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磬的吼声差点把房顶掀了，他眼睛瞪得充血，死死盯着林默，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现场所有警察的目光都跟探照灯似的打在林默身上，震惊、怀疑、愤怒、还有一丝被戳破真相的恐慌。
三年前那案子是市局的心病，也是不少老人口中的“标杆案件”，现在被一个穿着人字拖的编外人员当场说是错案？
这打脸打得啪啪响，还是用狼牙棒抡圆了抽的！
林默却跟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地把那老古董手机塞回裤兜，仿佛刚才投下重磅炸弹的不是他。
他甚至还有闲心弯腰，从那个写着“专业管道疏通”的工具箱里又摸出个放大镜，对着尸体裙摆上那点泥渍继续瞅。
“耳朵不好使就去挂个号，”他头也不抬，声音懒洋洋却字字扎心，“我说，你们三年前抓了个替死鬼，真凶逍遥法外，现在这哥们忍不住寂寞，又出来搞行为艺术，还带了个蹩脚的徒弟。
理解了吗？
陈大队长？”
“证据呢？！”
陈磬一步上前，几乎要贴到林默脸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了，“林默！
我警告你！
没有证据，你这就是诽谤！
是扰乱警务！”
“证据？”
林默终于舍得抬起头，用放大镜对着陈磬晃了晃，镜片后的眼睛带着讥诮，“这不正找着呢吗？
您这大呼小叫的，差点把我刚发现的线索吓飞了。”
他不再看气得快冒烟的陈磬，转头对着旁边一个拿着相机、脸色发白的技术队小伙儿勾勾手指：“哎，那个…对，就你。
过来，拍照，特写。”
小伙儿下意识看向陈磬。
陈磬胸口剧烈起伏，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拍！”
闪光灯亮起。
林默指着那泥渍：“高清微距，连旁边地毯纤维一起拍进去。
还有这里，”他又指向尸体被割开的嘴角，“伤口特写，标尺放边上，角度拍准点。”
技术队小伙儿被他指挥得团团转，但动作明显利索了不少。
其他警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干嘛，现场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王猛凑到陈磬身边，压低声音：“头儿，他…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啊。
这伤口和当年案卷照片里的，仔细看是有点不一样…而且当年那个凶手，确实弱不禁风的，不像能完美处理现场的人…用你说！”
陈磬低声吼了回去，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他当然也看出了不对劲，但承认林默是对的，比吞了只苍蝇还难受。
更别提翻案的巨大风险和阻力。
林默根本没管他们这边的窃窃私语，他像个在自家后院溜达的老大爷，趿拉着人字拖开始在客厅里转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时不时蹲下，用镊子从地毯缝里、沙发底下夹起一点肉眼几乎看不到的碎屑，分门别类放进证物袋。
警察们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怪人。
突然，他在客厅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前停住了。
门框边缘，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泥印，形状有点奇怪，不像鞋印。
林默蹲下身，鼻子几乎凑到门框上，仔细嗅了嗅。
“洁厕灵。
柠檬味的。”
他突兀地来了一句。
“什么？”
旁边一个警察没听懂。
“凶手用洁厕灵清理过这里的痕迹，柠檬味，超市开架货，九块九一瓶那种。”
林默站起身，拍了拍手，“看来这届凶手经济挺拮据，或者…有特殊癖好？”
众人：“……”这他妈是什么狗鼻子？！
陈磬脸色越来越黑。
他知道，林默这种看似不着调的行为，往往真的能挖出东西。
但他这种完全不按程序来的野路子，每次都让他血压飙升。
“陈队！”
这时，一个负责排查外围的警察跑进来，语气兴奋，“有发现！
楼顶天台入口的门锁有新鲜撬痕！
很专业，但留了点划痕！”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陈磬立刻看向林默，却发现这家伙己经溜达到了阳台，正探头往下看。
“十西楼，没电梯卡上不来，楼梯口监控坏了，但从楼顶可以借助工具下来…”林默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阳台外侧的空调外机平台和排水管道，“身手不错，但背着一个大活人或者…一具尸体上来，难度系数9.0了吧？
啧，奥运没他我不看。”
他缩回头，视线落在阳台地面一些几乎看不见的拖拽痕迹上，眼神闪了闪。
“王猛！”
陈磬果断下令，“带人上天台！
仔细搜！
技术队，跟进取证！
其他人，以这栋楼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垃圾桶、绿化带，找可疑物品！
快！”
命令一下，停滞的机器再次疯狂运转起来。
警察们纷纷冲出门，脚步声、呼喝声、对讲机的电流声瞬间充斥了楼道。
陈磬最后狠狠瞪了林默一眼：“你！
老实待着！
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说完也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林默和两个负责看守现场的技术队队员。
林默撇撇嘴，慢悠悠地晃回客厅中央，看着那具孤零零的“人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旁人无法理解的疲惫。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喷壶和几张滤纸，在尸体周围不同的地方喷洒试剂，采集可能残留的化学物质微粒。
动作精准快速，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熟练。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林默动作一顿，掏出手机。
还是未知号码。
喜欢我的欢迎仪式吗，同类？
林默盯着那行字，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他飞快地回了一条。
装神弄鬼。
你谁？
几乎秒回。
一个欣赏你的人。
顺便，看看楼下。
林默瞳孔一缩，猛地扭头看向阳台窗外。
就在这时——“呜——呜——呜——！！”
凄厉尖锐的警笛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不是一辆，是好多辆！
由远及近，疯狂地撕破了小区的宁静，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透过雨幕和窗户，瞬间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楼下瞬间一片混乱，脚步声、惊呼声、引擎轰鸣声混杂在一起！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房间里两个技术队员也吓了一大跳，冲到阳台往下看。
林默站在原地没动，但脸色冷了下来。
他低头看向手机。
又一条新信息跳了出来。
警笛为你而鸣，喜欢吗？
：)楼下，刺耳的刹车声接连响起。
陈磬暴怒的吼声通过对讲机隐约传上来：“封锁所有出口！
谁他妈让你们拉警笛的？！
打草惊蛇！
操！”
显然，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警笛大作，并非陈磬的安排。
林默缓缓走到阳台边，向下望去。
小区里至少又涌进来西五辆警车，灯光乱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匆忙拉起警戒线，一些被惊醒的居民穿着睡衣在远处围观，议论纷纷。
一片鸡飞狗跳。
他的目光越过这片混乱，投向更远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霓虹。
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不仅在看他，还能实时操控局面？
或者…这只是个恶趣味的巧合？
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的内容让林默的眉头彻底皱紧。
第一个游戏结束。
第二个游戏开始。
提示：破碎的镜子照不出完整的脸。
期待你的表现，我的同类。
信息读完，屏幕闪烁了一下，信息内容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默猛地按动按键，回拨那个未知号码。
听筒里只传来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妈的。”
林默低骂一声，攥紧了手机。
这时，陈磬怒气冲冲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喘气声，显然是跑上来的：“林默！
你刚才又搞什么鬼？！
楼下那警笛…”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林默转过身，脸上的懒散和讥诮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很少见的、冰冷的凝重。
“陈磬，”林默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让你的人别瞎忙活了。”
“什么？”
“天台撬痕、洁厕灵、还有楼下那堆响得跟奔丧一样的警笛…”林默扯了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都是烟雾弹。
那孙子在耍我们玩呢。”
他抬起手，指着客厅中央那具冰冷的尸体。
“第一个现场，他妈的还没处理完。”
“真正重要的东西，他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