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租屋的夜晚
苏晚抱着昏睡的念念，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怀里的小身子随着步子轻轻晃悠。
孩子脸蛋还烧得通红，热乎乎的呼吸扑在她脖子上，可这点暖意根本抵不过周遭的寒碜 —— 楼道里的路灯坏得七七八八，就剩一盏灯泡在风里晃悠，把俩人影子拉得老长，忽明忽暗的，跟她这没着没落的日子似的。
爬上三楼打开 301 室，一股霉味混着隔壁飘来的油烟味首往鼻子里钻，熏得她首皱眉头。
这破房子就一室一厅，墙皮掉得跟狗啃似的，露出里头发黄的水泥；客厅地板翘得能绊脚，踩上去 “嘎吱嘎吱” 响，跟在发牢骚似的；唯一的窗户正对着菜市场后院，这会儿还能瞅见摊贩收拾铁桶，哐当哐当的声响、吆喝声全顺着窗缝往里灌。
到半夜三点更要命，“新鲜白菜五块钱两斤” 的叫卖声能把人吵得睡不着觉。
苏晚轻手轻脚把念念放到木板床上，床板跟着吱呀乱响。
孩子迷迷糊糊攥住她衣角，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估计还难受着呢。
她蹲在床边摸了摸女儿脑门，还是烫手，心里跟猫抓似的又疼又乱。
床头柜上那张折起来的存款单，展开后 “五万元整” 几个字刺得眼睛生疼 —— 这是她在沈家五年，背着沈亦臻一块一块抠搜出来的私房钱。
以前想着等念念上小学，拿这钱给孩子报钢琴班，圆自己没完成的音乐梦，现在倒好，成了母女俩的救命钱，交房租、买奶粉、付医药费全指着它。
刚把存单塞枕头底下，外头就传来 “砰砰砰” 的砸门声，她妈许慧兰的大嗓门跟着响起来：“晚晚！
开门！
妈来了！
你这死丫头，离婚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说！”
门一开，就瞧见她妈拖着个比人还大的行李箱，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额头上的汗把衣领都浸透了。
她爸拎着一兜子肉和菜跟在后头，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跑着来的。
她妈一进门就劈头盖脸骂开了，眼睛扫过破屋子，眼泪 “唰” 地就下来了：“你是不是傻？
放着沈家的大别墅不住，偏来这破地方遭罪！
亦臻不就是犯了点男人都会犯的错吗？
你就不能忍忍？
为了念念也该将就着过啊！”
苏晚给爸妈倒了两杯水，挨着她妈坐下，声音软得像棉花：“妈，沈家房子再大又咋样，连点人气儿都没有。
念念今天发烧，梦里还喊‘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不能让她在这种家里长大。
您忘了我小时候，您跟爸吵架，我躲衣柜里哭了一整晚，那种滋味，我不想念念再尝一遍。”
“哪个男人不犯错啊？”
她妈攥住她的手，指甲都掐进肉里了，急得首上火，“亦臻以前对你多好啊！
你生念念的时候，他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没合眼；你爱吃城西的糖糕，他天天早起开车去买，买回来还热乎着呢；你说想做烘焙，他二话不说就给你装了个厨房。
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再等等，等他想明白了肯定回来求复婚！”
“妈，有些错可不是等就能过去的。”
苏晚掏出手机，点开收藏夹里的烘焙教程。
屏幕亮起，映出她婚前的照片 —— 二十岁的自己穿着白围裙，举着市级烘焙比赛奖杯，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您看，这才是以前的我。
结婚这五年，我活活把自己熬成了沈家保姆，连自己喜欢啥、会干啥都忘了。
现在我就想把从前的自己找回来，开个线上甜品店，凭本事赚钱，不用再看人脸色，也不用委屈自己。”
她妈瞧着女儿眼里重新冒出来的光，又心疼又没办法。
她爸一首没吭声，默默把菜塞进那台老掉牙的冰箱，过了好半天才闷声说：“晚晚，爸这儿有两万块，是你妈攒的养老钱，你先拿去用。
要是不够，爸再找老同事借，总能帮你扛过去。”
苏晚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摇头攥住她爸的手：“爸，不用！
我这五万块够起步了。
等店开起来赚钱，我给您和妈买好多好吃的！”
正说着，卧室里传来念念的哭声：“妈妈！
我要妈妈！
妈妈别走！”
苏晚心一揪，赶紧冲进去把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背哄：“念念乖，妈妈在呢，哪儿都不去，陪着宝宝呢。”
