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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晚哭着说婚前要和白月光许征告个别。婚礼当天她当众悔婚:“陈凛,我爱的一直是他。

”我笑着撕碎礼金簿:“这婚,不结了。”第一章震天响的《婚礼进行曲》像根针,

一下下扎着陈凛的耳膜。他戳在酒店宴会厅最前头,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

硬得像个假人模特。脚下猩红的地毯一路铺出去,尽头是拱形的鲜花门廊,花瓣粉白粉白的,

腻得发慌。刺鼻的香水味、热烘烘的人气、还有自助餐台上飘过来的油腻甜香,混在一起,

一股脑往他鼻子里钻。司仪那张油光水滑的脸凑在话筒前,第三次清了清嗓子,

声音干巴巴地响彻整个大厅:“各位来宾,各位亲朋,新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请再稍等片刻,仪式马上开始!马上开始!”下面坐着的黑压压一片脑袋,

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压都压不住。“咋回事啊?这都过半小时了?”“就是,

吉时早过了,宁晚人呢?”“该不会出啥事了吧?

我看新郎官脸色不对啊……”陈凛妈从主家席上急匆匆地蹭过来,手指头冰凉,

一把抓住陈凛僵硬的胳膊肘,声音又急又低,打着颤:“小凛?小凛!

你倒是给宁晚打个电话啊!问问!这…这算怎么回事嘛!” 她眼圈有点红,不是装的。

陈凛这才觉得胳膊被掐得有点疼。他慢慢低下头,看见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

用力到指关节发白,屏幕漆黑一片,像是块死铁。他没拨号。最后一次发出去的信息,

还孤零零地躺在昨晚的聊天框里,没有回应。一个字都没有。“明天见,我的新娘。

”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十七分。“新郎官!”司仪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度,

带着强挤出来的职业笑,“再给新娘一点时间嘛,女人嘛,一辈子最美就这一次,

肯定想更完美一点!大家说是不是?”底下稀稀拉拉响起几声敷衍的应和。陈凛没吭声。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那粉白的花门,死死盯着那道紧闭的、通往新娘休息室的厚重大门。

猩红色的,像凝固的血。那扇门纹丝不动。一种冰冷的东西,像条蛇,从脚底板沿着脊椎骨,

悄无声息地往上爬。“凛哥!”伴郎李明猫着腰也从旁边窜过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团,

是他刚才在角落里拆开看的誓词卡,字写得歪歪扭扭。他脸上全是汗,压着嗓子急吼,

“嫂子到底咋回事?电话关机!化妆师说她就进去换了双鞋,然后人就没了!

说…说是有急事出去一下……”李明咽了口唾沫,

没敢把化妆师后头嘟囔那句“哭得跟死了人似的”说出来。急事?陈凛脑子里“嗡”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碎片纷飞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昨晚……宁晚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肩膀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凛…陈凛…我难受…”她抽噎着,肩膀一耸一耸,

“真的…心里憋得慌…像要炸开…”他当时怎么回应的?他回抱住她,手臂收得死紧,

以为这是婚前正常的紧张和依赖。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像哄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别怕,晚晚,” 他的声音混在她的哭声里,有点模糊,

“过了明天,就好了。我在呢,一直都在。”宁晚却把他抱得更紧,

指甲几乎要掐进他后背的肉里。“我…我想…想…” 她哭得话都说不完整,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想…再去见一个人…就…就最后一次…道个别…真的…就道个别…陈凛…你让我去…好不好?

”她抬起脸,泪水糊了满脸,眼睛红肿得厉害,眼神涣散,

带着一种绝望的、孤注一掷的恳求。“就一次…一次就好…求你了…”那个人是谁?

那个白月光。许征。陈凛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狠狠嵌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传来,

却压不住心底那股骤然翻腾起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咔哒。”一声轻响。红地毯尽头,

那扇厚重的、猩红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第二章那扇猩红大门咧开一道缝的瞬间,陈凛脑子里轰然作响,像有无数玻璃同时炸裂。

尖锐的碎片里,全是宁晚那张被泪水泡肿的脸,和她昨晚那绝望的祈求。

——“让我去道个别…最后一次…”“道别”?用一夜未归来践踏他两年的等待和信任?

