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十六岁那年,跟一个骑鬼火的黄毛私奔了。
她当时拽着我头发往墙上撞,骂我是***。
十年后我鼻青脸肿抱着孩子回来,她隔着防盗门淡淡说:“当年你私奔那天,其实我已经凑够了你的大学学费。”
门锁咔嗒合上的瞬间,我听见她最后一句:“可惜啊,那笔钱后来给你爸买了墓地。”
林晚又一次从那个相同的、令人窒息的梦中惊醒。
不是美梦,从来都不是。
梦里永远是十六岁夏天,空气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裹着尘土和摩托车的汽油味。
她坐在那辆破鬼火的后座,风吹着她的头发抽打在自己脸上,又辣又麻。
她不敢回头,拼命告诉自己别回头,可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后方尘土里一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她妈,王淑芬,站在筒子楼投下的那道长长的、漆黑的阴影边缘,像一尊骤然风化了的人偶,一动不动。
没有哭喊,没有咒骂,什么都没有。
那种死寂,比任何尖锐的声音都更让人心慌。
醒了。
额角一层黏湿的冷汗。
身侧的儿子小军哼唧了一声,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翻了个身。
借着窗外漏进来的、被隔壁违规搭建的棚户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路灯光,林晚看着儿子脸颊,头上那点稀稀拉拉的黄毛,和他爹刘强小时候的照片简直一模一样。
这让她心里一阵无名的烦躁,夹杂着说不清的酸楚。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走到窗边。
外面是城中村永恒的白噪音——隔壁夫妻夜归的吵闹声、不知哪家麻将牌的哗啦声、野猫凄厉的叫春声,还有远处主干道上夜班货车沉闷的呼啸。
一股混杂着油烟、垃圾和潮湿霉变的气味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
这就是她挣脱母亲掌控后,奔赴的“自由”。
隔壁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刘强含混不清的怒骂,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又喝多了。
林晚的肩膀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边眉骨上方。
那里有一道淡淡的旧疤,是三个月前刘强一个酒瓶砸过来留下的。
当时血糊住了眼睛,她抱着头缩在墙角,听着他不干不净地骂她“跟你妈一个德性,瞧不起人的***”。
那一刻,她竟然荒谬地想起了母亲。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