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摔碎的脆响，像一把刀，猝然劈开了浮华喧嚣的夜宴。满堂宾客的谈笑戛然而止，
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处。只见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虞归晚婷婷立在狼藉之中，
脚边是溅开的茶汤和碎瓷，而她面前，站着脸色煞白、眼眶微红的小姑娘，
正是吏部侍郎家那位怯生生的庶女，苏落落。窃窃私语声蚊蚋般响起。“又是虞归晚！
这回欺辱到苏家头上了？”“啧，镇国公权势滔天，
养出这般骄纵的女儿……”“可怜苏小姐，
听说身子骨还弱着……”虞归晚仿佛听不见这些议论，她微微抬着下颌，
视线却轻飘飘地掠过瑟瑟发抖的苏落落，落在了几步外正疾步走来的锦袍青年身上。
靖安侯世子，赵烨。今夜宴席的主人之一，也是……她虞归晚名义上的未婚夫。果然，
赵烨人未至，带着薄怒的斥责已到：“虞归晚！你又发什么疯？还不快向苏小姐道歉！
”他快步走到苏落落身侧，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低头温声询问：“苏小姐，你没事吧？
可有烫着？”那声音，与方才的呵斥判若两人。
虞归晚脑中那尖锐的、名为“系统”的嗡鸣还在持续，冰冷的机械音重复着任务：警告！
请宿主立刻按原情节羞辱苏落落，指责她勾引赵烨，任务失败将触发惩罚！
可她只是轻轻弯起了唇角。道歉？凭什么？就凭那本莫名其妙塞进她脑子里的“书”，
说她是注定被眼前这对男女踩在脚下、家族覆灭、不得好死的恶毒女配？
就凭这个所谓的“系统”，要她按部就班去走那屈辱的绝路？去他娘的原情节！她虞归晚，
镇国公府嫡女，金尊玉贵活了十六年，不是来给谁当垫脚石的！赵烨见她不语，
只当她是理亏默认，语气更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虞归晚，你看看你，
还有半点国公府千金的气度吗？整日惹是生非，嚣张跋扈！我赵烨，
真是羞于与你……”“羞于与我为伍？”虞归晚终于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像玉珠落盘，
瞬间压下了满堂杂音。她往前走了一步，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没有半分往日的痴迷或易怒的暴躁，只有一片淬了冰的清明和嘲弄。
“赵世子，”她打断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口口声声说我嚣张，说我跋扈。
那我问你，自你我有婚约以来，你多少次当着我的面，
对这位‘柔弱可怜’的苏小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赵烨一愣，
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脸色微变：“我那是……那是君子之仪！”“君子之仪？
”虞归晚轻笑出声，那笑声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好一个君子之仪！对着未婚妻横眉冷对，
对着别的女子温言软语，这就是你靖安侯世子的风度？”她的目光陡然锐利，像出鞘的匕首，
直直刺向赵烨：“你我婚约尚未解除，你便如此行事，将我国公府颜面置于何地？
将我虞归晚置于何地？！”“你……”赵烨被噎得脸色涨红，一时语塞。
虞归晚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猛地抬手，并非指向苏落落，
而是直接抄起邻桌上一杯尚且温热的茶水，手腕一扬，
毫不留情地泼在了赵烨那张俊朗的脸上！琥珀色的茶汤顺着赵烨惊愕的脸颊淋漓而下，
沾湿了他昂贵的锦袍前襟，茶叶片狼狈地贴在他的额头、鼻梁上。满座皆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宴会厅。虞归晚扔掉空杯，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所有人。
她看着僵立当场的赵烨，字字诛心：“收起你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
本小姐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她环视四周，
将每一张或震惊、或鄙夷、或看好戏的脸收入眼底，声音扬高，掷地有声；“我虞归晚，
宁嫁草莽匹夫，也绝不嫁你这种左右逢源、毫无风骨的墙头草！这婚约，你不屑，我更恶心！
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说完，
她甚至没再多看那对僵立的男女一 眼，猛地一甩袖摆，转身就走。
绯红的裙裾在身后划开一道决绝的弧度，像一团燃烧的烈火，灼烧着所有人的视线。
踏出宴会厅的门，夜风拂面，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畅快。去他妈的恶毒女配！
去他妈的既定命运！这脸，她撕了！这婚，她退了！这情节，她偏要搅个天翻地覆！次日，
镇国公府。退婚书果然被靖安侯府的人“客气”地送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京中漫天飞的流言。有骂虞归晚悍妒无德的，也有嘲弄赵烨被当众打脸的，
沸沸扬扬，好不热闹。虞归晚坐在自己院中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
听着贴身丫鬟气鼓鼓地汇报外头的风言风语，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小姐！您就不气吗？
那赵世子也太不是东西了，还有那个苏落落，分明就是她……”“气什么？”虞归晚打断她，
随手揪了一片身旁的树叶，“用一杯冷茶，看清一个废物，划算得很。”她话音刚落，
前院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夹杂着家仆惊慌的阻拦声和一道冰冷强硬的男声。
