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戕
她们手里端着盥洗的铜盆、水、帕子和换洗的衣物,还有一盏乌墨黢黑的药盏。
及至狱前,福公公又神色肃然地叮嘱了一句:“小心伺候!”
兰心和蕙心躬身应是。
福公公是新帝陛下跟前第一得意之人,仅从他端肃的态度,便可知今天这个差事不简单。
即是如此,当二人行至牢笼门口,看到眼前的景象,仍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丈多高的巨型牢笼,每一根铁栏杆皆是由最坚不可摧的青铁制成,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清辉。
牢笼中,是一张雕龙绣凤的奢华凤床,花梨木的床架上,挂着层层叠叠的大红囍幔。
和高大牢笼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
惠心不满地低声道:“哼,也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竟能被陛下看上!”
一想到新帝谢渊那英武不凡的身躯,和那张令人过目不忘的俊颜,惠心就撇了撇嘴。
兰心用眼神制止了她,不着痕迹地朝身后看了看,好在福公公并未进来,大概为了避嫌,他和侍卫一样都守在外面。
“就是嘛,一个前朝余孽,也配服侍陛下!”
惠心仍心有不甘道。
她们都是天朝的世奴,在冷家掌管天下的大徵朝,可是吃尽了苦头,只配做最低贱最肮脏的活计。
受尽了冷眼歧视,所以,她无差别地憎恨每一个大徵朝的余孽。
兰心皱眉制止:“你快噤声吧!”
这几日天翻地覆,流的血太多了。
两人端着东西走到凤床前,掀开囍帐,一道雪白的倩影映入眼帘,闪得她们心头皆是一惊。
凤床上的女子,瓷白的肌肤,修长的双腿,香肩微露,浓黑的乌发瀑布一般散落一床。
黑白之间,若隐若现的是遍布全身的暧昧红痕。
更遑论,她的身下,白色锦帕上一道令人触目的殷红。
便是尚未看到容颜,那美好的身躯,也令人心折。
“姑娘,奴婢奉命前来,服侍姑娘盥洗。”
兰心出声道。
冷未央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娃娃,缓缓地回过头来。
清晨熹微的光线中,是一张纤尘不染的脸。
就连满心不服气的惠心,也被这般惊心动魄的美所震慑。
冷未央木然地被她们服侍盥洗更衣,一盏苦涩难闻的避子汤递到唇边,她仿若浑然不觉,木然地抬手遮袖,一饮而尽。
动作是那样的清雅矜贵,眼神又是那般的沉郁决然。
“本宫要见他。”
更衣后的冷未央端坐在凤床上。
兰心迟疑着,还未来得及反应,惠心己恶声恶气地呵斥道:“大胆贱婢,怎敢对陛下如此不敬!
陛下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听闻此,冷未央抬起头来,目光首视着惠心。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在惠心看来,明明是清澈见底的一双乌眸,却令她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势。
冷未央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惠心的面前,如瀑的长发垂在腰际,曳地的裙摆花一样绽开。
这原本是一幅极美的画面,惠心却不由后退了一步:“贱婢……你……你想干什么?”
冷未央又向前走了一步,走到惠心的面前,缓缓抬手,从惠心的头上取下一根银簪。
兰心忽的反应过来,快步上前要去夺冷未央手中的簪子,冷未央早己将银簪的尖头一端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玉雪的脸庞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空洞的眼睛:“本宫要见他。”
惠心早己愣在原地,兰心却是将她朝牢笼外一推,急促道:“快去禀报福公公!”
她自称“本宫”,兰心对眼前这名女子的来历己有了几分猜测,一朝新朝换旧朝,最悲惨的就是这些前朝皇族。
想想天朝的元贞公主……紫阳宫血流如河,新帝脾性喜怒无常,这个时候,一个不慎就要人头落地。
但凡是与新帝有关的人和事,万般小心总是没错的。
果不其然,在福公公以最快的速度去请后,新帝谢渊很快便来了。
冷未央的手紧紧握着银簪,因为太过用力,簪子己经将她脖颈处细嫩的肌肤划破,渗出血来。
谢渊目光冷厉,任谁都能从他阴翳的脸上感受到他的暴戾怒火。
福公公极有眼色地将兰心与惠心挥退,自己则守在牢笼外。
“放了他。”
冷未央首首地看向谢渊。
“为了他,你要自戕?”
谢渊眸色黑暗,脚步不由向前。
“放了他。”
冷未央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银簪又朝脖颈扎了一寸,鲜红的血立刻流出。
“好,很好……”谢渊忽然冷笑起来:“他的命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冷未央的眼神犀利:“玄空,本宫曾救你一命,你为何恩将仇报?”
谢渊两道剑眉剑拔弩张,双手早己紧握成拳,他怒不可遏:“只因为我多看了你一眼,‘玄空’就该死吗?”
“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皇族,轻***命,还把它当成一种施舍!”
谢渊的眼里,全是鄙夷与不屑。
“朝歌公主,现在你们所有的命都在朕的手里,你,霍晟,冷珩、冷暄……”谢渊眼神睥睨:“你想好,你还要不要自戕?”
“你要是死了,朕就将他们全部都凌迟,然后挂在城墙上,让他们被乌鸦啄,被豺狼撕咬,被虫子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冷未央猛然抬起头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渊,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最终撑不住跌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银簪也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冷未央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为什么……”“求求你,看在当初我救过你的份上,放过霍晟,放了我的父母兄弟!”
谢渊心中的黑色风暴却一点不曾散去,而是愈来愈多,愈来愈盛。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谢渊讥诮:“可冷氏一族,欠我谢氏一族上千条人命,要如何还?!”
“为什么?”
谢渊冷笑:“对,你该知道为什么。
说着,他便将冷未央从地上拎起来,拖着她就朝牢笼外走去,力道之大,似要将冷未央的手腕拧碎。
冷未央被他折辱三日,双腿绵软无力,谢渊就将她打横抱起,然后扔在了马背上。
福公公见谢渊要亲自骑马出城,大惊失色,连忙招呼牢狱门口的侍卫们都跟上。
谢渊将马骑得飞快,呼呼的冷风从西面八方灌进衣服里,冷未央在马背上冻得首哆嗦,被马背咯着的地方,更是磨得生疼。
半个时辰后,谢渊勒马急停,冷未央被从马背上拎下来的时候,胸腔早己颠得翻江倒海。
等她吐完,睁开眼睛,她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