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在台上问：“沈修泽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悠薇小姐为妻，
无论……”我的高跟鞋踩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上，发出的声音，盖过了那句“我愿意”。
今天是我前未婚夫沈修泽的婚礼，也是我出狱的第二天。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连衣裙，
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施施然地，从教堂的尽头，一步步走向那对光鲜亮丽的璧人。
全场的宾客都惊呆了，他们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子。沈修泽也看见了我。
他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眼中的震惊、慌乱，
以及一丝深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恐惧，对我来说，是这五年来最美妙的风景。他的新娘，
那个穿着千万级定制婚纱，美得像个天使的女人，林悠薇，也看见了我。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纯洁无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魔鬼般惊恐的神情。
“苏念……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修泽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没有回答他，
只是微笑着，走到了他们面前。我将手里那个黑色的盒子，
轻轻放在了铺着洁白桌布的礼台之上。“沈修澤，恭喜你新婚大喜。”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不像一个在监狱里待了五年，家破人亡，连孩子都死在腹中的女人，
“这是我给你和弟妹，准备的新婚贺礼。”林悠薇尖叫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
连连后退。沈修泽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额上青筋暴起，他嘶吼道：“保安！
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几个保安立刻冲了上来。但我比他们更快。我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炸弹，没有刀。只有一个小小的、被磨得看不出颜色的……婴儿骨灰盒。“沈修泽，
林悠薇。”我轻轻抚摸着那个冰冷的盒子，仿佛在抚摸一个熟睡的孩子，我的声音，
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们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们亲手杀死的那个孩子？”“他今天，
也想来喝杯你们的喜酒。”“啊——！！！”林悠薇彻底崩溃了，她捂着耳朵，疯狂地摇头，
婚纱上昂贵的钻石，随着她的动作，反射出刺眼的光。沈修泽的脸色，
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他看着那个骨灰盒，像是看到了自己被宣判死刑的判决书。
宾客们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孩子？什么孩子？”“这个女人是谁啊？
怎么像个讨债的……”“她好像是……五年前那个酒驾撞死人的苏家大小姐？
”我满意地看着眼前这片混乱，这只是开胃菜。我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张小小的，不起眼的，SD内存卡。“当然，光有这个还不够。”我晃了晃手里的内存卡，
对着沈修澤，笑得愈发灿烂，“我还带了点助兴的节目，保证让你们的婚礼，终生难忘。
”我走向不远处正在播放着他们甜蜜婚纱照的巨大投影幕，将内存卡，
插进了司仪手忙脚乱想要关掉的笔记本电脑里。沈修澤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地向我扑来：“苏念！你敢！”可惜，太晚了。巨大的屏幕上，
原本温馨的画面消失了。取而代 ઉ 的，是一段来自于五年前，一个雨夜的，
行车记录仪视频。视频的画面在剧烈地晃动，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女人的尖叫。
那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属于林悠薇的声音。2五年前，同样是一个这样的雨夜。
我开着车，载着喝得酩酊大醉的林悠薇，从一场派对回家。
我是接到沈修泽的电话才赶过去的，他说悠薇心情不好，喝多了，让我务必安全送她回去。
那时候的我，真是傻得可笑。我把他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心，当成了他善良体贴的一部分。
我甚至还因为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我，而感到一丝甜蜜。我以为，
这是他信任我的证明。我甚至还不知道，我已经怀孕四周了。我正准备在第二天，
他生日的时候，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红灯路口，我停下车。林悠薇在副驾驶上，
忽然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念念姐，”她抓着我的手，醉眼朦胧，满脸泪痕，
“我好难过……修泽哥他……他为什么要跟你订婚？他明明知道，
我从小就喜欢他……”我当时心里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她：“悠薇，你喝多了。
修泽他……只把你当妹妹。”“妹妹？”她忽然冷笑起来，那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
显得格外刺耳，“他吻我的时候，可没说我是妹妹！”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就在我失神的那个瞬间，绿灯亮了。而林悠薇，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忽然扑了过来，
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猛地蹿了出去。我甚至来不及反应，
只看到一个撑着伞过马路的老人，在我眼前，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砰——”世界，在那一刻，陷入了死寂。等我从方向盘上抬起头，额头上一片温热的粘稠。
我顾不上自己的伤，疯了一样地去解安全带，要去救人。可林悠薇，却死死地拉住了我。
“不能下去！”她酒醒了一大半，脸上写满了恐惧，“念念姐，我们快跑！被抓到就全完了！
”“你疯了！快打120！”我甩开她的手，就在我准备推开车门的瞬间，我的手机响了。
是沈修泽。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通：“修泽！出事了！悠薇她……”“念念，
你听我说。”电话那头，沈修澤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什么都别做，
什么都别说，待在车上，等我。”十五分钟后，沈修泽赶到了。他没有先看我，
甚至没有看那个躺在血泊里的老人。他第一时间，冲向了副驾驶，将吓得魂不附体的林悠薇，
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别怕，有我在。”他轻声安抚着她，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然后，
他抬起头，看向我。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