虞归晚蹙眉，刚站起身，院门已被人从外猛地推开。清晨的日光有些刺眼，逆着光，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几乎将整个门框填满。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
腰间束着同色腰带，身形轮廓硬朗利落，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凛冽气势。
等他迈步走进，光线落在他脸上，虞归晚才看清他的容貌。剑眉浓黑，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此刻正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是摄政王，姬珩。满京城无人不知，权倾朝野，
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的人物。他怎么会来这里？虞归晚心头一跳，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微微屈膝：“臣女见过摄政王殿下。”姬珩没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他步伐沉稳，
带来的压迫感却如山倾覆。他在她面前三步远处站定，目光从她微微低垂的眉眼，
落到她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脊背上。“虞归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是。
”“昨夜宫宴，你泼了靖安侯世子一脸茶？”“……是。”“还当众骂他是墙头草，废物？
”虞归晚抿了抿唇，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姬珩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倔强的眼睛，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短促而冷硬。“有胆色。”他留下这意味不明的三个字，
不再看她，转身便走。虞归晚看着他那玄色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满心疑窦。这位煞神，
难道就是专程来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泼妇”？这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当天下午，
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如同炸雷般传遍了京城——靖安侯世子赵烨，在从衙门回府的路上，
被摄政王姬珩亲自带人拦下了。据说，摄政王甚至没用侍卫动手，只亲自抬了一把玄铁重弓，
那闪着幽冷寒光的弓弦，就那么不偏不倚地抵在了赵烨的咽喉上。摄政王当时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赵世子，本王听说，你昨日在宫宴上，很是威风？”第二句是，声音不高，
却足以让周围所有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谁给你的胆子，惹哭本王未过门的王妃？
”……消息传到虞归晚耳中时，她正在修剪一盆兰草。“咔嚓”一声，那支长势正好的花茎，
被她失手剪断了。未过门的……王妃？她握着银剪的手指微微收紧，抬眸望向窗外，
远处天际云卷云舒，变幻莫测。姬珩……这个男人，究竟想做什么？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
那位杀伐决断、心思深沉的摄政王，会对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国公府小姐一见钟情。
这潭水，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而她虞归晚，既然已经亲手撕碎了既定的剧本，
就不怕把这天，再捅个窟窿！那截被剪断的兰草花茎落在泥土上，虞归晚盯着它，
心头仿佛也被什么东西轻轻剪了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麻痒的震颤。
“未过门的王妃？”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银剪上摩挲。
这消息太过荒谬，太过突然，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何止是千层浪。
整个镇国公府先是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便是压抑不住的骚动。
下人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连廊下挂着的画眉鸟都噤了声。
她的贴身丫鬟知夏几乎是连滚爬地冲进来，脸上又是惊又是怕，
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兴奋：“小、小姐！外面……外面都传疯了！
说摄政王他、他亲口说您是……是……”“我听到了。”虞归晚放下银剪，
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可、可这是为什么呀？”知夏急得跺脚，
“摄政王他……他跟咱们府上素无往来，跟小姐您更是……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因为昨天您退了赵世子的婚，他、他……”“他什么？”虞归晚挑眉，
看向慌乱的丫鬟，“他替我出头？还是他看上了我这‘京城第一悍妇’的名声？
”知夏被噎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虞归晚走到窗边，
