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5%的波动与薛定谔的夸奖
我这一个单音节，充满了茫然、惊恐以及“大佬你到底在问啥”的灵魂拷问，毫无保留地通过电话线传递了过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
我甚至能脑补出顾云深此刻微蹙着眉头，可能觉得电话对面是个傻子。
“Q3数据，‘青禾科技’，18-25岁女性用户，渗透率。”
他每个词都像冰珠子一样砸过来，语速不快，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你做了高亮标记。
原因。”
原因？
我能说是因为我Excel玩不转，只能对着数据干瞪眼，瞪久了觉得那根线好像有个小痘痘不太平滑就手贱标了一下吗？！
显然不能。
求生欲让我飞速转动几乎锈死的大脑CPU。
“呃……我……我就是觉得，”我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虚，“整体的增长趋势都很平滑，只有这个小点有点……突兀？
就像……就像一首协奏曲里突然有个音调稍微跑了那么一下下？
虽然影响不大，但有点奇怪，所以就……标记了一下。”
说完我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是什么破比喻！
还协奏曲！
林小满你是加班加出幻觉了吗！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几乎要盖过办公室空调的嗡鸣。
完了。
他一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明天我是不是就要因为“思维方式过于艺术化”被开除了？
就在我几乎要窒息而亡的时候，顾云深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没有那么重的寒意了？
“你的PPT，”他顿了顿，“做得不错。”！！！
我……我没听错吧？
顾云深？
那个看起来只会用“垃圾”、“重做”、“不行”造句的顾大魔王！
他居然说……不错？
虽然前面加了冰冷的定语“你的PPT”，后面跟着的是毫无感***彩的“做得不错”，但组合在一起，对我来说不亚于听到了“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股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差点脱口而出“谢谢老板夸奖老板英明”！
幸好，我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我的舌头。
“……谢谢顾总。”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太飘。
“但是，”冰冷的两个字瞬间把我从云端拉回地面，“数据分析的逻辑深度不够，结论推断过于武断，第4页的图表维度选择有问题，无法有效支撑你的观点。”
他语速平稳，一条一条，清晰无比地砸过来，把我那点可怜的成果批得一无是处。
我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小得意，瞬间被砸得稀巴烂。
果然……还是我想多了。
魔王的夸奖，那是裹着糖衣的炮弹，不，是裹着糖衣的冰山！
糖衣化掉之后，砸死你的还是冰山！
“好的顾总，我明白了，我下次注意……”我熟练地进入认错模式。
“下班吧。”
他没等我说完，首接打断了我的话，“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修改版。
带着你的思考过来。”
“啪嗒。”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传来，我举着听筒，愣在原地，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调色盘。
所以……我这是过关了？
还是没过关？
说我没过关吧，他夸我PPT做得不错（虽然可能只是客观评价），还给了我修改机会。
说我过关了吧，他把我批得体无完肤，而且明天还要继续面对他！
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放下电话，一抬头，正好对上几道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
尤其是坐在我对面工位那个叫赵哥的男同事，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诧异？
看到我看他，他立刻低下头，假装认真收拾东西。
我也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刚才那通电话。
他居然注意到了那0.5%……所以他看得很仔细？
那他是不是也看到了我偷偷在页脚加的那个小小的、可爱的、和主题色调一致的表情符号彩蛋？
……应该没看到吧？
看到了会不会觉得我工作态度不端正？
啊啊啊！
顾云深这个人，简首是我情绪的过山车！
一句话能把我扔进冰窖，一句话又能让我原地起飞（虽然下一秒可能又会被拍死）！
这就是跟大佬混的感觉吗？
太***了，心脏受不了。
抱着我那台宝贵的笔记本电脑，我拖着仿佛被掏空的身体，随着下班的人流往外走。
走到电梯口，刚好看到顾云深也站在那里等电梯。
他身姿挺拔，侧脸冷峻，周围自动形成一圈低气压真空地带，没人敢靠近。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电梯来了，他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这才鱼贯而入。
我挤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
电梯下行，气氛安静得诡异。
在一楼大厅，我眼睁睁看着顾云深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活过来了！
走出腾跃大厦，傍晚的风吹在脸上，我才有了一种重回人间的真实感。
第一天，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但至少，我没死在第一天。
而且，我的PPT得到了顾云深的“不错”！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西舍五入就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我掏出手机，激动地给闺蜜发语音：“宝！
你知道吗！
我们老板那个大魔王！
他今天夸我了！
虽然主要是夸我的PPT但西舍五入就是夸我这个人有品位有灵气！
我觉得我还能再爱工作五百年！”
闺蜜很快回了一条：“……你老板是不是姓顾？”
我：“对啊！
你怎么知道？
我跟你说过他吗？”
闺蜜：“没。
但我猜，能让你这么快就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好吧，无法反驳。
怀着一种劫后余生又略带诡异的亢奋心情，我踏上了回家的地铁。
明天早上九点还要交修改版……好吧，回家啃资料去！
林小满的职场求生之路，第一天，勉强……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