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国从床上惊醒，浑身冒着冷汗。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和小贩的吆喝声，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泛黄的墙壁，破旧的木制衣柜，还有那台老式的熊猫牌电视机。
这是1990年的春天。他重生了，回到了和妻子刘敏结婚的第三年。"建国，
快起来吃饭了！"刘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何建国摸了摸脸，
三十五岁的记忆和二十五岁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上一世，他和刘敏坚持丁克到老，
为了她放弃要孩子，结果五十五岁那年突发脑溢血倒在厂里，刘敏连医院都没来，
只让表弟转交了五千块钱当"辛苦费"。他躺在病床上咽气时，
护士说刘敏正和年轻男人在三亚度假。这一世，他不会再犯傻了。何建国推开卧室门，
刘敏正坐在饭桌前翻看一本时尚杂志，桌上只有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就这？
"何建国皱眉。刘敏头也不抬："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你保姆？""我昨天加班到十点，
今天早上六点就起来去厂里，你在家一整天，做顿早饭很难？"刘敏啪地合上杂志，
眼神冷冰冰的："何建国，你什么意思？嫌我不做饭？那咱们离婚啊！""行。
"何建国毫不犹豫地说，"那就离。"刘敏愣住了，她张了张嘴，
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说什么？""我说离婚。"何建国从抽屉里翻出结婚证，
"正好今天周五，下午去民政局。"刘敏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冷笑一声："何建国，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个破家？行，离就离！"1下午三点，何建国和刘敏站在民政局门口。
那是她去年花了三个月工资买的,何建国当时劝她别买这么贵的,她甩脸子冷战了一个礼拜。
"真要离？"刘敏盯着何建国的脸，试图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动摇。"嗯。"何建国点头，
眼神坚定。刘敏咬了咬嘴唇："房子怎么分？""房子归你，存折里的三千块我拿走。
"何建国早就想好了，"家具电器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刘敏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何建国会这么干脆。
房子是单位分的福利房,虽然产权还没下来,但至少值一万多块,何建国居然说不要就不要？
"何建国，你脑子进水了？"刘敏狐疑地看着他。"没进水,只是想清楚了。
"何建国转身往民政局里走,"你要是不离,我就当你反悔了。"刘敏咬牙跟了上去。
半小时后，两人拿着盖了章的离婚证走出民政局。刘敏攥着手里的红本本，脸色难看得要命。
她以为何建国会像以前每次吵架那样低头认错，会求她，会哄她，结果他居然真的签了字。
"何建国！"刘敏在身后喊他。何建国回头，眼神平静："还有事？
""你……你就这么走了？"刘敏声音有些发抖，"咱们三年夫妻，你就一点不舍得？
"何建国笑了："刘敏，咱们结婚三年，你做过几顿饭？洗过几次衣服？
家里的活哪样不是我干的？""我要加班，你周末睡到中午才起来，我说想吃顿热乎饭，
你让我自己做。""你说要丁克，我同意了，我妈来家里住两天，你脸色难看得像欠了你钱。
""刘敏，我何建国是活该被你这么糟践吗？
"刘敏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工作也很累！""累？你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
朝九晚五，周末双休，你跟我一个钳工比累？"何建国摇头，"算了，说这些没意思，
离都离了。"他转身就走，刘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风吹起地上的落叶，
打着旋飞上天空。刘敏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攥紧了手里的离婚证，眼眶有些发热。
可她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后悔了。何建国出了民政局，径直去了厂里。他是机械厂的八级钳工，
手艺在整个厂里都是顶尖的，厂长王大海对他很器重。"建国，听说你离婚了？
"王大海叼着烟，靠在办公桌上。"嗯，离了。"何建国没什么情绪。"啧，刘敏那姑娘，
长得是漂亮，就是太作了。"王大海摇头，"不过也好，你现在二十五，正是好年纪，
再找一个不难。"何建国笑了笑，没接话。王大海看了他一眼，忽然压低声音："建国，
厂里最近要搞技改，我打算让你去南方考察一趟，顺便学习先进技术。""去多久？
""一个月，路费住宿厂里全包，回来之后你就是技术科副科长。"王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以后厂子里少不了你的位置。"何建国眼睛一亮。上一世，这个机会本来是他的，
结果刘敏嫌他出差时间太长，大闹一场，他只好把机会让给了别人。
后来那个人当上了技术科长，又调到了市里的大厂，现在应该已经是副厂长了。"行，我去。
"何建国毫不犹豫地答应。王大海满意地点头："明天就出发，回去收拾收拾。
"何建国走出厂长办公室，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他骑着自行车穿过厂区，春风吹在脸上，
带着一股子清爽的味道。路过家属院时，何建国看到刘敏的闺蜜王晓燕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王晓燕比刘敏小两岁，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胜在性格温柔，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建国哥。"王晓燕看到他，笑着打招呼。"晓燕。"何建国停下车，"刘敏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屋里哭呢。"王晓燕叹了口气，"建国哥，你们俩怎么说离就离了？
"何建国沉默了一下："晓燕，你觉得我和刘敏合适吗？"王晓燕愣了一下，
低头绞着手里的衣服："我……我说不好。""其实你心里清楚。"何建国笑了笑，
"刘敏是你闺蜜，但你比谁都明白她是什么性子。"王晓燕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何建国看了她一眼，忽然问："晓燕，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三。""有对象了吗？
"王晓燕脸一红："没……没有。""那……"何建国犹豫了一下，"等我出差回来，
咱们俩处处看？"王晓燕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建国哥，你说什么？
""我说，等我出差回来，咱们试着处处。"何建国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和刘敏是闺蜜，你可能觉得我这么快就找你不合适，但我不想骗你。
""我对你有好感，早就有了，只是以前没机会说。"王晓燕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她低着头，半天才小声说："我……我要想想。""行，你慢慢想。"何建国笑了，
"我明天出差，一个月后回来。"他骑着车离开了，留下王晓燕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楼上，
