“你在外头几年,学得如何?”
林正堂问。
“己经毕业了。”
林清漪答,“准备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做打算。”
林曼仪插话:“清漪学的是社会学吧?
挺冷门的。”
“是。”
林清漪淡淡应道。
厅里又沉默了一阵。
林大伯母说:“你房间一首空着,曼仪让下人收拾过了,有什么需要就和曼仪说。”
林清漪道谢,心里却知道,这房子从来都不是她的归宿。
自父亲去世后,林府的气氛就变了。
大伯一家掌管家业,其他旁系都在各自角落里生存。
她这个早早丧父的侄女,身份微妙,既不是外人,又不算林家核心。
“你母亲身体可还好?”
林正堂突然问。
林清漪一怔,点点头:“还好。
让我问候大伯和大伯母。”
“嗯。”
林正堂低头喝茶,不再多言。
林嘉言一首没说话,只是在手机上低头敲着什么。
林曼仪站起来,说:“清漪,我带你去房间吧。”
她跟着林曼仪上了楼,走过回廊,来到一间靠近花园的房间。
房间里陈设素雅,窗外是盛开的木槿花。
林曼仪替她打开窗户,笑道:“这些年你没怎么回家,其实大家也挺挂念你的,只是家里事多,没空去看你。”
林清漪笑了笑:“我明白。”
“家里有些变了,你慢慢适应吧。”
林曼仪拍拍她的肩,“有事随时找我。”
林清漪点头:“谢谢曼仪姐。”
林曼仪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林清漪一人。
她坐在床沿,望着窗外的木槿花,心里五味杂陈。
林家老宅里的一砖一瓦,她都记得,却仿佛隔了一层雾,变得模糊。
她打开行李箱,把书和衣物整齐摆放好。
桌上有一只旧瓷杯,是小时候用过的,上面画着一只小船和柳叶。
林清漪手指摩挲着杯沿,心头涌起一阵温柔的怀念。
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归宿,却是她的根。
无论外面世界多大,江南林家,始终是她生命里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傍晚时分,院子里传来阵阵虫鸣。
林清漪站在窗前,看着天色由明转暗。
林府的生活重新展开,家族的冷漠和疏离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包裹。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那是父亲留下的家书。
信纸上写着:“清漪,人生如水,家是岸。
无论你走得多远,记得归来。”
林清漪轻轻抚摸信纸,心里泛起涟漪。
归来江南,她己不是当年的稚子。
家族的冷漠,亲人的疏离,都无法改变她对家的执念。
她暗暗发誓,无论将来如何,都要在这座江南老宅里,守住属于自己的温度。
夜色渐深,林清漪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窗外的风轻轻吹动帘子。
她知道,回家的路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