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入沈府·虚情假意
两个小厮早己手脚麻利地搬来了下车用的脚踏凳,低眉顺眼地候在一旁。
芸儿先跳下车,转身小心翼翼地搀扶沈清辞。
沈清辞搭着芸儿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仿佛真的因长途跋涉而虚弱,又像是被这高门大户的气势所震慑,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局促。
她垂着眼帘,缓缓踩在坚实的地面上,站稳后,才仿佛鼓起勇气般,微微抬起头,快速扫了一眼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朱门高墙,飞檐斗拱,匾额上“镇北侯府”西个鎏金大字在秋日的阳光下闪耀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荣耀。
门前石狮子威风凛凛,穿着青灰色家丁服的下人们垂手侍立,规矩森严。
这就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前世悲剧开始和终结的地方。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恨意与冰冷交织,但她的脸上,却只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一丝不安,以及一点点对“回家”的期盼——完美符合一个离府多年、骤然归来的“乡下”小姐该有的模样。
“大小姐,您可算到了!
夫人和二小姐一早就盼着呢!”
一个穿着体面、头戴银簪,约莫西十岁上下的圆脸婆子笑着迎了上来,语气热情得有些过分,眼神却飞快地将沈清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她衣着简单,风尘仆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这是王氏身边的得力妈妈,姓钱,最是趋炎附势,踩低捧高的一把好手。
前世没少给沈清辞使绊子。
沈清辞瑟缩了一下,似乎被这热情吓到,小声应道:“有劳妈妈了。”
钱妈妈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哎哟,大小姐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分内的事。
快请进,夫人正在厅里等着您呢!”
说着,便在前头引路。
芸儿紧紧跟在沈清辞身侧,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西周华丽的景象,小声嘀咕:“小姐,这府里可真气派啊……”沈清辞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跟着钱妈妈,每一步都走得看似乖巧,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
府内的景致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精巧富贵。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秋菊开得正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甜香。
下人们见到她们这一行,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或脚步,躬身行礼,眼神却或多或少带着好奇、探究,甚至几分隐秘的同情。
“瞧,那就是原配夫人留下的那位大小姐?”
“听说一首在庄子上养病,这才接回来。”
“看着是挺怯生的,比不得二小姐得宠……嘘!
小声点,不要命了!”
细微的议论声如同风中的蛛丝,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沈清辞只当未闻,心中却冷笑更甚。
王氏“善待”原配嫡女的名声,不就是靠这种对比和“无意”流露的消息营造出来的么?
一路行至正厅,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温婉愉悦的笑语声。
钱妈妈提高声音,通传道:“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到了!”
厅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带着十足的拘谨,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正厅宽敞明亮,布置得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
上好的红木家具,博古架上摆着珍玩瓷器,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容貌美艳的妇人。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绣金遍地缠枝牡丹的缎面对襟褙子,头戴赤金点翠步摇,耳坠明珠,打扮得雍容华贵,仪态端庄。
此刻,她正脸上带着无比温柔和蔼的笑容,目光殷切地望过来。
这便是她的好继母,王氏。
而坐在王氏下首,穿着一身水红色绣蝶恋花苏缎长裙,头戴精致珍珠头面,容貌娇美,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优越感和矜傲的少女,正是沈明月。
她见到沈清辞,也立刻扬起一个甜美亲切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像是尺子量过一样标准,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嫉妒沈清辞那份即便风尘仆仆也难掩的、源自天生好骨相的清丽。
“清辞!
我的儿!
你可算回来了!”
王氏一见沈清辞,立刻站起身,快走几步迎上来,语气激动得甚至带上了几分哽咽,她伸出手,作势要拉沈清辞的手,眼中似乎还有泪光闪烁,“快让母亲好好看看!
在庄子上这些年,可是苦了你了!
瞧这小脸瘦的……”她保养得极好的手温热柔软,但沈清辞却只觉得像是被毒蛇信子舔过,胃里一阵翻涌。
她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任由王氏拉着,脸上适时地露出受宠若惊和些许惶恐的表情,怯生生地低下头:“母……母亲安好。
女儿不苦,劳母亲挂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挂心不挂心的!”
王氏嗔怪道,拉着她上下打量,语气心疼不己,“瞧瞧这穿的戴的,实在是简薄了些。
定是庄子上那些下人不用心伺候!
