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三月,信誓旦旦来世还要与我再续情缘的科学家老公娶了刘蔷薇。那个比他小二十岁,
扬言非他不嫁的四十五岁女人。他以一辆奥迪Q7作为聘礼,直接把她的奥拓座驾升级。
然后在众多科研圈大佬的见证下,牵着身着上万婚纱的她携手走进教堂。
我的儿子陆方砚立在角落,
看着这群道貌岸然、以‘陆老需人照料’为遮羞布、欢呼着‘般配’的人,眼神冷厉。
1我死的时候,陆元楚早已是享誉全国的顶尖科学家,深受国人敬重。年过花甲的他,
趴在我的病床前哭得像个孩子,口中反复呢喃:“舒宁,你在奈何桥上等一等,
等我完成手头这项对祖国有意义的科研任务,就去找你。我们一起投胎,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那一刻,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落泪,无不发自内心赞叹:“陆老大义,
于国于家皆问心无愧。”望着他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模样,我虽已离世,
灵魂却仍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喘不过气。与他相携四十余载,
这份爱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我的灵魂盘旋在病房上空,久久舍不得离去。
我跟着他走进殡仪馆,看他双手颤抖,小心翼翼地抱着我的骨灰盒;后来又随他到了墓前,
见他缓缓俯身,将那束我生前最爱的白玫瑰轻轻放在墓碑前。可不过一天,
我便见他强撑着疲惫的身形走进研究所。在众人敬重又担忧的目光里,
他缓缓翻开下属递来的科研报告,前一日的悲恸,像是被他硬生生压进了心底。夜里,
我看着他在方砚的反复劝说下躺到床上,却始终辗转反侧,直到窗外泛起微光,
也没能合眼片刻。后来,
布置——那件我常穿的深蓝色针织衫、书桌角我养了多年的芦荟、甚至冰箱上我贴满的便签,
他一点点抹去我存在过的每一处痕迹。更让我猝不及防的是,没过多久,
我便看到他与方砚爆发激烈争吵,最后却在亲友的轮番劝说下,点头同意迎娶刘蔷薇。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短短三个月。曾经跨越半生的深厚羁绊,竟在这一百天里,
被消磨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我是该难过,还是欣慰。难过的是,我在他世界里的印记,
竟能被如此轻易抹去;可欣慰的是,他总算走出了失去我的阴霾,能带着全新的心境,
去过往后的日子。我和陆元楚的缘分,要从他十岁时的变故说起。那年,
他父亲上山打猎不幸失踪,母亲熬不过家徒四壁的穷日子远走他乡,只留他孤零零一个人。
也是在那时,我母亲见他可怜,心一软便把他领回了家。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
我父亲略通文墨,靠着给乡邻代写书信挣些微薄收入。可即便如此,
父母还是把自己碗里的口粮省下来给他。其实母亲也有份朴素的心思,
家里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在当时重男轻女的农村,没有兄弟撑腰容易被人欺负。
她盼着陆元楚记着这份养育之情,等长大了能多护着我些。他总像个小大人,
我被欺负时会护着我,我难过时会逗我开心。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
我们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渐渐发酵成了更深厚的感情。父母也乐得其成,
于是给我们定下婚约。他响应号召去参军,凭借出色的表现,
获得了推荐进入工农兵大学的机会。我放心不下,也跟着进了城,洗衣做饭,
把他的日常生活打理得妥妥帖帖。那时,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眼神格外认真地说,
这辈子绝不会负我。毕业后,他进了科研院所。我看着他一步步在科研路上前行,
也不愿落后。白天在工厂埋头干活,晚上就去夜校读书,只想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做能与他并肩的人。四十多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我们始终相互扶持、彼此体谅,
这份恩爱和睦的夫妻情分,成了邻里间常被称赞的模样。2我漂浮在教堂穹顶之下,
目光牢牢锁着舞台中央那道熟悉的身影。陆元楚身着笔挺的西装,指尖牵着刘蔷薇,
一步步走向聚光灯下。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
仿佛还带着我临终前亲手为他擦拭过的温度,此刻正与刘蔷薇指间的钻戒交相辉映。
我就这样看着,看着他微微侧过脸去望刘蔷薇,眼底的宠溺浓得怎么也化不开。从前,
他只有对着我笑的时候,眼里才会有这样的光。刘蔷薇走到话筒前,
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低的温柔:“我从刚参加工作起就特别敬佩陆老,
他的科研精神一直激励着我。如今能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生活,我觉得非常荣幸。”说完,
她还冲着陆元楚娇羞一笑,宛若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台下随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称赞声此起彼伏。陆元楚站在那里,笑意满满,
全然没了当初趴在我病床边、握着我冰凉的手掉眼泪的模样。
就在这一片热热闹闹的 “祥和” 里,方砚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他一步步走到台前,
拿起另一支话筒,目光落在刘蔷薇身上,声音冷得像冰:“照顾我父亲?