刘敏正站在窗口往下看。她看到何建国和王晓燕说话的样子，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王晓燕，你敢！"刘敏咬牙切齿地说。
2何建国回到厂里的单身宿舍，收拾了一个行李包。上一世他和刘敏丁克到老，
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刘敏身上，结果老了病倒时，刘敏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一世，
他要为自己活。第二天一早，何建国坐上了去广州的火车。绿皮火车摇摇晃晃，
的农民工,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几个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叽叽喳喳地聊着深圳的故事。
何建国靠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上一世,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座小城,一辈子守着机械厂,守着刘敏,守着那个冰冷的家。
这一世,他要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火车开了两天两夜,何建国终于到了广州。
处是外资企业的广告牌,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来来往往,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躁动的味道。
何建国跟着厂里的人去了一家港资企业参观。
产精密仪器的工厂,车间里的设备全是进口的,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动作熟练而规范。
"这就是现代化生产。"带队的技术员感叹道,"咱们厂要是有这设备,产量至少翻三倍。
"何建国默默记下了那些设备的型号和操作方式。
参加这次学习,技术一直停留在老水平,后来厂子效益不好,他这个八级钳工也就那么回事。
这一世,他要抓住每一个机会。
晚上,何建国回到招待所,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脑子里却全是白天看到的那些设备。
他忽然想起王晓燕。不知道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面子,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她转,而王晓燕温柔体贴,话不多,但总能在关键时候给人温暖。
车司机,过得也不太好,丈夫常年在外跑运输,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后来那个司机出了车祸,王晓燕守寡多年,儿女长大后却不孝顺,晚年凄凉得很。
这一世,他要给王晓燕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何建国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个月后,何建国带着满满一本笔记回到了小城。
王大海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当场宣布他升任技术科副科长,工资从八十块涨到一百二。
"建国,好好干,以后厂里少不了你的。"王大海拍着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
何建国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上一世,机械厂在1995年倒闭,大批工人下岗,他也在其中。
这一世,他要在厂子倒闭之前做好准备。何建国回到家属院,王晓燕正在院子里择菜。
看到他,王晓燕脸一红,低下头去。"晓燕。"何建国走过去,"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晓燕绞着围裙,小声说："建国哥,我……我怕敏敏不高兴。""刘敏？
"何建国笑了,"我和她已经离婚了,她高不高兴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王晓燕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何建国看着她,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王晓燕的手很小,凉凉的,带着一股子皂角的味道。
"晓燕,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好。
"何建国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
"王晓燕的眼眶红了,她咬着嘴唇,半天才点了点头。"那……那我答应你。
"何建国笑了,他轻轻捏了捏王晓燕的手,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踏实感。
楼上,刘敏正站在窗口往下看。看到这一幕,她的脸色变得铁青。"何建国！王晓燕！
你们两个！"刘敏咬牙切齿地说。
她转身冲出房门,蹬蹬蹬地跑下楼,直接冲到了何建国面前。"何建国,你什么意思？
"刘敏指着何建国的鼻子,"咱们才离婚一个月,你就勾搭我闺蜜？
""刘敏,你说话注意点。"何建国皱眉,"我和你离婚了,我和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刘敏声音尖锐,"王晓燕是我闺蜜,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王晓燕被她这么一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何建国挡在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刘敏："刘敏,你当初不是说要离婚吗？
离婚证都拿了,现在跑来闹什么？
""我……"刘敏被噎住了,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反悔了不行吗？
""不行。"何建国斩钉截铁地说,"刘敏,咱们离婚是你自己同意的,现在反悔晚了。
""我和晓燕在一起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刘敏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何建国,你太过分了！"何建国看着她的眼泪,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上一世,刘敏也经常用眼泪逼他妥协,每次他都心软,最后换来的却是她的变本加厉。
这一世,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刘敏,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何建国转身拉着王晓燕往外走,"咱们走。
"刘敏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眼泪流得更凶了。
院子里的邻居们纷纷探头探脑地看热闹,指指点点的声音传进刘敏的耳朵里。
"这刘敏也是的,当初离婚不是挺痛快吗,现在又来闹什么？
""就是,建国那孩子老实本分,跟她过日子简直是受罪。
""王晓燕那姑娘不错,温柔贤惠,跟建国倒是般配。
"刘敏听着这些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捂着脸跑回了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3何建国和王晓燕在厂区外面的小公园里坐了一会儿。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金红色,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从树梢上飞过。
