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穿过明德大学梧桐浓密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物理系教学楼三楼的阶梯教室外，林辰背着黑色双肩包，脚步平稳地走在走廊上，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且规律的声响，与周围学生喧闹的谈笑声格格不入。
他刚结束上午的量子力学课，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推导，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路过公告栏时，几个学生围着一张志愿者招募海报讨论，有人惋惜地说 “这次山区支教名额太少了”，有人抱怨 “要占用两周假期，根本没时间准备竞赛”。林辰的目光在海报上短暂停留了两秒，便面无表情地移开 —— 对他而言，志愿者活动是 “无意义的资源浪费”，与其把时间花在帮助陌生人上，不如去实验室多做一组数据观测，或是在图书馆补充前沿论文知识。
这种 “实力至上” 的想法，早已在他二十一年的人生里根深蒂固。林辰出身于南方城市的一个小资家庭，父亲是企业高管，母亲是中学教师，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 “优秀才值得被尊重”。他记得五岁时，因为数学测试比邻居家孩子低了两分，父亲没有责骂，只是把他带到书房，指着书架上的百科全书说：“这个世界从不怜悯弱者，你要么跑在前面，要么被淘汰。”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长成了参天大树，让他习惯了用成绩和能力衡量一切，也习惯了对周遭的 “不优秀” 保持距离。
走进学校图书馆，冷气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热气。林辰熟门熟路地走向三楼的物理学科区，指尖划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最终停在一本《量子场论导论》上。他抽出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书页上，刚好照亮他正在演算的公式。周围偶尔传来翻书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一切都井然有序，符合他对 “正常世界” 的认知 —— 只要遵循科学规律，就能解释所有现象，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辰合上书本，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离开。起身时，桌角一本被遗忘的旧杂志不小心被他碰掉在地。封面已经泛黄，印着 “社会科学探索” 的字样，出版日期是十年前。林辰弯腰捡起，随手翻开，想看看是否有破损，却在目录页看到了一个醒目的标题 ——《集体记忆错乱现象研究：当现实成为 “共识谎言”》。
他的目光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翻到对应的文章。作者署名是 “陈砚”，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文章开头提到，2012 年某座城市曾发生过一起离奇事件：近百名市民声称自己记得 “市中心有一座百年钟楼”，但事实上，那座城市从未有过钟楼，相关的历史记载和影像资料里，也找不到任何关于钟楼的痕迹。陈砚在文中提出，这种集体记忆偏差并非偶然，可能是 “某种未知力量对人类认知的干扰”，甚至大胆猜测 “我们所感知的真实世界，或许并非客观存在”。
林辰皱了皱眉，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他扫过文中列举的所谓 “证据”—— 几段市民的口述录音、几张模糊的手绘钟楼草图，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集体记忆错乱？不过是群体心理暗示的结果；未知力量干扰认知？简直是科幻小说的情节。他从事物理研究多年，深知任何现象都能找到科学解释，哪怕暂时无法解释，也只是人类的认知尚未达到相应高度，而非存在什么 “超自然力量”。
他合起杂志，随手放在旁边的还书篮里，仿佛刚才看到的内容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走出图书馆时，夜色已经笼罩了校园，路灯亮起暖黄色的光，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讨论着周末的计划或是明天的课程。林辰戴上耳机，播放起舒缓的古典音乐，脚步依旧平稳而规律。他没有意识到，那本旧杂志上的文字，已经像一颗微小的石子，在他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回到宿舍，室友正在打游戏，看到他回来，随口问道：“林辰，明天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新上映的科幻片，据说特效挺棒的。” 林辰一边整理书包里的书籍，一边摇头：“不了，我明天要去实验室做实验。” 室友早已习惯他的拒绝，耸耸肩，继续专注于屏幕。林辰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他脑海里莫名闪过陈砚论文里的一句话 ——“人类对真实的判断，往往基于群体共识，而非客观事实”。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把这突如其来的念头驱散。打开文档，开始撰写下周要提交的实验报告，屏幕上的公式和数据清晰而准确，让他重新找回了熟悉的安全感。他不知道的是，这场关于 “真实” 的质疑，只是一个开始。不久之后，他所坚信的科学规律，他所依赖的 “正常世界”，都将被一场场诡异的巧合彻底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