”陆元楚的脸色微微变了,伸手想拉他,却被方砚侧身躲开。看着台上那对人,
方砚眼神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三个月前,我母亲刚走,你在她墓前说,
要等做完手头那项给国家出力的研究,就去找她投胎。现在,你的研究做完了吗?
”这话一出口,台下瞬间静了下来。有人尴尬地别过脸,有人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
还有人悄悄凑在一起嘀咕,眼神里满是不自在。陆元楚的嘴动了动,像是想辩解,
被方砚直接打断:“你把家里母亲留下的东西全清了 —— 她的衣服、她天天用的马克杯,
甚至是她养了十年的芦荟,就是为了今天这场婚礼,给她腾地方,对吧?
”他伸手指向刘蔷薇身上的婚纱,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委屈与愤怒:“这件婚纱,
抵得上我母亲十年的工资;那辆奥迪 Q7,我妈当年在 4S 店门口看了好几回,
最后还是说‘太贵了,不如给方砚攒学费,给老陆买实验器材’,到死都没舍得买。
你们口口声声说‘般配’,到底是般配的感情,还是般配的欲望?
”刘蔷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着婚纱裙摆,指节都泛了白。
陆元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铁青着脸朝着方砚厉声喝道:“陆方砚!你在这里瞎闹什么?
”“闹?”方砚冷笑,眼里却含着泪,“爸,我母亲的灵魂还在这里看着呢。
你当初在她病床前说的话,还算数吗?”说完,他没再看台上的人,也没管台下众人的目光,
转身就走出了教堂,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我跟着方砚走出大门,
看着他靠在教堂外的梧桐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 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里的我穿着浅蓝色连衣裙,陆元楚搂着我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方砚站在我们中间,
抱着毕业证书,眼里满是朝气。我飘到他身边,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他的头。
就像他小时候受了委屈,我总这样轻轻揉着他的发顶哄他那样。
可我的手却径直穿过他的头发,连一丝温热的触感都抓不住。看着他泛红的眼眶,
看着他用指腹轻轻蹭着照片上我的脸,我这飘着的魂,像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着,
疼得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其实我不恨陆元楚再娶,人走了,感情或许会变,我能想通。
可我恨他,恨他把我们四十多年的感情,当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旧物;我也不怨刘蔷薇出现,
感情里的选择本就复杂。可我怨那些曾经见证过我们爱情的人,
转眼就为这场荒唐的婚礼披上 “合理” 的外衣。风从梧桐叶缝里吹过,带着点凉。
方砚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肩膀轻轻抖着。我只能静静地飘在他身边,看着他难过,
却连一句 “别哭”,都没法说出口。3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猛地刺破空气,
猝然划破了凝滞的悲伤。“喂。”方砚还没从那片沉重的哀恸里缓过神来,
指尖微颤地划开接听键,声音还裹着未散的哽咽。“请问是小陆先生吗?
实在抱歉打扰您…… 我们联系不上陆先生,只能打给您。这里是市一院住院部,
您母亲生前在病房落下了一个兔子摆件,只是…… 这个摆件似乎有点问题。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陆方砚身上。他瞬间清醒过来,
指尖攥得发白。那个兔子摆件,是父亲去年从巴黎带回来的生日礼物,母亲见了就喜欢得紧,
平日里总攥在手里摩挲,连住院都特意装在随身包里带着。可母亲走后,摆件就没了踪影,
他一直以为,是父亲把它放进了母亲的墓穴,让它陪着母亲走完最后一程。“什么问题?
”方砚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 方便您来医院一趟吗?