看到那种陌生的、冰冷的、仿佛在看一个死物的眼神。“念念，”他开口，每一个字，
都像一把冰锥，扎进我的心脏，“这件事，必须有一个人来承担。
”我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就已经戴上了手套，拿出一条手帕，冷静地，
开始擦拭方向盘上，所有可能属于林悠薇的指纹。接着，他将已经快要昏迷的我，从副驾驶，
拖到了驾驶座上。他把我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按在了方向盘上，又握着我的脚，
踩了踩油门和刹车。他做得那么细致，那么有条不紊，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一件，
将我彻底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为什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
问出了这三个字。“悠薇她不能有事。”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
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冷酷，“她的演艺事业才刚刚起步，她的人生，不能有任何污点。
”“那我呢？”我看着他，眼泪和额头上的血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那我的人生呢？我们的孩子呢？”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腹。听到“孩子”两个字，
他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但仅仅只是一瞬间。随即，他恢复了那种可怕的平静，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苏念，你那么爱我。”“所以，你一定会为了我，牺牲的，
对不对？”3法庭上，沈修泽作为“目击证人”，冷静地，陈述着他伪造的“事实”。
他说他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我坐在驾驶座上，浑身酒气，神志不清。
他说林悠薇当时坐在后排，因为受到了惊吓，才会言语混乱。
他还拿出了一份由他公司旗下私人医院开具的、我的“酒精检测报告”。铁证如山。
我百口莫辩。我的律师，是沈修泽花重金请来的，全程都在劝我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我的父母，一夜白头。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他们想尽办法为我奔走，
却被沈家强大的权势，压得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最终，我被判了五年。交通肇事，
加上事后逃逸未遂。宣判的那天，我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到了旁听席上的沈修泽和林悠薇。
林悠薇依偎在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尽了委屈的人。而沈修泽，
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深处，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种解决了麻烦之后的，
彻底的漠然。我被押送进监狱的那天，天空下着灰蒙蒙的雪。那是我人生中，
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绝望的颜色。监狱里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黑暗一万倍。
我是“名人”，是那个酒驾撞死人的苏家大小姐。狱警和囚犯们，都对我“另眼相看”。
欺辱、殴打、谩骂，成了家常便饭。最开始，我还幻想着，沈修泽或许会有一丝良知发现，
他会来看我，会救我出去。但没有。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他就像从我的生命里，彻底蒸发了。
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每天都对着肚子说话，我告诉他，宝宝，
你要坚强，妈妈一定会带你出去，让你看看外面的太阳。我用尽全力，保护着这个小生命。
我把本就不多的饭菜，分出一大半，强迫自己咽下去。我忍受着所有的欺辱，
只要她们不伤害我的肚子，我可以像狗一样，跪在地上。但魔鬼，
是不会对祈祷有任何回应的。在我怀孕四个月的时候，监舍里的“老大”，因为看我不顺眼，
带着几个人，将我拖进了厕所。她们说，要让我这个“杀人犯”，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冰冷的脏水，从头顶浇下。拳头和脚，雨点般地，落在我身上，落在我的肚子上。
我拼了命地护着小腹，我嘶吼，我哀求，我用牙齿去咬她们。但一切都是徒劳。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身下，缓缓流出。起初是涓涓细流，然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洪流。
那滩刺目的红色，在肮脏的水泥地上，蔓延开来，像一朵开在地狱里的，绝望的彼岸花。
殴打停止了。她们看着那滩血，也愣住了。我感觉不到疼了。我只感觉到，我的生命，
随着那滩血，一点一点地，流逝掉了。我的孩子，那个我还没来得及感受他胎动的孩子，
那个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字的孩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我被送进了医务室。
医生只是冷漠地告诉我，流产了，是个男孩，已经成型了。我没有哭。从那天起，
我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因为我的心，已经随着那个孩子，一起死了。活下来的，
只是一个名叫苏念的，复仇的躯壳。我开始吃饭，开始锻炼，
开始学习监狱里所有的生存法则。我变得比那些欺负我的人，更狠，更冷。
我用半根磨尖的牙刷，捅穿了那个“老大”的手掌。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惹我。
我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走出去。然后，让那对狗男女，血债血偿。4时间在监狱里，
是一种被拉长了的刑罚。每一天，都像一生那么漫长。
在我彻底变成一个冷硬的、沉默的复仇机器后，一个人，闯入了我的世界。她叫秦芳，
大家都叫她“秦姨”。她比我早进来十年，罪名是“商业诈骗”，无期徒刑。
她是这个监区里，唯一一个没人敢惹，却也从不欺负别人的人。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是在一次放风的时候。我正站在角落，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在冬日的寒风里，
锻炼着自己早已冻得麻木的身体。“小姑娘，恨，是支撑不了一个人走完一辈子的。
”她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衣，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我没有接，
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恶意。”她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以为，自己能把天捅个窟窿。结果呢，还不是被关在这里，
数着墙上的格子，过完下半辈子。”我依旧没有说话。“你是因为男人进来的吧？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能让一个女人变成你这样的，除了男人，没别的原因。
”我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叹了口气：“我当年，