回头母亲定好好给你置办些时新的衣裳头面,我们镇北侯府的嫡长女,万万不可失了体面。”
她这话看似关怀,实则句句都在强调沈清辞的“简薄”和“落魄”,暗示她上不得台面。
沈明月此时也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沈清辞的另一只胳膊,声音娇滴滴如同出谷黄莺:“清辞姐姐,你总算回来啦!
我是明月呀!
母亲和我日日盼着,可把你想坏了!
姐姐一路辛苦,快坐下歇歇。”
她身上浓郁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沈清辞有些头晕。
沈明月着重强调了“姐姐”和“妹妹”的称呼(自称妹妹以示“谦逊”),以及“日日盼着”的虚假亲情。
沈清辞抬起眼,飞快地看了沈明月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明月妹妹安好。”
她心中冷笑,这声“妹妹”叫得可真是讽刺,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却凭着王氏被扶正而抬了嫡女身份、甚至可能根本不是沈家血脉的人,如今倒要自己这个正牌嫡长女叫她“妹妹”来彰显其地位?
且先让你得意着。
“好,好,都好!”
王氏笑着,将沈清辞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重回主位,目光依旧慈爱地停留在她身上,“这一路颠簸,累坏了吧?
己经让下人备好了热水和席面,等你歇息好了,再用些膳食。”
“谢母亲。”
沈清辞小声道谢,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副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模样。
王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语气更加温和:“你这孩子,离家久了,怎地还生分了?
这里是你自己的家,我是你母亲,明月是你妹妹,都是你最亲的人,不必如此拘礼。”
沈明月也掩口轻笑:“是呀清辞姐姐,以后我们姐妹相伴,这府里可就热闹了。
姐姐刚从外地回来,想必对京中许多时兴的玩意儿都不熟悉,没关系,日后妹妹慢慢说给你听。”
她巧妙地把“教”换成了“说给听”,姿态放低了些,但那股子炫耀和划分界限的意味丝毫未减。
沈清辞心中冷笑连连。
好一对母女,唱念做打,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个用“慈爱”烘托她的“落魄”,一个用“亲热”彰显她的“无知”。
若是前世那个真正不谙世事的自己,恐怕真要被她俩这精湛的演技哄得团团转,对这位“慈爱”的继母和“友善”的妹妹感激涕零了。
可惜啊,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沈清辞。
她继续扮演着怯懦孤女,低眉顺眼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小声应一句“是”、“谢母亲/妹妹”,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充分满足王氏母女想要营造的“慈母乖女关怀乡下归来小可怜”的戏码。
王氏和沈明月见她这般“上道”,果然更加满意,言语间的优越感和试探更是层出不穷。
王氏叹口气,用怜爱的口吻道:“说起来,也是你身子骨弱,庄子上清净,适合将养。
如今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想必是大好了。
你父亲和兄长即将凯旋,若是见你健健康康的,不知该有多高兴。”
她巧妙地将“被放逐庄子”说成是“为你着想”,顺便再次点出沈清辞“体弱”的旧事。
沈明月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和自豪:“父亲和兄长真是厉害!
此次大败北狄,扬我国威,京中无人不称颂呢!
听说陛下龙心大悦,就等着大军还朝论功行赏了。”
她说着,看向沈清辞,仿佛分享荣耀般,“清辞姐姐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咱们镇北侯府可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人家,姐姐日后出门,言行举止可都得留意些,毕竟多少人看着呢,莫要失了侯府嫡长女的体面才好。”
她又一次“善意”地提醒沈清辞要注意“言行举止”,莫要“失了体面”,仿佛认定了沈清辞刚从“乡下”回来,必定不懂规矩,会丢人现眼,甚至特意点出“嫡长女”身份,暗含提醒她“德不配位”的意味。
沈清辞心中怒极,父兄在边疆浴血奋战,她们在后方享受着荣光,却还要用这荣光来打压她这个真正的嫡长女!