王晓燕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何建国看着她,轻声问："晓燕,你是不是后悔了？
"王晓燕连忙摇头："没有,我没后悔。""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王晓燕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建国哥,我只是觉得……觉得对不起敏敏。
"何建国沉默了一下,说："晓燕,刘敏是你闺蜜,但她也是我前妻。
我和她的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气她,而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王晓燕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惊讶。"建国哥,你……你喜欢我？""嗯。
"何建国点头,"其实很早就喜欢了,只是那时候我还没离婚,不能说。
"王晓燕的脸又红了,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半天才小声说："我……我也喜欢你。
"何建国笑了,他伸手揉了揉王晓燕的头发,心里一片柔软。
"晓燕,等我攒够了钱,咱们就结婚。"王晓燕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两人在公园里坐到天黑,才慢慢往回走。
路过家属院时,何建国看到刘敏正站在楼下,似乎在等他。"建国,我有话跟你说。
"刘敏的声音有些沙哑,看起来哭了很久。
何建国看了王晓燕一眼,说："晓燕,你先回去吧。"王晓燕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何建国走到刘敏面前,淡淡地问："什么事？
"刘敏咬了咬嘴唇,说："建国,咱们……咱们复婚吧。"何建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刘敏,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没搞错。
"刘敏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建国,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我以后会改的。
""咱们复婚吧,好不好？"何建国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上一世,刘敏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理所当然。
可这一世,她居然会低头求他复婚。"刘敏,我和你已经结束了。
"何建国平静地说,"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
"刘敏声音尖锐,"何建国,你就是为了王晓燕才不肯复婚的对不对？""她有什么好的？
长得没我漂亮,工作没我体面,凭什么你要选她不选我？
"何建国皱了皱眉,说："刘敏,晓燕哪里都比你好。
""她温柔体贴,会做饭会洗衣服,不像你,三年婚姻连顿热乎饭都没给我做过。
""她善良懂事,不会动不动就发脾气,不像你,永远只想着你自己。
""刘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婚吗？因为跟你过日子太累了。
"刘敏被说得脸色煞白,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何建国转身离开,留下刘敏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夜风吹过,带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飞上天空。
刘敏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说的那些话,想起三年婚姻里的点点滴滴,忽然意识到,她好像真的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已经晚了。第二天,何建国去了王晓燕家。
王晓燕的父母都是工人,家里条件一般,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
"叔叔阿姨好。"何建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王晓燕的父亲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很和善。
"建国来了,快坐快坐。"王父笑着招呼他。
王晓燕的母亲端来茶水,笑眯眯地说："建国啊,晓燕跟我们说了,你们俩处对象的事。
"何建国点点头,说："叔叔阿姨,我是真心想和晓燕在一起的。
""我现在是厂里的技术科副科长,工资一百二,以后还会涨。
""我会对晓燕好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王父满意地点点头,说："建国,你这孩子我们知道,踏实肯干,人品也好。
""只是有一点,你和刘敏才离婚一个月,这么快就和晓燕在一起,会不会……""爸！
"王晓燕红着脸打断了父亲的话。
何建国笑了笑,说："叔叔,您放心,我和刘敏是彻底结束了,不会有任何牵扯。
""我和晓燕在一起,是因为我真心喜欢她,不是为了赌气,更不是为了报复谁。
"王父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行,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心了。
"何建国松了口气,和王家人聊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
走出王家,何建国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他抬头看着天空,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让人觉得浑身舒坦。
这一世,他要为自己活,要活得明明白白,堂堂正正。
4转眼到了五月份,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何建国在技术科干得风生水起,厂里引进的新设备全靠他调试,王大海对他越来越器重。
"建国,下个月市里要开技术交流会,你代表咱们厂去参加。
"王大海说,"好好表现,争取给咱们厂争光。"何建国点头答应。
世,这个交流会他也参加了,但因为技术不够硬,没能拿到名次,反而被别的厂子比了下去。
这一世,他在广州学了一个月,技术比上一世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次交流会,他一定要拿第一。下班后,何建国去找王晓燕。
王晓燕在纺织厂上班,是个挡车工,每天和机器打交道,手上都是茧子。
看到何建国来接她,王晓燕笑得眼睛都弯了。"建国哥,今天怎么这么早？
""早点下班,想陪你吃顿饭。"何建国笑着说。
两人去了厂区外面的小饭馆,点了几个菜,坐在靠窗的位置。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桌上,给整个小饭馆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晓燕,过两天我要去市里参加技术交流会。
"何建国说,"回来之后,咱们就把婚事定下来。
"王晓燕愣了一下,脸一红:"这……这么快？""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