看着庭院里被风吹得摇曳的芭蕉叶。姬珩这一手，完全打乱了她的预期。
她预料到退婚会引来风波，也做好了承受流言蜚语、甚至家族压力的准备，却独独没算到，
会半路杀出个摄政王，还用如此霸道、不容置疑的方式，将她划入了他的羽翼之下。
这绝非简单的路见不平。姬珩是何等人物？先帝托孤重臣，手握天下兵马大权，
连小皇帝都要看他脸色。他会为了一个臣子之女当众受辱而大动干戈？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是针对靖安侯府？还是……针对镇国公府？或者说，
他真的……对她有所图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虞归晚自己先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与姬珩，
在此之前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某次宫宴上，隔着重重人影，
远远瞥见过那道玄色孤高的身影。连话都不曾说过半句。“小姐，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管家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该来的总会来。
虞归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镇国公虞擎和夫人阮氏正坐在花厅上首，脸色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见到女儿进来，
阮氏立刻起身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担忧：“晚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摄政王他怎么会……”虞擎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沉声问道：“归晚，你老实告诉为父，
你何时与摄政王有了牵扯？”虞归晚坦然回视父亲探究的目光：“父亲，
女儿从未与摄政王有过任何私交。昨日宫宴，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今日之事，
女儿与您一样意外。”虞擎眉头紧锁，指节轻轻敲着桌面：“这就奇了。姬珩此人，
心思深沉，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他今日此举，等于是向全天下宣告你是他的人。
这不仅仅是否了靖安侯府的婚约，更是将我们镇国公府，直接绑在了他的战车上。
”阮氏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摄政王权倾朝野，但也树敌众多。与他牵扯过深，
福祸难料啊！”虞归晚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父亲，母亲，事已至此，
惊慌无用。既然摄政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我们接着就是。是福是祸，
总要走了才知道。”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冷静：“至少，经此一事，
京城里那些想借着踩女儿来巴结靖安侯府、或者看咱们国公府笑话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了。
”虞擎看着女儿，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他发现自己这个一向骄纵任性、被宠坏了的女儿，
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有些不同了。那份镇定和敏锐，是他从未见过的。“ 你说得对。
”虞擎缓缓点头，“姬珩此举，虽动机不明，但眼下看，确实替我们解了围，也立了威。
只是……归晚，你要有准备，从此以后，你便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了。”“女儿明白。
”正如虞擎所料，摄政王姬珩当众宣称虞归晚是“未过门的王妃”之后，
京城的风向瞬间变了。之前嘲笑虞归晚悍妒、被退婚活该的声音，顷刻间小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猜测、羡慕、嫉妒以及更深的忌惮。靖安侯府更是彻底偃旗息鼓，
赵烨据说称病，连衙门都不去了，彻底成了京城笑柄。而虞归晚的生活，
也并未如一些人暗地里期待的那样，陷入被摄政王府规矩束缚的窘境。姬珩没有再出现，
也没有派人来教导她什么“王妃礼仪”，仿佛那日的宣言只是一时兴起。直到半个月后，
一场皇家秋狩。虞归晚本不欲参加，却被阮氏硬拉着去 了，理由是无法推辞圣意，
更要看看摄政王的态度。猎场旌旗招展，骏马嘶鸣。虞归晚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装，
并未与人争抢，只骑着马在猎场边缘缓辔而行。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怀好意。
就在这时，一支流矢不知从何处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射她坐下马匹的前腿！
马儿受惊，长嘶一声，猛地扬起前蹄！虞归晚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衡，向一旁摔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过，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在她落地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