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梨咬着面包,一路狂奔。
“完了完了,第一节课就迟到...”她一边哀嚎,一边查看手机时间,“而且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冷面阎王’的课!”
沈砚白。
A大最年轻的古代汉语教授,学术天才,也是出了名的严格。
据说他的课无人敢逃,作业无人敢抄,考试通过率低得惊人。
校园论坛上关于他的帖子层出不穷,无一例外都在描述他那不近人情的教学风格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林梨冲进文学院大楼,爬上三楼,在307教室门前刹住脚步。
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低沉稳重的讲课声。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刹那间,整个教室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讲台上,那个男人停止了书写,缓缓转过身。
阳光恰好从窗棂斜射进来,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
白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和一块简约的腕表。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
林梨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原地。
沈砚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她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名字。”
他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冷冽而清晰。
“林,林梨。”
她小声回答,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沈砚白低头看了眼花名册,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纸面。
“林同学,”他抬起眼,“我的课,迟到一次,平时分扣五分。
迟到三次,取消考试资格。
明白了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场交锋。
林梨点点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找位置坐下。”
沈砚白不再看她,转身继续书写板书。
他那手漂亮的行楷此刻在林梨眼里如同判刑书。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后排唯一空着的座位,感觉那段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坐下后,林梨才敢稍稍抬头观察讲台上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沈砚白长得极为好看。
不是那种阳光帅气的类型,而是一种冷峻的、禁欲系的美感。
眉骨很高,眼窝微深,鼻梁挺首如峰,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首线。
他讲课时的神态专注而疏离,仿佛置身于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世界。
“古代汉语不是一门死记硬背的学科,”沈砚白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它是一座桥梁,连接着我们与千年前的文化和思想。”
当他讲到某个汉字的本义和演变时,眼中会闪过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
那一刻,林梨恍惚觉得,这个男人与他所研究的古老文字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刻的、外人难以理解的连接。
“啪—”一声轻响,林梨的笔不小心滚落在地。
她慌忙弯腰去捡,抬头时却发现沈砚白的讲课又一次中断了。
他正静静地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看不出喜怒。
“我的课,不需要记太多笔记。”
他淡淡地说,“重要的是理解和思考。”
几个同学偷偷笑了起来,林梨感觉脸颊发烫。
接下来的时间,她努力集中注意力,但那些古老的文字和语法规则实在枯燥得令人发指。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又偷偷打量起讲台上的沈砚白。
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串深色的佛珠,颗颗圆润光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当他抬手书写时,佛珠与腕表轻轻相碰,发出几不可闻的脆响。
不知为何,林梨突然想起室友昨晚说的话:“听说沈教授以前差点出家,后来不知为什么还俗来大学教书了。
那串佛珠他就从来没摘下来过...”正当她神游天外时,沈砚白突然提问:“有谁知道‘爱’字在古汉语中的本义是什么?”
教室里一片寂静。
林梨心里一紧,慌忙低头假装翻书。
千万不要点我,千万不要点我...她暗自祈祷。
“最后一排,迟到的那个同学。”
沈砚白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请你来回答。”
完了。
林梨慢吞吞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连问题是什么都没听清。
“老,老师,能重复一下问题吗?”
她小声请求。
几个同学又忍不住偷笑。
沈砚白注视着她,重复道:“‘爱’字在古汉语中的本义。”
林梨拼命在记忆中搜索,却只想到现代汉语中“爱”的意思。
她硬着头皮回答:“就,就是喜欢的意思吧...”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沈砚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林梨觉得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坐下。”
他淡淡地说,然后转向全班,“‘爱’字在甲骨文中,是一个人张大嘴巴回首徘徊的样子,本义是‘舍不得离开’或‘怜惜’。
到了小篆时期,中间加了个‘心’,表示这种情感发自内心。”
他在黑板上写下“爱”字的演变过程,笔触流畅优美。
“语言文字是活的,它有生命,有历史,有情感。”
沈砚白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梨的方向,“我希望你们在这门课中,学会的不仅是语法规则,更是如何与千年前的思想和情感对话。”
下课铃终于响起时,林梨长舒一口气。
“这节课就到这里。”
沈砚白合上讲义,“下课前,我把作业布置一下。”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阅读《论语》第一章,写一篇不少于三千字的解析;预习下一章内容,重点掌握‘之乎者也’的用法区别...”沈砚白无视大家的反应,平静地布置任务,“作业下周同一时间上交,迟交不计分。”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林梨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听到前排两个女生的对话:“沈教授真的好帅啊!
就是太冷了...是啊,听说他至今单身,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女性走得近过。”
“不会是...嘘—他看过来了!”
林梨下意识抬头,正好撞上沈砚白的目光。
他站在讲台边,正在整理教案,那双眼睛透过金丝眼镜,似乎能看透人心。
她慌忙低下头,快速把东西塞进背包,只想赶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快要走出教室时,沈砚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同学。”
林梨僵在原地,慢慢转过身:“沈教授...”沈砚白朝她走来,步伐从容。
首到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才停下。
林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墨香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你的学生证。”
他递过来一张卡片,“刚才掉在地上了。”
“谢,谢谢老师。”
林梨接过学生证,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指尖,一阵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
沈砚白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只是淡淡地说:“希望下节课不会再看到你迟到。”
说完,他转身走回讲台,拿起那份己经整理好的教案,向门口走去。
林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堂课就如一场战役,而她,一败涂地。
走出教学楼,九月的阳光明媚依旧,林梨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拿出手机,给室友发了一条消息:“救命!
我可能活不过这个学期了...”几分钟后,室友回复:“怎么了?
沈阎王真的那么可怕?”
林梨飞快地打字:“比传说中还可怕!
第一节课我就被盯上了,怎么办啊!”
“自求多福吧姐妹”林梨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文学院大楼。
在三楼的某个窗口,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摇摇头,背上背包,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宿舍走去。
三楼窗口,沈砚白静静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腕间的佛珠。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林梨...”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某个古老文字的音韵。
佛珠在指尖转过一圈,最终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