也是被我最信任的合伙人，我当成亲弟弟一样的人，亲手送进来的。他卷走了公司所有的钱，
留下一个烂摊子和一堆伪证给我。你看，这世上的故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版本。
”或许是她的经历，触动了我心里某根已经冰封的弦。我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你就不恨吗？”“恨。怎么不恨？”秦姨看着铁丝网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眼神悠远，“刚进来的那几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闭上眼，就是他那张得意的脸。
我想着，就算变成鬼，也要出去找他索命。”“后来呢？”“后来，我想通了。
”她把馒头塞进我手里，“在这里，恨是最没用的东西。它只会烧干你自己，
却伤不到外面的人分毫。你要做的，不是恨，是记。”“记住他们的脸，记住他们做过的事，
记住你所受的每一分苦。然后，把这些东西，都变成你活下去的养料。”从那天起，
秦姨开始有意无意地“指点”我。她曾经是商界的风云人物，精通法律、金融、心理学。
她教我，如何从一个人的微表情，判断他是否在说谎。她教我，如何利用规则，
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她甚至凭着记忆，给我画出了整个沈氏集团的股权结构图，
分析里面的每一个漏洞。她说：“沈修泽这种人，最在乎的，无非就是两样东西：名，和利。
你要复仇，就要从这两样东西下手。把他最在E 的，一样一样地，全部从他手里夺走。
”“可是，我在里面，什么都做不了。”我第一次感到了无力。“谁说的？”秦姨的眼中，
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你忘了，五年前，你出事的时候，开的是什么车？
”“我家的……一辆很普通的代步车。”“那辆车，在你入狱后，
是不是就被你父母处理掉了？”我点了点头。“你仔细想想，那辆车上，
有没有装行车记录仪？”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装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父亲，
亲手为我装上的。他说女孩子开车，有个记录仪，安全一点。
“可是……警察当时调取了记录仪，里面的视频，就是我开车的画面……”“傻孩子。
”秦姨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学生，“警察看到的，是沈修澤想让他们看到的。
你有没有想过，那张内存卡，可能被他掉包了？”“那原来的那张呢？
”我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如果我是你，我会在警察来之前，就把那张最重要的东西，
藏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秦姨拍了拍我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
“一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地方。”我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五年前那个雨夜，
在沈修泽伪造现场的时候，有过一个短暂的空档。他去路边打电话，
处理那个被撞老人的事情。而那个时候，我虽然浑身是伤，神志不清，
但我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做了一件事。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将那张小小的、沾着我额头鲜血的内存卡，从记录仪里抠了出来，然后，
塞进了……塞进了驾驶座下，一个破损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弹簧凹槽里。那是我最后的，
也是唯一的，希望。5五年的刑期，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我出来的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
阳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轰隆”一声关上了。那一刻，
我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自由。我只觉得，我从一个小监狱，走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监狱。
来接我的，只有我白发苍苍的父母。这五年来，他们的探视申请，一次又一次地被沈家驳回。
我们只见过寥寥数面。再次看到他们，我才惊觉，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下了多么残忍的痕迹。
我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如今背也驼了，腰也弯了。我那个曾经最爱美的母亲，
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一样。“念念……”我妈抱着我，泣不成声。我没有哭。
我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平静：“爸，妈，我回来了。”回到家，家里的一切，
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我的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晚饭的时候，我爸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念念，这是……那辆车的钥匙。
”他把钥匙推到我面前，声音沙哑，“你出事后，那辆车，我们就一直没舍得卖。想着，
等你回来……”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我知道，他们还是不相信我会做出那种事。
他们把车留下来，就是为了等我回来，给我一个清白。吃完饭，我拿着钥匙，走进了车库。
那辆蒙着厚厚灰尘的车，静静地停在角落，像一头被遗忘的、沉默的野兽。我打开车门，
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跪在地上，将手，伸向了那个我记了五年的位置。驾驶座下，
那个破损的弹簧凹槽。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小小的东西。是它。
我将它从里面，一点一点地，抠了出来。那张内存卡，在昏暗的灯光下，
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上面，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那是我的血。
也是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血。我紧紧地，将它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全世界。这五年来，
支撑我活下来的，就是这一刻。第二天，我用我仅剩的一点积蓄，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我将内存卡，插了进去。屏幕上，开始播放五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一切，都和我的记忆，
一模一样。林悠薇的哭诉，她疯狂地踩下油门，撞到老人后惊恐的尖叫，
她拉着我不让我下车……以及，沈修泽赶到后，说的第一句话。“别怕，有我在。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了沈修泽那张冷静而残忍的、正在擦拭方向盘的脸上。我将这段视频，
复制了无数份。存在U盘里，存在云端，存在每一个我能想到的，安全的地方。做完这一切，
我打开了新闻网站。头版头条，就是一则轰动全城的婚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