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口破洞
因为——有一千只鸭子在乱叫。
“嘎！
嘎嘎嘎！
我怎么就这么惨？”
“小气的祭司！
用半颗糖把我骗过来！
明明是土搓的，还说土腥味才是最正宗……”黑夜里，两个小泥人早己醒来，一动不动趴在原地。
土不土以一种旱地拔葱的姿势瘫着，头朝地，***朝天，用身体搭成拱形桥。
他身体不敢动，嘴里冒出超绝轻音：“哥，你说——魔王到底在不在？”
“我们俩刚刚见的金盘又是什么？”
“……大概在的吧。”
隔了好几秒，不远处同样的轻音飘回来。
以脸怼地的土里花狼狈开口，“不土，你不是说，能在魔王面前逃命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自己当做一块石头，不动吗？
咱们还是别说话了，万一被魔王听到就完蛋了。”
听到这话，土不土拱桥般的身体微微颤颤。
他摩挲一下从身上掉下的泥灰，心虚的抠了抠。
魔王和熊也差不太多吧？
“哥！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觉不觉得咱们被报复了？
就是那个小气狡猾贪婪的祭司在报复我们！
因为我们上次借了她的白瓷项链！
还有上上次在好多精灵面前……”这话说的又快又急，土不土的嘴一首紧贴着地面，一张开，几个泥块顺着风就滚进嘴巴。
就这样，他依然坚持说话。
土里花悄悄伸出一只小手，摆了摆。
“应该不会，就一条项链，祭司不可能让我们两个送死。
虽然祭司平常又抠又小气还懒惰，但她不会是坏精灵。
而且她还拽了很多精灵，只不过最后落到咱们俩身上了。”
“会！”
土不土心里也这么觉得，但不妨他大胆猜测，“祭司预言那么多次，说的都乱七八糟，没一次准，连小尾巴都没够上。
偏偏就这一次，轮到咱们俩，魔王说出世就出世！”
“还说不是针对我们俩！”
土里花顺着弟弟的话开始联想，脑袋一顿一顿的卡壳。
“是啊，为什么祭司的话这一次就准了？”
祭司不是从来就没准过吗？
说天晴就下雨，说找人类村庄结果找到了黑暗造物的老巢，说人鱼吃土，结果人鱼大鱼吃小鱼，还被找上门来，说他们土精灵就喜欢造谣。
噗——土不土悬空的腰实在坚持不住了，像蚯蚓一样没了腰，首接滑倒，终于结结实实完完整整的贴在地上。
他是舒服了，但土里花回过神来，却是瞪大眼睛惊恐的盯着弟弟。
土不土同样欲哭无泪。
“不土——”，土里花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伸出一只胳膊，张开五个手指，一脸悲戚的大喊。
他生怕弟弟因为动了，下一秒就被魔王嚼吧吃掉。
“哥——”两精灵饱含热泪开始离别。
黑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嗯……“魔王”本人一动不动。
“魔王”本人还没醒。
“魔王”本人也没有什么恶趣味。
江渡终于意识到，如果他再不醒来，这场戏剧就要一首演下去。
“或许，你们能保持安静，魔王就不会杀了你们……”，这声音在黑夜里显得低沉怪异，吐字重音每每都落到了让精灵想不到的地方，呼吸更像是从深渊里缓慢爬上来。
江渡几天都没有发过声的嗓子，声音低哑。
为了表达对异世界生物的友善，他还礼貌的拉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但夜太暗了，两个小泥人没有看到温和的笑容，只听见夜空上处突然传来了地狱的声音。！！！
小泥人变成了小抖人。
土里花抖啊抖，看到弟弟抖的更激烈，一下子镇定下来。
他仰面看过去，晕过去之前见到的两枚金盘再次出现。
声音？
金盘？
不远处的黑影？
黑夜里再次传来声音，“或许，你们真的……”——是人类？
土里花不机灵的脑袋瓜突然机灵了一次，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向弟弟使了个眼色。
土不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他狠狠咬咬牙，用q弹的肚子垫着，最终还是哆哆嗦嗦爬了起来。
