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雷鸣般的掌声才猛地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整个音乐厅。
顾念站在舞台中央,微微喘息,对着台下深深鞠躬。
灯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身形和精致的侧脸轮廓,汗湿的额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为他Omega特有的温润气质增添了几分易碎感。
他是今夜当之无愧的明星,用一场无与伦比的钢琴独奏征服了所有观众。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礼服之下,抑制贴的边缘己被细微的汗意濡湿。
并非因为聚光灯的热度,而是那如同潮汐般准时而令人厌恶的***期前兆,正隐隐躁动。
后颈的腺体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灼热,提醒着他光鲜之下的另一重身份。
“Bravo!
顾先生!”
“太完美了!
简首是天使之音!”
“不愧是近年来最杰出的钢琴家!”
溢美之词伴随着鲜花涌来,顾念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谢过。
经纪人李姐挤过来,满脸红光地护着他往后台走,“念念,太好了!
王导那边说下部电影的主题曲非你不可,还有星耀集团的年会,出价这个数!”
她比划了一个手势。
顾念点点头,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些赞美固然动听,但他心里清楚,这其中有多少是源于他真正的技艺,又有多少是夹杂着对他“Omega”身份的好奇与惊叹。
他更关心的是包里那盒强效抑制剂还够不够用。
最近身体似乎产生了抗药性,常规剂量快要压不住那每月一次的痛苦浪潮了。
回到独立的化妆间,门一关,将外界的喧嚣短暂隔绝。
他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过分漂亮却难掩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后颈上那片肤色的抑制贴。
“还好吗?”
李姐跟进来,语气关切了些,“看你脸色不太好,下次不能再把档期排这么满了,你的身体……我没事,李姐。”
顾念打断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只是有点累。
休息一下就好。”
他不能示弱。
在这个对Omega依旧苛刻的世界里,他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些成就来自无数个日夜的苦练,而不仅仅因为他是个“弹得不错的Omega”。
他绝不能被天生的生理缺陷拖累。
他打开化妆台上的一个精致小盒,取出一枚微型的舒缓香片,轻轻嗅了嗅,那缕模拟他自身信息素味道的冷冽雪松气息让他翻涌的躁动稍微平复了一些。
李姐叹了口气,递过来一杯温水,“那你赶紧卸妆休息,一会儿还有个庆功宴,都是重要人物,露个面就好,我给你挡酒。”
“谢谢李姐。”
顾念接过水杯,指尖微凉。
与此同时,音乐厅二楼,一间视野极佳的私人包厢内。
厚重的丝绒窗帘并未完全拉合,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隐在阴影之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台下如潮的掌声与欢呼于他而言,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每一道线条都透着冷硬的禁欲气息。
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另一只手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滑的红木栏杆。
昏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他利落的下颌线和紧抿的薄唇,气场却强大得让整个包厢的空气都近乎凝滞。
秦哲,他的首席助理,一个同样面无表情的Beta,安静地立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包厢桌上摆放着剧院奉上的最高规格的酒水点心,但他从始至终未曾瞥过一眼。
“真是聒噪。”
低沉冰冷的声线响起,没有丝毫起伏,瞬间压过了楼下传来的所有声音。
“先生。”
秦哲立刻躬身回应,“需要提前离场吗?”
萧烬并未回答。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楼下那片光鲜亮丽、仍在为刚才的演奏而激动的人群,如同观测器皿中微不足道的微生物。
对他而言,这种附庸风雅的场合无聊透顶,今晚来这里,不过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利益交换后的顺带之举。
他的目光掠过己空荡的舞台,那个刚刚接受完鲜花与掌声的钢琴家己然退场。
萧烬的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在刚才,音乐达到最***的那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冰冷的气息,如同冰针般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周身无形屏障,让他叩击栏杆的手指骤然停顿了零点一秒。
那是什么?
一种极其陌生且令人不悦的扰动。
并非攻击,更像是……不该存在的共鸣,试图撬动他坚不可摧的绝对控制域。
这种细微的、能穿透他绝对自控领域的感觉,是生平第一次。
他厌恶任何形式的失控,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那个人。”
萧烬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冷了几分。
秦哲立刻上前一步,目光投向空荡的舞台,基于常识和节目单迅速推断,“先生,您是指刚才演奏的钢琴家,顾念?”
“他的全部资料。”
萧烬的命令简洁到吝啬,甚至没有回头看秦哲一眼,“还有,带他来见我。”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不是在提出要求,而是在颁布一道不容违逆的法旨。
秦哲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应道:“是,先生。”
他拿出加密通讯器,开始无声地下达指令。
对于萧烬的命令,他只需要执行,从不需要问为什么。
萧烬最后瞥了一眼楼下喧嚣的人群,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转身,将未点燃的雪茄扔在名贵的水晶烟灰缸里,大步离开包厢。
冰冷的压迫感随之离去,包厢内的空气似乎才重新开始流动。
后台化妆间,顾念刚换下繁重的礼服,穿上舒适的常服,门就被敲响了。
李姐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气质冷硬,绝非剧院工作人员。
“请问是顾念先生吗?”
为首的男人开口,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我们先生想见您。”
顾念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警惕起来,“请问你们先生是?”
“您去了就知道。”
男人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只是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那姿态明显是“必须去”。
李姐想上前阻拦,“抱歉,念念现在很累,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宜可以后续由我……”另一个男人上前一步,仅仅是眼神,就让李姐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种经历过真正危险的气息,绝非普通保镖。
顾念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对方不容置疑的姿态,又想到剧院这种公共场所对方或许不敢乱来,抱着尽快打发走人的念头,他拉住李姐,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麻烦带路。”
他跟着两个黑衣人走出化妆间,穿过渐渐冷清下来的后台走廊。
越往前走,周围越安静,仿佛通往一个与刚才的光鲜舞***全隔绝的世界。
不安感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心脏。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