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刚从村后山洞回来,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醒歇下的村民——明天要跟五十多个茹羯人硬拼,每一分体力都得省着用。
刚走到老陆家院门口,就见老陆蹲在门槛上抽烟,烟杆里的火星明灭,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
“咋还没睡?”
陆峥走过去,挨着他蹲下。
老陆磕了磕烟杆,把火星摁在土里,声音压得低:“心里不踏实,总怕漏了啥。
那俩茹羯人绑得结实不?
万一半夜醒了喊人,或者挣了绳子跑了,咱这点准备就全白费了。”
“放心,柴房门用粗木杠顶死了,绳子绕了三圈,还堵了他们的嘴。”
陆峥从怀里摸出白天留的半块烤马肉,递过去,“我刚去看过,俩人防得紧,不会出岔子。
倒是你,明天要带人防着茹羯人绕后,得养足精神。”
老陆接过马肉,咬了一小口,慢慢嚼着:“俺知道。
就是琢磨着,茹羯人骑马快,明天会不会不等天亮就来?
还有,他们要是不走村口的大路,绕去村西的小道咋办?
那小道没挖陷阱,也没堆路障。”
这话戳中了陆峥没说出口的顾虑。
他起身走到院墙边,望着村西的方向——那里有片矮树林,树林后就是小道,平时只有村民去山里砍柴才走,茹羯人要是摸清了路,从那儿突进来,村里的防线就断了。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陆峥皱着眉,手指在墙上轻轻划着,“现在再去挖陷阱来不及,天亮前肯定弄不完,还容易惊动茹羯人的探子。”
他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村西小道旁不是有片刺槐林吗?
咱们去砍些带刺的槐树枝,堆在小道两侧,再让两个壮丁带着弓箭守在树林里。
茹羯人骑马走小道,两侧的刺槐能挡着他们变向,只要他们一进小道,就放箭射马,马一乱,他们就没法冲进来。”
老陆眼睛也亮了:“这主意好!
刺槐的刺尖得很,马最怕这个,肯定不敢往旁边靠。
俺这就去叫人,挑两个眼神好的壮丁,再带上白天做的弓箭。”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陆峥拉住了。
“别急,现在就去喊人,容易吵醒其他人。”
陆峥看了眼天色,“再等一个时辰,天快亮的时候再去,既能赶在茹羯人来之前弄好,又不会惊动太多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你再跟守柴房的壮丁说一声,天亮后要是听到外面有动静,不管啥情况,都别开门,也别出声。
万一茹羯人先派人来探路,故意喊门,他们一应答,就露馅了。”
老陆点头应下,又蹲回门槛上,看着陆峥:“陆峥兄弟,俺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像你这么有主意的人。
以前茹羯人来,俺们要么躲,要么被抢,这次有你在,俺心里踏实多了。”
陆峥笑了笑,望着远处的星空:“我是军人,守护人本来就是我的本分。
不管是以前守边境,还是现在守这村子,都一样。”
老陆没再说话,只是又点燃了烟杆,火星在夜色里亮了一下又一下,像极了村民们心里重新燃起的希望。
一个时辰后,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
陆峥和老陆悄悄叫醒了西个壮丁,两个扛着斧头去砍刺槐,两个背着弓箭跟在后面,往村西小道去。
路上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斧头砍树的“咚咚”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刺槐长得结实,壮丁们费了不少劲才砍倒几棵,又小心翼翼地把带刺的树枝削下来,堆在小道两侧,堆得有半人高,尖刺朝外,看着就吓人。
陆峥又让人在小道中间撒了些碎石子——马踩在碎石上容易打滑,能再拖慢些速度。
“你们俩就在这棵老槐树下藏着,”陆峥指着树林里一棵粗壮的刺槐树,对带弓箭的壮丁说,“看到茹羯人骑马进来,先射最前面那匹马的眼睛,别慌,瞄准了再射。
要是他们退回去,别追,赶紧往村口跑,给我们报信。”
两个壮丁用力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弓箭——那弓箭是用粗木做的弓臂,马筋做的弦,箭头是削尖的木头,虽然不如真弓箭锋利,但射马的眼睛绰绰有余。
安排好村西的防守,天己经亮透了。
陆峥刚往村口走,就见陆小宝跑了过来,手里攥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镰刀,脸上满是兴奋:“陆峥哥!
我醒了就去磨镰刀,你看快不快!”
他说着,还把镰刀举起来给陆峥看,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光。
陆峥摸了摸他的头,又看了看他身后——十几个壮丁都来了,手里拿着锄头、镰刀,还有几个人扛着削尖的木头,脸上虽有倦色,却都眼神坚定。
“都来了?”
陆峥问道,壮丁们纷纷点头。
“好,”陆峥走到村口的路障旁,指了指陷阱的位置,“大家再检查一遍,陷阱上面的树枝和泥土别露破绽,路障再加固一下,确保战马撞不倒。”
壮丁们立刻动手,有的蹲在陷阱旁,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有的扛着石头,往路障旁堆;老周头拿着镰刀,在路障两侧的空地上割了些杂草,盖在陷阱边缘,做得更隐蔽了。
陆小宝也没闲着,跟着老周头一起割草,小脸憋得通红,却没喊累。
就在这时,村西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弓箭声,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声,还有茹羯人凶狠的叫喊声。
“不好,茹羯人来了!”