在婚礼前一天?!两年前那个闷热的下午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汽修店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铁锈气,又闷又沉。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

搅起的都是热风。“哥,那辆宝马mini的漆补上了,你瞅瞅呗!

”学徒阿辉抹着额头的汗,冲里间喊。陈凛叼着半根烟,

从一辆掀着引擎盖的吉普车底钻出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蹭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背心,

露出结实的手臂。脸上淌着汗,一道油污从额角抹到下巴。他拧着眉,

走到那辆粉蓝色的mini Cooper前,手指沿着刚喷好的车门边缘仔细摸索。“嗯,

还行。”他嗓子有点哑,带着烟熏的疲惫。就在这时,店门被猛地推开,卷帘门哗啦一声响。

一个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白皙的脸上全是汗,碎发黏在颊边。

“老板!老板救命!”她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店外,“我…我车胎好像爆了!

刚才在路口拐弯,嘭的一声,吓死我了!”陈凛皱着眉,把烟头摁熄在旁边的铁皮桶上,

跟着她走出去。一辆红色的小福特可怜兮兮地歪在离店门口十几米的路边,左前轮瘪得彻底。

他蹲下身,只看了一眼:“扎了个大钉子。换备胎吧。”“啊?”女孩脸色更白了,

“我…我不会啊!”“没事,收钱干活。”陈凛没看她,转身冲店里喊,“阿辉,家伙!

”他动作利落得让人眼花。千斤顶支起车身,卸螺丝,扒下废胎,换上那个小小的备用胎。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淌,滴在滚烫的柏油路面上,瞬间就没了影儿。“好了。

你这备胎尺寸小,开慢点,赶紧找地方换新胎。”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谢谢!

太谢谢了!”女孩如释重负,赶紧从小挎包里掏钱包,“多少钱?”“一百八。

”陈凛报了个实在价。她翻出两张百元钞递过来,手指纤白。陈凛伸手去接,

粗糙黝黑、指缝里嵌着洗不净油污的大手,和她那细白的手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他抬起眼,

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很干净,眉眼弯弯的,像雨后的栀子花,

带着一种他没接触过的、温软又脆弱的气息。“宁晚。”她微微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今晚多亏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你人真好。”陈凛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只是把沾着油污的钱胡乱塞进裤兜。宁晚。这名字在她红唇里吐出来,像带着香气。

他看着她发动那辆小福特,歪歪扭扭地、小心翼翼地开走。

后视镜里映出她紧张又认真的侧脸。那天晚上,陈凛躺在床上,枕着胳膊,

瞪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破风扇嘎吱嘎吱响。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下午那股淡淡的、不属于这里的栀子花香。后来,顺理成章。

宁晚的车成了店里的常客。一点点小剐蹭,一个异响,车灯不亮了,

雨刮器刮不干净……理由五花八门。陈凛从一开始的沉默寡言,到后来会叮嘱她开车小心,

再到笨拙地约她去街口新开的、据说很干净的牛肉面馆。宁晚似乎总有些心不在焉,

眼神偶尔会飘得很远。但大多数时候,她笑起来很甜,会小声抱怨工作上的烦心事,

会眨着眼睛问他修车的知识。她说她喜欢他身上的机油味,说那味道踏实。

记忆猛地跳到另一个片段。冬天,深夜。陈凛刚下工,手机在兜里疯了一样震动。

“陈凛…陈凛…”宁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我发烧了…好难受…一个人…好怕…” 她吸着鼻子,像只被遗弃的小猫。

电话那头是她租住的旧小区,楼梯道里的声控灯都坏了大半。陈凛当时在城南的店里,

二话没说,跨上他那辆破摩托车就往城北冲。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他连头盔都没戴全。

到了她楼下,铁门紧锁。他翻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踩着摇摇欲坠的旧空调外机,

硬是爬上了她住的三楼阳台。撬开那扇老旧的推拉窗时,他身上蹭满了墙灰,

手背上划了道口子。宁晚蜷在床上,烧得脸颊通红,嘴唇干裂。

看到他像个泥猴一样从阳台翻进来,裹挟着一身寒气,她愣住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傻子…”她哑着嗓子骂他,却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冰冷的、带着伤口和灰尘的手。