电话里说不太清楚。”对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迟疑,吞吞吐吐的。“好,我马上就过去。
”方砚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脑海里乱糟糟的,
全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兔子摆件的模样。赶到医院时,住院部的张主任已经在楼下等候,
脸色凝重得反常。“张主任,到底出什么事了?”方砚几步上前,语速急促,
心底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张主任没多话,只引着他进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的,
正是母亲日日把玩的那只兔子摆件。“您母亲去世后,护士整理病房时,在床底发现了这个。
负责清理的护士皮肤本就敏感,接触摆件后不久便觉得手部刺痒、泛红;去皮肤科就诊时,
经专业辐射检测,竟在她手部皮肤残留中发现了铀-238。我们反复排查,最后确定,
辐射源就是这个摆件。”“轰 ——”陆方砚只觉得脑子里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盯着密封袋里的摆件,那温润的釉色此刻在他眼里,
竟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我们暂时还不确定,这个摆件在您母亲身边放了多久。
”张主任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果只是摆着观赏,
风险还小些;可要是像您母亲这样,天天拿在手里摸…… 或许会和她的病情有关联。
”方砚的指尖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母亲确诊癌症时,
医生只说病因复杂,他当时虽有疑惑,却从未想过,母亲日日捧在手里的宝贝摆件,
竟可能是夺走她性命的罪魁祸首。“这件事,
我们在考虑要不要通知警方……”张主任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试探。“先不用。
”方砚猛地回神,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也请您暂时别告诉任何人,
包括我父亲。”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语气坚定地说,“谢谢您,张主任。
后续的事,我会自己调查清楚。”张主任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背后恐怕牵扯着不简单的隐情。他终究没多问,只是在陆方砚转身离开时,
望着那道挺直却透着孤冷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暗忖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4回到家,
方砚把密封袋放在茶几上,目光死死盯着里面的兔子摆件。母亲属兔,
打小就偏爱和兔子有关的物件,家里的抽屉里、书架上,摆满了亲友送的兔子饰品。
父亲去年去巴黎开学术会议,回来时特意捧着这个摆件,笑着说:“一看见它,
我就想起你妈。”母亲接过来时,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宝贝得连睡觉都想放在枕边。
可现在,方砚看着那只兔子,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下来。
父亲真的是因为“觉得好看”才买下它吗?还是……从一开始,
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他抬手抚上眉心,指腹下是掩饰不住的寒意。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如果父亲真的对母亲做了什么……方砚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厉,
像淬了冰的刀。那他,绝对不会手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方砚的眼神骤然绷紧,
像寒冬里冻硬的刀锋,连空气都似被割得发颤。他摸出手机,
指尖划过屏幕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帮我查两个人,刘蔷薇,
还有她和我父亲之前的来往痕迹,越详细越好。”挂断电话,他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摸向口袋,
指腹轻轻蹭过照片上母亲浅蓝的裙摆,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妈,
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会放过他。不管他是谁,都不行。”……教堂内,
婚礼仪式仍在进行。聚光灯下,陆元楚立在舞台中央,语调较往日略低,
却依旧带着科学家特有的沉稳:“感谢各位来宾莅临。我与刘蔷薇同志相识多年,
她在工作上严谨认真,生活中细心周到。往后的日子,我们会相互扶持,
继续为科研事业尽力。”话音落,两人在亲朋好友们的注视与掌声中相拥。仪式落幕,
人群陆续散去,我亦跟在他们身后走出教堂。晚风轻拂,刘蔷薇紧握着陆元楚的手,
声音轻柔,眼底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楚楚可怜:“刚才站在台上,
我心里好紧张…… 方砚他…… 是不是不接受我?”陆元楚的脸色微沉,随即放缓语气,
拍了拍刘蔷薇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他只是一时难以释怀。况且他现在在外居住,
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说罢,他绕到车旁打开车门,待刘蔷薇坐进副驾后,
才转身走向驾驶座。车子缓缓启动,陆元楚却下意识地从车窗望向教堂的方向,
眼底似有复杂情绪翻涌。回到家中,陆元楚径直走向书房,望着电脑桌的侧角发呆。
那里曾摆放着我养的芦荟,当时我笑着说 “芦荟能防辐射”。
而他总是认真反驳:“目前可没有充分的科学证据表明芦荟具有防辐射的功效。
”“可芦荟能光合作用啊,吸收点二氧化碳、释放点氧气,还能装点房间、让人住着舒服,
这不就是变相‘防辐射’嘛?”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打转,搅得他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