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处传来酥麻的酸胀,她察觉到心口贴上了被体温捂热的某块金属。
眼皮半抬的同时,转头发现自己正以一种亲密的姿势依偎在躯体冰凉的鬼魂怀中。
撞上那乌黑微卷的长发,以及它虚掩着清丽的脸撞进她的视线中。
那身着病号服的女鬼正举着生锈的听诊器在她的胸口乱探,注意到身侧稍微挪动的小腿,惊喜地低头看去便对上了那冷冰冰的琥珀色眼睛。
那病号服也不嫌尴尬似的,对视了几秒后露出一个又惊又喜的笑容,就差把“你醒啦?”
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精神病患者是这么痴傻的吗?”
雇佣兵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迅速推开她,脱离这行动未知的女鬼的怀抱,转头愠怒地瞪着她。
“啊哦。”
病号服女鬼缓缓收起脸上的玩笑之意,在雇佣兵缓缓举起长刀的同时,配合地让双手进行升白旗仪式:“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别害怕。”
语毕,她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迅速看了一眼右手抓着的听诊器,用对待凶器的方式往脚下一扔。
这一扔,听诊器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同时,气流带着厚度可观的陈旧灰尘,扬起了一阵小规模的沙尘暴。
“哐哐哐当一一”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听诊器出厂时大抵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有被当作凶器的荣幸。
“…………”雇佣兵就这么隔着刀尖观察她。
对方诡异的沉默让女鬼活跃的话匣子有了用武之地。
“哎,这刀重不重哬?”
“举了这么久的刀,你手不酸吗?”
“话说,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啊?
这里是有什么东西要找吗?
……”她被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女鬼吵得头疼,终于忍无可忍低吼道:“安静。”
那女鬼飘到一半,听到这一句猛地停了下来,发丝滞停半空,黑洞般令人窒息的瞳仁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深渊未知的旋涡。
那一刻,雇佣兵感觉对面好像换了一个灵魂那样陌生,熟悉的未知感再次扑向她的首觉。
无声的对视间,她竟然从女鬼的眼眸中品到几分委屈。
她摸不着头脑地腹诽道:“这个用刀劈不死的鬼,到底是什么来路?”
须臾间,扶着刀把的指尖敏感地感受到那一头刀尖一沉,她抬头猛地看向握着刀把步步逼近的女鬼。
她眼瞳中那黑洞的扩散速度比她逼近时视野缩小的速度还快得惊人。
黑色长发以瀑布水泻的形态落在她脸上绑得严实的绷带和额间随意生长的长刘海间,像纠缠着溺水者的滩下水草,缓缓缠上她的短发和没有什么防护的脖子,再像巨蟒吞噬猎物那样慢慢锁紧,绞杀。
戏谑的瞳仁倒映着雇佣兵因为缺氧逐渐染上崩溃的琥珀色眼睛,像是疯狂的信徒在欣赏献给主的艺术品。
她抬起惨白的手背以一副魇足的姿态蹭去附在唇边碍事的发丝。
手背上的惨白突显了那唇鲜活的质感,而唇上枫叶般的红艳色泽却给那清丽的脸庞徒增阴森鬼气。
“嘁。”
惨白的包裹着手指骨节,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藻密的长发把玩,“这还是当鬼以来第一个遇见的摆臭脸的家伙”她逼近那濒死的短发雇佣兵,语气温柔得像是诱哄爱人入睡,缓缓念出问题:“你……叫什么名字……”那绷带下嘴唇的位置微动,发出微弱的字词。
像期待回答般的小孩般,女鬼凑上一侧耳朵认真聆听。
“没……有……名字……”病号服女鬼失望地看向那个失去神质变得雾蒙蒙的琥珀瞳仁:“真可惜,我还想基于你的名字起一个可爱的爱称呢。”
黑暗中,枫红的薄唇弯起轻佻的弧度,“就叫阿瓜,怎么样?”
迷魄后,警觉的雇佣兵在她的眼中像一个呆木的瓜,在无人烟的瓜田里呆呆地窝在原地,等待被有心人抱走那一天的到来。
绝对不会是因为她自从开始当鬼后怀念当人的时候西瓜吃到撑的感觉。
“阿…………瓜。”
她现在呆呆木木地重复着只有她们之间才知道的名字,真是让人心生喜欢。
紧锁的长发褪下葱白的脖颈,雇佣兵逐渐恢复神智的同时,对面的病号服女鬼兀然出声:“阿瓜。”
女鬼方才迷魄的一部分效果尚存在她的体内,导致雇佣兵绷带下的嘴不受控制地低声回应:“嗯?”
肇事者嘴角的弧度比方才高了两个度,在雇佣兵的视角里,她枫红色嘴唇轻碰,用念咒语般的语气低笑着回应道:“自我介绍,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