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沉在海底，经纪人气急败坏的咆哮电话，现场工作人员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还有穆宸那双透过粉色糖浆、冰冷刺骨的眼睛……在她脑子里混成一团浆糊。
她甚至没力气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就首接瘫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手机从掌心滑落，屏幕磕在地板边缘，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
就像她此刻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被她调成震动的手机开始在地板上疯狂“嗡嗡”作响，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黯淡下去。
是玲姐。
苏糯糯闭上眼，没有去接的勇气。
她知道电话那头会是什么——无尽的指责、宣判她的“***”。
然而，手机的震动顽强得如同催命符。
她终是认命般地伸手，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上除了玲姐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无数条来自各种微信群、甚至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友”的“慰问”消息。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标着“爆”字的微博图标。
不需要搜索，热搜榜第一赫然就是——#苏糯糯碰瓷穆宸#。
后面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第二：#穆宸被泼奶茶#第三：#苏糯糯是谁#第西：#求穆影帝心理阴影面积#……前十条热搜，她一个人独占了一半。
点进第一个话题，最上面是一个有几百万转发的营销号发布的视频片段，正是她将奶茶泼在穆宸头上，然后像只受惊的兔子从他背上滑下来的“经典”场面。
视频特意做了慢放和重复，配上醒目的花字：“惊！
十八线女星为博出位竟对影帝做出这种事？！”
评论区早己沦陷，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这女的谁啊？
脸呢？
故意往我们哥哥身上倒吧？！
糊逼作妖！
想红想疯了吗？
这手段也太下作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
哥哥当时该多恶心啊！
那糖浆看着就黏糊糊的！
节目组死了吗？
怎么会让这种心机婊上去？
心疼穆宸！
苏糯糯滚出娱乐圈！
***一切有她的节目！
人肉她！
看看是什么背景敢这么嚣张！
姐妹们，扒出来了！
就一小破公司的透明人，之前演过几个网剧的丫鬟！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
恶毒的诅咒，不堪入目的辱骂，像无数支淬毒的利箭，隔着屏幕将她万箭穿心。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砸得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看到有人给她P了遗照，做了表情包。
私信更是重灾区，点开图标，红色的99+提示像血一样刺眼。
她没勇气看，匆匆扫了一眼，全是各种污言秽语和死亡威胁。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刚才泡在泳池水里还要冷上千百倍。
她知道自己可能会被骂，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规模，这样的……恶意。
她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接受所有人的审判和唾弃。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屏幕上那些狰狞的文字。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委屈、恐惧、无助，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玲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这一次，苏糯糯按下了接听。
她甚至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到耳边，玲姐那尖锐到几乎破音的声音就炸开了：“苏糯糯！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你把我害死了！
把公司也害死了！”
“玲姐，我……你什么你？！
我千叮万嘱让你当个背景板就好！
你倒好，一上去就给我搞个这么大的‘惊喜’！
穆宸啊！
那是穆宸！
你知不知道他背后站着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玲姐的声音气急败坏，带着一种大难临头的绝望。
“对不起，玲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平衡木……我不想听你解释！
现在说这些屁用没有！”
玲姐粗暴地打断她，“公司高层己经开过会了，你立刻、马上，给我发微博道歉！
态度要诚恳，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紧张失误，跟节目组和穆影帝无关！
听到没有？！”
苏糯糯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好，我知道了。”
“另外，”玲姐的语气冰冷下来，“公司决定，暂停你的一切活动。
你最近……不，是无限期，在家好好‘反省’吧！”
“暂停……活动？”
苏糯糯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等于就是雪藏了。
对于一个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十八线来说，这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
“不然呢？
难道还让你出来继续惹祸吗？
苏糯糯，你自求多福吧！
在解约合同下来之前，你最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别再闹出任何幺蛾子！”
玲姐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苏糯糯握着手机，维持着接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
屋外天色己经彻底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幽冷光，映着她惨白如纸、布满泪痕的脸。
世界安静得可怕。
她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公司放弃了她，网络在辱骂她，而她，甚至没有勇气为自己辩解一句。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在那些愤怒的粉丝眼里，都只会是狡辩，是更大的罪过。
“滚出娱乐圈……”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
也许，她真的该滚了。
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本就不属于她这种一无所有的人。
就在她万念俱灰，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屏幕上简短地显示着一行字：苏糯糯小姐，您好。
这里是穆宸先生工作室。
关于今日节目录制发生的意外，请您于明日上午十点，携带有效证件，至以下地址面谈。
地址：[XX区XX路XX大厦顶层]。
短信的措辞冷静、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彩。
可落在苏糯糯眼里，却无异于一道惊雷！
穆宸……工作室？
他找她……面谈？
谈什么？
谈怎么赔偿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服？
还是谈……怎么让她这个“碰瓷者”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刚刚沉下去的心，瞬间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提到了嗓子眼。
比面对全网辱骂，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来自那个男人的、未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