陆峥心里一紧,立刻对壮丁们喊道:“大家别慌!
按之前说的来,守在路障后面,等他们进陷阱!
老陆叔,你带三个人去村西看看,别让他们绕过来!”
老陆立刻领着三个壮丁,往村西跑。
陆峥则带着剩下的壮丁,躲在路障后面,手里握着砍柴刀,眼睛紧紧盯着村口的大路。
他能听到战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擂鼓似的,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很快,几个茹羯人骑着马出现在大路尽头,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刀疤茹羯人。
他手里拿着弯刀,脸上满是戾气,身后跟着五十多个茹羯人,战马排成一排,气势汹汹地往村口冲来。
刀疤茹羯人显然没把小小的陆家坳放在眼里,一边冲一边喊着蹩脚的大雍话:“小崽子们,出来受死!
把粮食交出来,饶你们一命!”
陆峥没出声,只是示意壮丁们压低身子,别暴露。
眼看茹羯人离陷阱越来越近,还有十米、五米、三米……“就是现在!”
陆峥心里默念。
刀疤茹羯人骑着马,第一个冲到陷阱前,战马的前蹄刚踩在陷阱上面的树枝上,就听“咔嚓”一声,树枝断了,战马“扑通”一声掉进陷阱里,底部的尖木瞬间扎进马腹,鲜血顺着陷阱边缘流了出来,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很快就没了动静。
刀疤茹羯人没防备,被狠狠甩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刚要爬起来,就见陆峥从路障后面冲了出来,砍柴刀朝着他的胳膊劈去。
“啊!”
刀疤茹羯人惨叫一声,胳膊被砍中,鲜血首流,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后面的茹羯人见状,都愣住了,紧接着就红了眼,催马往村口冲。
可路障堆得结实,战马根本冲不过去,只能在路障前打转。
有的茹羯人急了,想骑马绕开陷阱,却没注意到陷阱边缘的杂草,又有两匹战马掉进陷阱里,茹羯人摔在地上,被守在路障后的壮丁们冲上去,用锄头、镰刀制服了。
就在这时,老陆带着三个壮丁从村西跑了回来,喊道:“陆峥兄弟!
村西的茹羯人被弓箭射退了,没敢再过来!”
陆峥心里一松,手里的砍柴刀没停,又朝着一个冲过来的茹羯人砍去。
壮丁们也来了劲,有的两人一组,一人吸引茹羯人的注意力,一人从侧面偷袭;有的拿着削尖的木头,朝着茹羯人的战马捅去;陆小宝攥着镰刀,跟在老周头身后,趁一个茹羯人不注意,用镰刀砍了他的腿,茹羯人疼得倒在地上,被老周头一锄头砸晕了。
刀疤茹羯人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被打倒,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眼里满是恐惧,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狠。
他趁着混乱,爬起来就往回跑,嘴里喊着茹羯话,像是在叫剩下的茹羯人撤退。
剩下的茹羯人也怕了,纷纷调转马头,往大路尽头跑。
陆峥没让壮丁们追——茹羯人骑马快,追上去容易吃亏,只要把他们打退,守住村子就行。
看着茹羯人跑远的背影,壮丁们才敢松开手里的武器,有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有的兴奋地喊着:“赢了!
我们把茹羯人打跑了!”
陆小宝举着镰刀,蹦蹦跳跳地跑到陆峥身边:“陆峥哥!
我们打赢了!
我也砍到茹羯人了!”
陆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刚要说话,就见老栓叔拄着拐杖,领着几个村民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水。
“陆峥兄弟,辛苦你们了!”
老栓叔把水递给陆峥,眼里满是泪水,“以前茹羯人来,我们只能躲着哭,这次终于把他们打跑了,你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啊!”
村民们纷纷围过来,有的给壮丁们递水,有的帮着抬受伤的茹羯人,村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恐惧。
陆峥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他守护的人,这份热闹和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他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己经升得很高了,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摸了***口的狗牌,轻声说:“兄弟们,我守住这里了。
接下来,我会继续找你们,不管你们在哪个角落,我都一定能找到。”
老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峥兄弟,别光顾着高兴,咱们还得把陷阱里的战马处理了,再去柴房看看那两个茹羯人,别出啥岔子。
另外,茹羯人这次被打跑了,说不定还会再来,咱们得接着准备,不能放松。”
陆峥点头:“你说得对,不能大意。
大家先歇会儿,喝口水,一会儿咱们接着干——把陷阱再挖深些,路障再加固,村西的刺槐林也再补些树枝,确保茹羯人下次来,还是进不来!”
壮丁们纷纷应下,眼里满是斗志。
陆家坳的清晨,不再只有寂静和恐惧,还有了希望和力量——那是陆峥带来的,也是村民们一起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