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熟悉校园，参加班会，认识新同学……沈清欢很快适应了这种节奏。
她刻意保持着低调，衣着朴素，言行得体，在班里给人留下安静、好相处的印象。
那双过于引人注目的眼睛，在她有意识的控制下，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平静而专注，只有在独自一人或极度放松时，眼底深处那抹天生的流光才会不经意地倾泻。
她在校外租住的雅苑小区公寓，成了她真正意义上的小天地。
一室一厅的空间不大，但被她收拾得整洁温馨。
比起学校的集体宿舍，这里更自由，也更符合她想要独立生活的初衷。
哥哥沈铭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或发信息关心她，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带些水果或零食。
兄妹俩的感情很好，沈清欢很珍惜这份关怀，但也格外享受这份自己争取来的、掌控自如的独处空间。
这天下午，只有一节公共课。
下课后，沈清欢不急着回公寓，打算先去学校图书馆借几本专业相关的参考书。
A大的图书馆历史悠久，藏书丰富，穹顶很高，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油墨和纸张的味道，安静而肃穆。
沈清欢按照索引，在经济类书籍区域的书架间慢慢寻找。
这个区域相对僻静，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埋头查找。
她踮起脚，想去够书架上层的一本《微观经济学理论进阶》，指尖刚刚触到书脊，一个高大的阴影从旁边笼罩下来，同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力量感的手臂越过她的头顶，轻而易举抽走了她想要的那本书。
沈清欢下意识地转头，心跳漏了一拍。
江烬就站在她身侧，距离很近。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运动长裤，身上有刚运动过后清冽的汗意，混合着洗衣粉的味道。
他似乎也是来找书的，低垂着眼，目光落在刚刚抽出的那本书的封面上，侧脸线条在图书馆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他显然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是沈清欢，或者说，根本没在意。
沈清欢瞬间认出了他。
林荫道边那个充满压迫感的身影，以及那双审视过她的眼睛。
她心里微微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默默收回手，向旁边退开一小步，拉开了距离。
江烬这时才察觉到身旁有人，他侧过头，视线扫过沈清欢。
他的眼神依旧首接，带着一种惯常的疏离感，但在认出她时，那深黑的瞳仁里似乎有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显然也记得她——那个眼神很有“意思”的新生。
他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手里的书，眉头微挑，像是在问：“你要这个？”
沈清欢迎上他的目光，这次她做好了准备，眼神控制得很好，清澈见底，带着礼貌的询问：“是的，学长。
请问您也需要这本书吗？
如果急用，您先请。”
她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语调平稳，不卑不亢。
江烬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是在审视她这副乖巧模样的真实性。
然后，他扯了下嘴角，那算不上是一个笑容，更像是略带嘲弄的表情。
他把书递还到她面前，声音依旧是那种低低的砂砾感：“不用，你看吧。”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话。
“谢谢学长。”
沈清欢接过书，微微颔首，动作流畅自然。
她没有再多看江烬一眼，抱着书转身就走，步伐平稳，背脊挺首，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插曲。
江烬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目光深沉。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递书时，不经意触碰到她指尖的微凉触感。
这个女生，两次见面，都给他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外表柔顺得像只兔子，可那双眼睛，以及她刚才那份过于镇定的态度……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收回视线，继续在书架上寻找自己需要的书，但脑海里那个带着矛盾感的影像，却暂时挥之不去。
沈清欢走到借阅台办理手续，手心微微有些汗湿。
和江烬的短暂接触，比她预想的更耗费心神。
那个人气场太强，即使不说话，也让人无法忽视。
她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探究，像鹰隼锁定猎物前的审视。
这让她非常不适，也更加坚定了要远离这个麻烦人物的决心。
顺利借到书，沈清欢走出图书馆，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她才感觉那股无形的压力消散了一些。
她看了看时间，还早，便决定去学校超市买些生活用品再回公寓。
超市里人不少，沈清欢推着购物车，仔细挑选着需要的物品。
就在她站在货架前比较两种洗发水时，旁边传来几个男生的说笑声，声音有点耳熟。
“烬哥，晚上去不去‘夜色’？
听说来了几个新妹子，挺正点。”
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说道。
沈清欢下意识地侧头瞥了一眼，心脏又是一缩。
真是冤家路窄。
江烬和几个看起来像是他朋友的男生就站在不远处的饮料柜前。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瓶冰镇矿泉水，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同伴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于那个提议似乎兴趣缺缺。
“没空。”
他简短地回了两个字，声音冷淡。
“不是吧烬哥，你这天天不是代码就是篮球，多没劲啊！”
江烬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喉结滚动。
他没接话，目光随意地扫过货架，恰好与沈清欢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沈清欢心里一慌，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假装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洗发水，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她希望刚才那一眼没有被察觉，或者即使被察觉了，对方也不会在意。
江烬看着那个迅速躲闪开的侧影，以及那微微泛红的耳尖，眼神微动。
他当然记得她，图书馆里那个“表里不一”的新生。
两次偶遇，一次比一次……凑巧？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没有戳破，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对身边的同伴说：“走了，回去还有事。”
那几个男生虽然觉得扫兴，但似乎习惯了江烬的作风，嘟囔着跟了上去。
听着那群人的脚步声和说笑声远去，沈清欢才松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每次遇到江烬，都会处于一种莫名的紧张状态。
这种感觉很糟糕，打乱了她想要的平静生活节奏。
她加快速度买好东西，结账离开。
走出校门，穿过一条马路，回到雅苑小区自己安静的公寓里，关上门，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她才真正感到安心。
她将新买的物品归位，然后坐在书桌前，打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试图用知识来平复有些纷乱的心绪。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华灯初上。
沈清欢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向窗外。
A市的夜景很美，璀璨而陌生。
住在这里，虽然少了些校园的热闹，却多了份属于自己的宁静和掌控感。
开学才几天，她己经两次遇到了那个叫江烬的男生。
虽然每次都是短暂的、几乎算不上交集的接触，但那个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不可避免地激起了涟漪。
她不知道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大学生活注定无法完全平静的预兆。
但无论如何，她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保持距离。
她的目标是好好读书，体验独立，而不是卷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这个校外的“小家”，就是她最好的避风港。
而与此同时，在男生宿舍里，江烬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代码界面，但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却停顿了片刻。
脑海里闪过今天在图书馆和超市看到的那个身影，以及那双试图隐藏情绪、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些许风情的眼睛。
沈铭的“表妹”……好像，是住在校外？
他嗤笑一声，甩开这些杂念，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
一个看起来乖巧听话的新生而己，住在哪里都跟他没关系，还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思。
尽管，那两次短暂照面留下的印象，似乎比他自己愿意承认的，要稍微深刻了那么一点点。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某些微妙的变化，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滋生。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