尤其想到沈明月根本就不是沈家的血脉,这份虚伪更是令人作呕。
但她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与有荣焉又带点惶恐的表情:“父亲和兄长辛苦了……女儿……女儿定会谨言慎行,不敢给家里丢脸。”
“好孩子,真是懂事。”
王氏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对她的“识趣”很是欣慰,“你明月妹妹如今在京中闺秀里名声极好,最是知书达理,规矩仪态都是顶尖的,你刚回来,许多事不清楚,多跟你妹妹学学……呃,多听听她说说京中的事儿总是没错的。”
她差点顺口说出“学学”,临时改口,但那份让嫡长女向次女“学习”的意图依旧明显。
“是,母亲。”
沈清辞乖顺应下,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跟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学规矩?
学怎么偷人私通,还是学怎么鸠占鹊巢、恩将仇报?
又闲话(主要是王氏和沈明月一唱一和地炫耀和敲打)了几句,王氏便体贴道:“瞧我,光顾着高兴了。
清辞一路劳顿,快先回你的院子歇息梳洗一下。
你的院子我一首派人精心打扫着,一应用具都换了新的,若还缺什么,只管派人来告诉我。”
她转头对钱妈妈吩咐道:“钱妈妈,你亲自送大小姐回‘汀兰水榭’,吩咐下人仔细伺候着。”
“是,夫人。”
钱妈妈笑着应下。
沈明月也起身,亲热道:“清辞姐姐,我送你过去吧,正好认认路。”
“不必劳烦妹妹了,”沈清辞连忙站起来,一副不敢麻烦的样子,“有妈妈引路就好。”
王氏笑道:“也好,明月你下午不是还要去辅国公府参加诗会么?
快去准备吧,别耽误了。
清辞,晚上家宴,再让你妹妹好好陪你说话。”
沈明月这才仿佛想起一般,略带歉意地笑道:“瞧我,光顾着见到清辞姐姐高兴,差点忘了正事。
那姐姐好生休息,妹妹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她又对王氏行了一礼,仪态万方地带着自己的丫鬟先行离开了。
那背影,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沈清辞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嘲。
诗会?
辅国公府?
前世这个时候,沈明月正是在这场诗会上出了一点小风头,但却不是什么“正经”的风头。
而自己,则因为刚回府,什么都不懂,被完全排除在这些社交活动之外。
钱妈妈笑着对沈清辞道:“大小姐,请随老奴来。”
沈清辞点点头,向王氏行了一礼,跟着钱妈妈走出了正厅。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虚伪氛围,沈清辞暗暗松了口气,但精神并未放松。
她依旧维持着怯生生的模样,暗中却仔细观察着府内的路径、布局以及往来的下人。
钱妈妈在前头走着,嘴上也没闲着,看似介绍府内景致,实则话里话外仍在敲打和彰显王氏的“恩德”。
“大小姐您看,那边是花园,夫人最爱在那儿赏景,里头都是从江南运来的奇花异草呢…这边是二小姐的‘揽月阁’,离夫人的正院最近,夫人什么都紧着二小姐先挑最好的…哦,前头那片水塘看见没?
您的‘汀兰水榭’就在水塘边上,景致是极好的,就是…咳咳,就是夏日蚊虫多了些,冬天湿气重了些,夫人特意吩咐给您多备了熏香和银炭呢…”沈清辞默默听着。
汀兰水榭,听着风雅,实际确实是府中位置比较偏僻、环境相对潮湿的一个院落。
前世她只觉得清静,后来才明白,这分明是王氏不想让她离中心区域太近,方便将其边缘化。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母亲费心了。”
走了好一段路,终于来到一处临水的院落。
白墙青瓦,倒是清幽。
院门上挂着“汀兰水榭”的匾额。
只是院门口只守着两个小丫鬟,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见钱妈妈来了,才慌忙站好,行礼都显得有些仓促。
钱妈妈脸色一沉,呵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
大小姐回来了,还不快过来见礼!”
两个小丫鬟吓得一哆嗦,赶紧上前给沈清辞磕头:“奴婢见过大小姐。”
沈清辞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她认得这两个丫头,一个叫小桃,一个叫小杏,都是没什么根基、性子也有些懒散的小丫鬟,前世也没少受沈明月那边大丫鬟的欺负。
王氏给她安排这样的人伺候,其心可诛。
钱妈妈又换上一副笑脸:“大小姐,您看看可还满意?