那晚他守在她床边,笨拙地用冷水拧毛巾给她敷额头,烧开水,逼着她吃药。

宁晚烧得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不放,

嘴里含含糊糊地呓语:“别走…别丢下我…”他就在那硬邦邦的椅子上坐了一整夜。

天快亮时,她的烧退了,睡得很沉。晨曦微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照在她脸上,

安静得像个孩子。陈凛低头看着自己被她握了一夜、已经麻木的手,

粗糙的掌心贴着她细腻的手背。那一刻,他心里堵得满满的,有个声音在喊:就是她了。

这辈子,就她。画面再次碎裂,扭曲。是在他租的、准备当婚房的小公寓里。时间很近,

大概两个月前。宁晚在浴室洗澡,水声哗啦哗啦。陈凛在客厅整理刚买回来的日用品,

一盒没拆封的新毛巾塞得有点紧,他从抽屉里往外拽。咣当一声,

一个硬邦邦的塑料药盒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是个普通的白色药盒。

标签被撕掉了,只剩下药板的边缘。出于习惯,他下意识地抠开药盒的铝箔盖看了一眼。

里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白色小药片。陈凛的呼吸停了一下。他对这药片有点眼熟。

去年宁晚感冒发烧,他去药店买药,药店柜员极力给他推荐过一种速效感冒药,白色的,

就长这样。当时他没买,买了另一种。宁晚感冒了?她怎么没说?他捏着药盒,

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声音隔着水汽:“晚晚,你感冒了?抽屉里有感冒药,

怎么不吃这个新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水声戛然而止。里面沉默了几秒。

宁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点模糊,带着水汽:“啊?没…没感冒啊。

那个…那个是之前剩的维生素吧?可能是过期了,你帮我丢了。”维生素?

陈凛低头又看了看那颗白色药片。药店柜员的脸和极力推销的话语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记得很清楚,这不是维生素。“哦。”陈凛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他拿着药盒走回客厅,

没丢,只是把它塞回了抽屉的最深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不舒服。

他甩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第三章时间被猛地拉回至昨晚。婚礼前夜。

狭小的出租屋客厅里,灯泡坏了几天,只有角落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光亮。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宁晚常用的那款香水味,甜腻腻的,

此刻却混合着一种压抑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重。宁晚扑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都在抖。

眼泪滚烫,迅速浸透了他肩膀上那件洗得发旧的T恤,黏黏地贴在皮肤上。她抱得那么紧,

指甲隔着薄薄的布料,深深掐进他后背的肌肉里,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力道。

“难受…陈凛…我心里憋得慌…真的…像要炸开…” 她的声音在他肩膀处挤压出来,

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呜咽,“你让我去…让我去道个别…好不好?

就一次…最后一次…”陈凛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骤然缩紧。他试图推开她一点,

想看清她的脸:“晚晚?你说什么?道什么别?跟谁?”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

缠绕上来。宁晚却死死箍着他,不让他看她的脸,只是把头埋得更深,声音闷在布料里,

…我没办法…陈凛…就一次…让我去和他把话说清楚…彻底了断…以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求你了…陈凛…你让我去…不然我…我真不知道明天怎么站在那儿…”许征。

这个名字像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凛的神经上。那个白月光。宁晚以前公司里的同事,

那个据说家境很好、谈吐斯文、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男人。宁晚偶尔提到他时,

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恍惚和黯淡,他曾以为那是遗憾,是过去时。原来不是?“不行!

” 陈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戾气。他用力抓住宁晚的肩膀,

强迫她抬起头。灯光下,她一张小脸惨白,眼睛肿得像桃子,泪水还在不断地涌出来,

顺着下巴滴滴答答。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软笑意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一种混乱的、近乎疯狂的痛苦和绝望。“明天就是婚礼!你现在要去见他?

你告诉我,什么叫‘道别’?什么叫‘彻底了断’?!” 陈凛的声音在发抖,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不能在微信里说?

非要今天晚上去?!”“你不懂!陈凛!你不懂!” 宁晚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

随即情绪更加激动地挣扎起来,声音尖利,“那些话…没法说!

我得当面…我得亲口告诉他…告诉他我要嫁给你了!告诉他让他死心!也…也让我自己死心!

不然…不然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我没办法…没办法就这么嫁给你!”“心里这道坎?