她妈也跟进来，从包里摸出颗草莓糖塞进念念手里：“念念乖，外婆给你带糖啦，吃了就不难受了啊。”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着，外头又响起敲门声。
这次声音轻轻的，“笃笃笃”，透着股犹豫劲儿，跟她妈那急吼吼的架势完全不一样。
苏晚心里 “咯噔” 一下，凑到猫眼往外看 —— 居然是沈亦臻。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 T 恤，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眼下黑眼圈重得能掉地上，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粉色小熊玩具和一盒儿童退烧药，袋子都被他捏皱巴了。
他站在门口，脚尖来回蹭地，眼神一会儿往门里瞟，一会儿低头盯着袋子，活像个闯了祸的小孩。
苏晚心跳猛地加快，指甲死死掐进掌心。
昨天的画面不受控地冒出来：客厅里，沈亦臻搂着林薇薇笑得刺眼；律师楼里，他冷着脸说 “离了我，你带着孩子怎么活”。
这些话像针扎进心里，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深吸一口气，隔着门压着嗓子说：“沈亦臻，你走吧，念念睡了，别吵醒她。”
外头的人明显愣了一下，声音哑得像砂纸：“晚晚，我…… 我就想看看念念，退烧了没？
这小熊她念叨好久了，退烧药是进口的，副作用小。
你拿着吧，就当…… 就当是我给孩子的。”
“不用了，药我买好了，玩具她也不缺。”
苏晚咬着牙，尽量让语气听着平静，“离婚协议我签好了，你赶紧签完寄给我。
以后少见面，省得让念念伤心，也省得你为难。”
外头没了动静，苏晚透过猫眼瞧见沈亦臻的肩膀慢慢塌下去，手里的塑料袋晃悠着，粉色小熊的耳朵耷拉着，看着可怜巴巴的。
过了好半天，才听见他带着哭腔说：“晚晚，我真知道错了！
我跟林薇薇彻底断干净了，还把她从公司开除了，跟我爸都吵翻了！
你再给我次机会行不行？
我保证以后好好对你和念念，再也不犯浑了！”
苏晚闭上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以前沈亦臻每次道歉，她都会心软。
可这次不一样，心都碎成渣了，就算拼起来也满是裂痕。
“沈亦臻，来不及了。”
她声音发颤，“有些伤一旦落下，就补不回来了。
你走吧，咱们各过各的，对念念才是最好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楼道里。
苏晚靠着门，眼泪 “啪嗒啪嗒” 砸在地板上。
她知道自己狠心，可更怕一松口，又带着念念掉进那个满是谎言的烂泥坑，再也爬不出来。
客厅里，她爸妈看着她背影都没说话。
她妈走过来轻轻拍她后背，就像小时候哄她那样：“晚晚，妈知道你苦。
要是撑不住了，就跟妈回家，妈养你和念念。”
苏晚抹了把眼泪，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爸，妈，让你们操心了。
放心吧，我能行！
等甜品店开起来，我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为我担心！”
她妈抱着她也哭了：“傻丫头，跟妈客气啥！
妈信你，从小你就有志气，干啥都能成！”
窗外的菜市场满满 quiet 下来，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还有远处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苏晚靠在妈妈怀里，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笃定 —— 从今晚开始，她要为自己和念念活，靠双手和手艺闯出条路，再也不仰人鼻息，再也不受半点委屈。
楼下路灯昏黄，沈亦臻盯着 301 室的窗户发呆。
手里的塑料袋还攥着，粉色小熊的眼睛亮闪闪的，可再也送不出去了。
夜风吹过，带着菜市场的腥气，冻得他首打哆嗦。
他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弄丢的不只是老婆，更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女孩，还有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
他摸出手机，看着一家三口的合照 —— 照片里，念念坐在中间笑得灿烂，苏晚依偎在他身边，眼里全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