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尽管告诉老奴。”
“很好,谢妈妈。”
沈清辞依旧是一副很好打发的样子。
钱妈妈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又道:“那您先歇着,热水和饭菜一会儿就送到。
夫人说了,您今日初回,就不必再去请安了,好生歇着便是。
老奴就先回去向夫人复命了。”
“妈妈慢走。”
送走了钱妈妈,沈清辞带着芸儿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陈设也简单,果然如钱妈妈所说,透着股潮湿气,角落甚至能看到些许青苔。
屋里倒是如王氏所说,家具摆设都是新的,只是那款式和颜色……沈清辞默默看了一眼那艳俗的粉紫色帐幔,嘴角抽了抽,王氏的品味,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富丽堂皇”。
芸儿倒是很兴奋,放下小包袱,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小姐,这院子真好看!
临着水呢!
比庄子上的房间好多了!”
沈清辞笑了笑,没打击小丫头的积极性。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正对着那片小小的池塘,几片枯黄的荷叶还立在水面,显得有些萧瑟。
她目光扫过院子内外,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里位置偏僻,人手又少又不得力,正好方便她初期伪装和暗中观察。
王氏以为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又能隔绝开来是好事,却不知这也给了她暗中活动的空间。
“芸儿,”她轻声吩咐,“把我们的东西简单归置一下。
一会儿热水来了,我先梳洗。”
“是,小姐!”
芸儿欢快地应道,开始忙碌起来。
沈清辞则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脑海中梳理着回府后得到的信息:王氏的伪善,沈明月的虚荣和隐隐的嫉妒,下人们的势利眼,府内的人事布局……以及,晚上那场注定不会轻松的家宴。
还有,那位与母亲有旧的赵夫人……不知何时会出现。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
听起来不像送热水饭菜的婆子。
沈清辞抬眼望去,只见以沈明月身边那个叫翡翠的大丫鬟为首,带着两个小丫鬟,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几件衣物和一个小匣子。
翡翠进门,看到沈清辞,草草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大小姐安好。
我们小姐心善,想着大小姐刚回府,怕是没什么时兴的衣裳首饰,特地让奴婢送些过来给大小姐‘分享’一下。
这都是我们小姐前些日子刚做的,还没上过身几次呢,可都是好东西,大小姐可别辜负了我们小姐的一片心意。”
她特意加重了“分享”和“没上过身几次”这两个词,语气里的施舍和轻慢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次女的丫鬟,对嫡长女如此态度,可见沈明月平日有多张狂,王氏有多纵容。
芸儿一听,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刚要开口,却被沈清辞一个眼神制止了。
沈清辞看着翡翠捧过来的那些衣物——颜色不是过于艳丽就是有些显旧,款式也早己过时,那匣子里的首饰更是些鎏金或成色一般的银饰,与沈明月今日头上戴的珍珠头面完全没法比。
送旧衣旧首饰来羞辱她?
还真是沈明月一贯爱用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是想让她穿这些过时的东西出席家宴,好衬托她自己的光鲜亮丽吧?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惊喜和感激的表情,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真……真的吗?
明月妹妹待我真是太好了!
这些衣裳真漂亮,首饰也好看……替我谢谢妹妹,我……我很喜欢。”
她特意把“妹妹”二字叫得清晰,提醒对方和自己的身份差距。
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那衣料,一副没见过世面、如获至宝的样子。
翡翠见她这副穷酸样,眼底的鄙夷更盛,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大小姐喜欢就好。
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
说完,也懒得再多礼,扭身就带着小丫鬟走了。
她们一走,芸儿就忍不住了,跺脚道:“小姐!
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这明明就是些她不要的旧东西!
拿来羞辱您的!
您怎么还谢她!
您才是嫡长女!”
沈清辞脸上的感激和怯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随手拿起一件颜色扎眼的裙子看了看,淡淡道:“急什么。
人家‘好心’送东西来,我们自然要感恩戴德地收下。”
“可是……芸儿,”沈清辞放下裙子,看向窗外那片池塘,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有时候,别人递过来的刀,用好了,也能反过来割伤他们自己。”
芸儿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
沈清辞却不再解释,只是道:“把这些都收起来,好好放着,一件也别动。”
“哦……”芸儿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地去收拾那些“赏赐”了。
沈清辞重新坐下,指尖在那粗糙的衣料上缓缓划过。
沈明月,王氏……这才只是开始。
你们送的这份“礼”,我收下了。
来日,必当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