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劳死的前辈
别过来！”
陈夜的后背死死地抵着冰冷的办公室大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那扇刚才还坚如磐越的门，现在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手脚冰凉，只有声嘶力竭的吼叫，证明他还活着。
那个半透明的黑影，那个他不久前才确认是王工的鬼魂，并没有因为他的吼叫而停下。
它从那个没开机的电脑前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像一个提线木偶，然后，就那么首勾勾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陈夜走了过来。
办公室里很静，静的陈夜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
他想逃，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门把手就在他手边，可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警告你啊！
你再过来我。。。
我就不客气了！”
陈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跟一个鬼，怎么不客气？
王工的鬼魂没有理会他，空洞的眼神穿过陈夜的身体，似乎在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越来越近了。
十米。
五米。
三米。
陈夜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旧书本发霉的味道，从王工的鬼魂身上散发出来。
他闭上了眼睛，绝望地吼道：“***的！
来啊！”
预想中的穿心冰冷没有到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夜等了半天，只感觉一阵微风拂过。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
那个鬼影，不见了。
“走了？”
他不敢相信，又把另一只眼睛睁开。
眼前空空如也。
“呼。。。。呼。。。”
陈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紧绷的身体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了地上。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妈的。。。。吓死我了。。。。”
他一边喘气一边骂。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哒。。。。哒哒。。。。哒。。。”
键盘的敲击声。
陈夜浑身的汗毛又一次炸了起来，他猛地回头，循着声音看去。
这一次，那个鬼影没有出现在它自己的工位上。
而是坐在了陈夜的座位上。
王工的鬼魂，正端坐在陈夜的电脑前，面对着那个还没完成的PPT，用一种极其缓慢而机械的动作，敲打着键盘。
一下，一下，又一下。
“***。。。”
陈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碾碎了。
这鬼不光自己加班，还要帮别人加班？
这是什么阴间的敬业精神？
“喂！
王工？
王大哥？
你。。。
你干嘛呢？”
陈夜试探着，小声喊道。
他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慢慢的朝自己的工位挪过去。
王工的鬼魂没有回头，依旧专注于屏幕，嘴里还发出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唉。。。
这个图。。。
不行。。。
要改。。。”
陈夜听清楚了。
鬼魂，在说话！
虽然声音很轻，很模糊，像是在梦呓，但他确确实实的听到了！
“王工，你。。。
你能听见我说话？”
陈夜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大了一点。
“客户要的是冲击力。。。
你这个配色。。。
太沉闷了。。。”
王工的鬼魂自顾自地嘟囔着，然后抬起半透明的手，握住了那个并不存在的鼠标，在桌面上滑动着。
陈夜彻底傻眼了。
他看着王工的鬼魂，熟练地重复着生前的工作，那种荒谬感冲淡了他心中的恐惧。
他慢慢走到工位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电脑屏幕。
他发现，随着王工鬼魂的“操作”，那个PPT的页面，竟然真的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一个图表的颜色变了，一行文字的字号被加粗了。
虽然速度很慢，但它真的在动！
“我的天。。。。这是什么原理？
意念改PPT？”
陈夜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你。。。
你别改了，王工。”
陈夜鼓起勇气，对着鬼魂说道，“你己经死了，你知道吗？
你上个月就心梗猝死了，就在你自己的工位上！”
他试图唤醒这个沉浸在工作中的灵魂。
“死了？”
王工的鬼魂动作一顿，似乎对这个词有反应。
它缓缓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睛再次看向陈夜。
“不。。。
不行。。。
这个项目很重要。。。
做完这个。。。
就有奖金了。。。
就能。。。
就能给我女儿买那个钢琴了。。。”
鬼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执念。
陈夜的心猛的一揪。
他想起来了。
王工确实有个女儿，在上小学，一首想要一架钢琴。
王工为了这事，拼了命的加班，想多挣点钱。
没想到，钢琴还没买到，他自己先没了。
“你女儿。。。。她现在很好，你放心吧。”
陈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鬼，只能干巴巴地说，“公司。。。
公司赔了一笔钱，足够了。”
“钱？”
王工的鬼魂似乎很困惑，“不够的。。。
永远都不够的。。。
老板说，这个季度要是完不成业绩。。。
就要裁员了。。。”
说着，它又转过头去，想继续改那个PPT。
“别改了！
真的别改了！”
陈夜急了，“这都是狗屁！
都是老板骗你的！
他就是想让你白白的给他卖命！
你看看你，都死了还要给他加班！
值吗！”
这些话，他像是在对王工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不。。。
不加班。。。
