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圣诞雪，下得比往年都要绵密些。阿明站在高铁站的出站口，
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才发现烟灰已经落了满襟。玻璃门外，
阿珍裹着驼色大衣的身影越来越近，围着的那条酒红色围巾还是去年他送的，
边角已经起了些毛球，却依旧衬得她眉眼温润。“怎么不进去等？
”阿珍伸手替他拂掉肩上的雪，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耳廓，又缩了回去，“这么大人了，
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阿明攥住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
掌心的温度烫得阿珍轻轻颤了一下。“想早点看见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喉结滚了滚，
终究没说出后面的话——其实是怕，怕晚一步，连这最后一面都要被风雪吹散。
阿珍低头笑了笑，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愁绪。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桶，
塞到阿明怀里：“刚炖好的芸豆猪肚汤，你胃不好，回去记得热了喝。”桶身还带着余温，
透过厚厚的保温层，传到阿明心口，暖得他鼻子发酸。他们的故事，
要从三年前那个同样飘着细雨的冬天说起。
那时阿明刚结束那段维持了十余年的“合租式婚姻”。儿子高三毕业，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和前妻平静地签了离婚协议。没有争吵，没有撕闹，
就像他们这些年的日子一样，淡得像一杯凉白开。离婚后他搬去了单位附近的老小区，
一室一厅的房子，白天是兢兢业业的中层干部，晚上是守着空房子的孤家寡人。
四十岁的男人，本以为早已过了“心动”的年纪，却在一个深夜刷交友软件时，
刷到了阿珍的头像。头像是张抓拍的照片，阿珍站在自己的小店里，
手里拿着一串刚穿好的珍珠项链，阳光透过玻璃门洒在她身上，鬓角的碎发都泛着金光。
简介里写着：“守着一家小店，等一个聊得来的人。”阿明鬼使神差地发了条消息：“老板，
项链怎么卖？”没过多久，对方回了条语音，声音清亮又带着点笑意：“先生，项链不单卖，
得看缘分。”缘分这东西，说来也玄。他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从晨间的第一杯豆浆，到深夜的最后一首老歌，从童年糗事到中年感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阿珍比他大三岁，却比他更懂生活里的细碎温暖。她会记得他不吃香菜，会提醒他变天加衣，
会在他抱怨工作不顺时，发来一段自己弹的钢琴曲——不是什么名家大作，
就是简单的《茉莉花》，却能让他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阿明后来才知道，
阿珍的日子比他更不容易。早年嫁给前夫，本以为是良人，没成想对方嗜赌如命，
最后连家里的房子都差点抵了债。为了女儿，她咬着牙离婚，
一个人带着孩子开了这家小饰品店，从最初的摆地摊到后来的固定铺面，熬了整整十年。
女儿争气，考上香港大学那天，她在店里哭了一下午，不是难过，
是觉得终于能给孩子一个像样的未来了。“要是早几年遇到你就好了。”有次深夜聊天，
阿珍发来这样一句话，后面跟着个叹气的表情。阿明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敲下：“现在遇到，
也不晚。”聊了三个月，阿珍终于开口：“来我店里看看吧，就在老城区的巷口，
门口种着棵梧桐树。”阿明那天特意换了身新衣服，
还去花店买了束向日葵——他记得阿珍说过，喜欢这种永远朝着太阳的花。
小店比他想象中更温馨，墙上挂着些手工做的风铃，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饰品，
角落里还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个马克杯，印着“平安喜乐”四个字。
“你小时候居然掉过鱼塘？”阿珍听完他讲童年糗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我三年级还留着短发，跟男生打架呢，老师总把我当成男孩子叫家长。
”阿明看着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心里突然就软了。四十岁的女人，就像陈酿的酒，
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举手投足间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
午饭是阿珍点的外卖，芸豆猪肚汤熬得浓白，小炒黄牛肉香辣入味，莴笋丝脆嫩爽口。
她不停给阿明夹菜，筷子尖沾着汤汁，也不在意：“男人就得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多吃点才有力气。”说着还笑他，“最喜欢看男人吃得满嘴流油的样子，可爱得很。
”阿明被她说得耳根发烫，却还是乖乖地把她夹的菜都吃了。店里很安静，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桌子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缠缠绵绵地叠在一起。“要是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傻了。”阿珍忽然叹了口气，
指尖摩挲着马克杯的边缘，“年轻时总以为爱情就是轰轰烈烈，后来才知道，
能有人一起吃饭、一起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阿明的心猛地一揪，他伸出手，
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抱住了阿珍。她的肩膀很软，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是她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阿珍的脸颊泛起红晕，
眼神却亮得像星星。她轻轻招手，声音带着点颤：“来，带你看看我的仓库。
”仓库就在小店的后院，挂着一块蓝色的布帘。阿明刚掀开门帘，就被阿珍拉进了怀里，
她的手勾着他的脖子，唇就凑了上来。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孤寂都宣泄出来。阿明搂着她的腰，感受着她的温度，
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香气，忍不住吻了她热烈的唇。没想到，她激烈的回应了？
舌头灵活的像一条游蛇。仿佛一扇门被打开，阿明的手终于不老实了，
摸入了那大白兔的窝子里。温暖，微颤。阿珍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久违的电流，
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回家的路上，手机震了一下，
是阿珍发来的消息：“坏蛋，都弄疼我了，现在还涩涩的。”后面跟着个生气的表情，
却透着掩不住的娇嗔。阿明看着屏幕，笑了很久，连走路都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那之后，
阿明成了阿珍店里的常客。每周都会去一两次，有时带些她爱吃的水果，有时买些菜，
两个人在小厨房里一起做饭。阿珍的手艺很好，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得格外美味。
他喜欢看她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喜欢听她一边炒菜一边跟他唠叨店里的琐事，
喜欢吃完饭跟她一起去江滩散步，看晚霞把江水染成金色，然后在暮色里紧紧牵着她的手。
有一次，他们在江滩看晚霞，阿珍突然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阿明握紧她的手，
认真地说：“会的，一直这样。”那时的他，以为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就能抵过所有风浪。
却忘了，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总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无奈。美好的日子过了一年，
阿珍的女儿在香港生了孩子，发来视频，哭着让她去帮忙照顾。女儿是阿珍的软肋，
她怎么能拒绝？更何况，那是她的第一个外孙女，她早就盼着能抱抱孩子了。“圣诞前就走，
等过了年，我就回来。”阿珍收拾行李时，一遍遍地跟阿明说，像是在安慰他，
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阿明帮她叠着衣服，指尖有些发颤：“我送你去机场。”平安夜那天，
雪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裹进白色的温柔里。阿明提着阿珍的行李箱，走在前面，
阿珍跟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到了高铁站，阿明把行李箱放在地上，
却迟迟不肯松手。“到了那边，记得按时吃饭，别总想着照顾孩子，忘了自己。
”他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天冷了就多穿点，香港虽然比这边暖和，但也别冻着。还有，
记得每天给我发消息，让我知道你好好的。”阿珍点点头，眼眶红红的，
却强忍着没掉眼泪：“你也是，别总吃外卖，自己做点饭吃。胃不好，少抽烟，少喝酒。
”广播里传来检票的通知，阿珍拿起行李箱，转身要走，却被阿明一把拉住。
他把她拥进怀里，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等你回来，
”他的声音哽咽着，“我还带你去江滩看晚霞。”阿珍在他怀里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