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砸在柏油路上溅起半指高的水花，混着便利店冷白的霓虹，把苏晓棠的影子泡得支离破碎。她攥着张被雨水浸得发皱的离职单，指节泛白——半小时前，部门经理把她叫进办公室，语气轻飘飘的“试用期不合格”，像把钝刀，割碎了她在这座城市熬了三个月的底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前男友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我妈说你没编制，我们算了吧。”苏晓棠盯着屏幕，手指按在删除键上，却连力气都提不起来。她摸遍全身口袋，只摸出三枚一元硬币和两张皱巴巴的五块，攥在手里发潮——够买一根最便宜的鸡肉肠，却不够付下个月的房租。
“呜……呜……”
细微的呜咽声从便利店后巷飘来，像根细针，扎得苏晓棠脚步顿住。她绕过后巷堆着的空纸箱，一股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只黑背约克夏缩在发霉的纸箱里，右前腿的毛黏着暗红的血，被雨水泡得打绺，只剩一双圆眼睛亮得吓人，像快被风吹灭的烛火。
小狗看见她，挣扎着想起身，却又疼得缩回去，小尾巴轻轻扫了扫纸箱，发出更轻的呜咽。苏晓棠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三个月前刚来时，自己也是这样，抱着行李箱站在陌生的小区门口，连哭都不敢大声。
“跟我走吧。”她蹲下来，把身上唯一没湿透的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裹住小狗。刚把它抱进怀里，就听见身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房东王姐。
“苏晓棠！我就知道是你！”王姐踩着塑料拖鞋冲过来，鞋跟碾过积水，溅了苏晓棠一裤脚。她叉着腰，浓重的香水味混着雨气飘过来，刺得人鼻子疼，“我上周刚贴的告示，这楼禁养宠物！你是不是耳朵聋？”
苏晓棠抱着小狗的手紧了紧，后背瞬间冒了汗：“王姐，它受伤了，我就带它回去处理下伤口，明天就送宠物救助站……”
“别跟我来这套！”王姐伸手就要抢她怀里的狗，指甲涂着艳红的甲油，“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养宠物就违约，2000块押金你想不想要了？今天要么把狗扔了，要么你现在就卷铺盖滚！”
2000块押金，是苏晓棠省了两个月房租攒下的，要是没了，她连下个月的饭钱都没着落。可怀里的小狗像是察觉到危险，往她怀里缩得更紧，小鼻子蹭了蹭她的脖子，暖得发烫。
苏晓棠咬了咬唇，抱着小狗转身就往出租屋跑：“王姐，我肯定处理好，您别生气！”她几乎是撞开房门，反手锁上，还没喘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砰砰”的踹门声。
“苏晓棠！你开门！今天这事没完！”王姐的吼声透过门板传进来，震得墙上的海报都在晃。
苏晓棠不敢耽搁，抱着小狗冲进卧室，拉开衣柜门——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个装樟脑丸的小盒子，她赶紧把小狗放进去，又用衣服盖住，只留了条小缝透气。小狗在衣柜里缩成一团，发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像片被风吹得打颤的叶子。
“别怕，等会儿就好。”苏晓棠对着衣柜轻声说，刚要转身去找碘伏，脑海里突然炸出一个声音——
奶乎乎的，软得像刚蒸好的馒头，却带着明显的颤：“疼……腿腿好疼……”
苏晓棠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以为是幻听，可那声音又响了一遍，清清楚楚地落在脑海里：“药……要药药……”
她猛地转头，看向衣柜门缝——小狗正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小鼻子轻轻蹭了蹭柜门，右前腿还在微微发抖。苏晓棠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手里刚摸到的碘伏瓶“哐当”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不是幻听！
是这只狗在跟她“说话”？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到衣柜前，声音发颤：“是……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衣柜里的小狗没出声，却缓缓抬起没受伤的左前腿，轻轻搭在了柜门上——像在点头。
门外的踹门声还在继续，王姐的骂声越来越近，可苏晓棠却像听不见一样，只盯着衣柜里的小狗。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狗湿冷的毛，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得可怕。
就在这时，小狗的意念又飘进她脑海里，带着点急：“外面的人……好凶……她要抓我吗？”
苏晓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软。她咬了咬牙，把衣柜门拉严，转身走到门口，对着门外喊：“王姐，您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肯定把它送走！要是违约，押金我一分都不要！”
门外的声音停了几秒，传来王姐不耐烦的冷哼：“最后一天！明天要是还让我看见这狗，你就等着搬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苏晓棠靠在门上，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掏出兜里皱巴巴的钱，又看了看衣柜的方向——她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却捡了只能“说话”的狗。
可衣柜里的小狗像是察觉到她的难过，用头轻轻撞了撞柜门，奶乎乎的意念又飘过来：“你别难过……我会很乖的……我还能帮你找东西呢……”
苏晓棠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慢慢拉开门。小狗正仰着头看她，圆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点都不像刚经历过风雨的样子。
她蹲下来，把小狗抱进怀里，轻声说：“以后……你就叫小九吧。”
小九舔了舔她的下巴，意念里满是欢喜：“小九！我叫小九啦！”
苏晓棠抱着小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暴雨渐渐变小。她突然觉得，这糟透了的日子里，好像突然照进了一束光——哪怕这束光，是一只会说话的小狗带来的。
可她不知道，小九看着窗外，眼睛里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担忧，意念里悄悄飘出一句话：“明天……你去面试的路上，不能走那条有红绿灯的路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