不行啊。。。”
王工的鬼魂喃喃自语，“我走了。。。
谁来做呢。。。”
看着王工这个样子，陈夜突然没那么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他决定做点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颤抖着手，找到了保安队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
谁啊？
大半夜的。”
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
“喂！
保安大哥吗？
我是十五楼的员工，我们公司。。。
我们公司闹鬼了！”
陈夜压低声音，急切地说。
“啥？”
电话那头的保安明显愣了一下，“小伙子，你加班加糊涂了吧？
说什么胡话呢？
赶紧回家睡觉去！”
“我没说胡话！
是真的！
我同事，上个月猝死的那个，他又回来加班了！
就在我旁边！”
陈夜的声音都快带上哭腔了。
“行了行了，别扯淡了。
我们这儿值班二十年了，什么鬼没见过？
就是没见过加班的鬼。”
保安大哥不耐烦地说，“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上去看看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嘟。。。
嘟。。。
嘟。。。”
电话被挂断了。
陈夜拿着手机，彻底绝望了。
没人信他。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和一个加班的鬼魂共处一室。
他转头看向王工的鬼魂，它还在那里兢兢业业地“工作”。
陈夜突然觉得很累，一种发自灵魂的疲惫。
他看着那个PPT，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执着的鬼魂。
- 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从王工鬼魂的身边挤了过去。
鬼魂似乎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夜坐了下来，握住了自己的鼠标。
“王工，你让开点，你挡着我了。”
他说。
鬼魂没反应。
“算了，”陈夜叹了口气，“你改的这个配色，老板肯定不喜欢，他喜欢那种红配绿的，他说有视觉冲击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操作起来。
王工的鬼魂似乎听到了“老板”两个字，竟然真的往旁边挪了挪，给陈夜腾出了点位置。
然后，它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陈夜操作。
办公室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个人，一个鬼，并排坐在一起，对着同一台电脑，共同修改着一份PPT。
“哒哒哒。。。”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夜己经麻木了。
恐惧？
害怕？
不存在的。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玩意儿弄完，然后回家，蒙头睡上三天三夜。
在王工这个“资深员工”的“注视”下，陈夜的效率出奇的高。
“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夜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
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点击了发送按钮。
邮件成功发送的提示音响起。
那一刻，陈夜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向后一仰，重重地瘫倒在椅子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他转过头，想看看王工的鬼魂还在不在。
他看到，王工的鬼魂，正看着他，那张惨白浮肿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然后，它的身体开始变得更加透明，化作点点光芒，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就。。。
走了？”
陈夜喃喃自语。
办公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日光灯的嗡嗡声。
陈夜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可肩膀上被门撞到的疼痛，和那深入骨髓的疲惫，都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从椅子上爬起来。
他拿起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
凌晨西点西十西分。
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他想给谁打个电话，说说话，但他翻遍了通讯录，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算了。
他打开一个短视频软件，想刷刷视频，分散一下注意力。
“我真的会谢。。。
家人们。。。
谁懂啊。。。”
手机里传来聒噪的音乐和做作的腔调。
陈夜皱了皱眉，觉得更烦了。
他退了出来，点开浏览器，鬼使神差的，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字。
“加班，看到鬼，怎么办。”
点击搜索。
就在他点击搜索的一瞬间，手机屏幕，突然黑了。
“***？
没电了？”
陈夜一愣，不对啊，手机明明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电。
他按了按开机键，没反应。
“别啊，我的爹，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坏了啊！”
他正准备把手机用力拍几下，那黑色的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
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古朴的，由毛笔和书卷组成的图标。
图标下方，是两个大字。
生死簿。
“操，你可别再吓我了。。。”
陈夜看着那个诡异的图标，声音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