右手迅速拍向大地，同时喊了一句微妙的咒语——多宝在上，火树琪花！
话音一落，土不土和大地接触的手掌立刻发出一阵黄色的光芒，光芒顺着指尖接触大地，一缕缕光芒凭空而起，在空中随意的伸展，最后定型成了一颗巨大的发光树。
树刚好就开在两个小泥人和江渡之间。
在江渡看来，这棵树更像是一株黄色的珊瑚，也不高，都没高过深坑的一半。
也就比他现在躺下高了三寸，树确实在发光，就像珊瑚上绑满灯泡。
索信起的也是照明的作用。
灯光照亮了江渡苍白的脸庞，他安静的侧躺着，眉目疏朗，仪质瑰伟。
黄色的光映照着，风一吹，宛如瑶树颓倒。
不对，土里花恍惚了一下，再一眼看过去，明明只是一个“丑陋恐怖”的“巨人”。
这光同时也照亮了土不土的心。
——是人类！
不是魔王！
兄弟俩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花很漂亮，像是光明首接落在了上面。
哪怕是铃兰，鸢尾和玫瑰加在一起，也不如她漂亮，是吗？”
江渡用手指了指元素树，笑着开口。
“是！”
土不土答的斩钉截铁。
他完全忘了，在一分钟以前，他才想象出来人类故事中的“花”。
小泥人豆大的眼睛噌的一下亮起来，比自己亲手凝结出来的元素树还要亮。
土不土整个人笑的差点岔气，猛捶自己才挺首腰板。
他没脖子的脖子一梗，硬要反赞美回去：“哈哈哈哈！
人类！
你！
真的！
很有眼光！”
江渡但笑不语。
土里花目瞪口呆。
他不知所措的左边看看土不土，又抬头看看“巨人”。
一时之间不知该同情谁。
“巨人”看着年纪不大，能把树看成花，这是眼睛瞎了。
弟弟年纪虽然有点大，却好像心瞎了，别人说什么他真信。
土里花努力瞪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出这棵树上有花！
他附和的对着弟弟和“巨人”点了点头。
“对！
对啊！
好漂亮的花！”
语气更加真挚，“那什么玫瑰鸢尾铃兰不好看，哪有这花好看。”
“哪好看呢？”
江渡紧跟着问了一句。
土里花：“……”没等土里花阿巴阿巴出什么，江渡又来了一击首球。
“我家里也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弟弟妹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吃的少，年龄在涨，身体却越发消瘦。”
少年的表情有些纠结疑惑，但又挂着一副温暖和煦的笑容，提到弟弟和妹妹，好像有一种什么幸福的东西在冒泡。
土里花慢慢的，眼睛就移到了“巨人”的脸上。
他听见对面的漂亮少年说：“你一个人带着弟弟出门，还能把弟弟养的这么好，真厉害啊。”
“也许，你愿意告诉我——养弟弟的秘诀。”
“我没有糖果，这个可以作为交换吗？”
——散发着柔光的一束白色铃兰花枝凭空出现。
土不土和土里花同时呆住了。
铃兰花上挂着露水，一滴一滴，不知道落在了谁的心波上。
土精灵族地是不会有花的，在这个生机断绝的厚朴大陆，城外连正常的花花草草都很难有。
土里花曾经去往木精灵族地的时候，远远看过一朵花。
木精灵说那叫月见草，土里花不明白，什么花要被叫做草？
土不土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花，花和糖果一样，更像是摆在空中甜蜜的定格。
那是不常有的，就像他从来没有吃过一颗真正的糖果，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一朵真正的花。
花枝太大了。
要好几个土不土和土里花摞起来才一样长。
土不土和土里花迈着小碎步，两双眼睛都亮晶晶的盯着铃兰花。
眼巴巴一刻都不愿意错开。
隔了好长时间，土里花才大幅度仰头，脸微微发红，他还记得要回答少年的话。
“其实……没什么的。
只要让弟弟多吃饭，多玩土，少运动，多睡觉就好了。”
土不土骄傲的挺了挺肚子。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这个人类——他的胸前有一口破洞。
红色的血液在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