” 陈凛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他眼前发黑。他猛地松开手,踉跄退了一步,

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女人,“宁晚!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我他妈为你掏心掏肺!明天就要结婚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心里还卡着他的坎?

那这两年算什么?啊?!我算什么?!”“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晚哭着摇头,

泪水飞溅,

我…我得去做个了结…不然我良心不安…陈凛…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过了今晚,

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完完整整地属于你…”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哀求,

仿佛只有完成今晚这场“告别”,她才能洗清什么罪孽,才能心无旁骛地走向他。

陈凛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出租屋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宁晚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还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车流声。“良心不安?”他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

像是砂纸磨过,“那你现在去见他,对得起我吗?”宁晚的哭声顿了一下,她看着他,

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辩解,最终却只是更紧地咬住了下唇,血丝都渗了出来。她低下头,

肩膀不停耸动。那无声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锋利,狠狠扎在陈凛心上。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涌了上来,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累了。

为了明天的婚礼,为了她所谓的“良心”,为了这狗屁倒灶的“告别”。“滚。” 一个字,

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宁晚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要去‘道别’吗?” 陈凛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还难看,眼神却冷得像冰,“去。

现在就去。” 他指着门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天亮之前,给我滚回来。

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那眼神里的决绝和警告,让宁晚浑身一颤。宁晚看着他,

眼泪还在流,但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她张了张嘴,

最终一个字也没说,抓起沙发上的小挎包,低着头,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门。“砰!

”门被重重带上,震得墙壁似乎都晃了一下。出租屋里只剩下陈凛一个人。死寂。

刚才那场哭闹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震荡。他站在原地,像一尊迅速冷却的石像。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眼泪的气息、她香水的味道,还有…她离开时带起的那阵风,

卷起地上的一点点尘埃。他目光空洞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才缓缓挪动脚步,

走到窗边。老旧的小区路灯昏暗,勉强照亮楼下狭窄的水泥路。很快,

穿着浅色连衣裙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脚步匆匆,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甚至小跑起来,

很快就消失在路口拐角的黑暗里。那么急。陈凛扶着冰冷的窗框,手指用力到骨节凸起发白。

一股难以言喻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他冲到厨房的垃圾桶边,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胃部一阵阵痉挛的绞痛。他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大口喘着粗气。

额上冒出冷汗。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陈凛像具被抽掉灵魂的躯壳,

一动不动地坐在黑暗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没有开灯。

只有远处偶尔驶过的车灯,将惨白的光斑短暂地投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一闪而过。

他盯着手机屏幕。时间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十一点十七分。

他给她发了那条信息:明天见,我的新娘。石沉大海。凌晨一点。

窗外的城市彻底安静下来。凌晨三点。寒意从地板渗透上来,钻进骨头缝里。他依旧坐着。

凌晨五点。天边透出一丝死灰的鱼肚白。楼道里传来早起邻居轻微的开门声。门,纹丝不动。

她没回来。陈凛动了动僵硬发麻的腿,扶着墙,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站起来。

他走到浴室门口,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啦啦流出。他低下头,

双手捧起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自己脸上。水流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淌下,

滴落在前襟,冰凉刺骨。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镜中的男人脸色是失血的惨白,

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结冰的湖面,

深不见底,所有的风暴和绝望都被死死冻在了冰层之下,

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空洞与平静。他抬手,用力抹掉脸上的水珠。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决绝。第四章“咔哒——”那扇猩红的、厚重的门,

终于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足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宴会厅里几百双眼睛像聚光灯,

“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那道缝隙上。嗡嗡的议论声瞬间死寂。窒息般的寂静。

司仪脸上的职业假笑僵住了。主家席上的陈凛妈猛地站起身,手捂着胸口,脸色煞白。

李明攥着誓词卡的手一抖,纸团掉在了地上。陈凛依旧站在红毯的尽头,背挺得笔直,

像一截被钉在原地的、冷硬的钢桩。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越过那十几米的红毯,

穿过粉白的花门,直直刺向那道缝隙。缝隙里,出现了一抹刺目的白。

宁晚穿着那身精心挑选的、缀满珍珠和蕾丝的昂贵婚纱,走了出来。灯光下,

那纯白的绸缎本该圣洁无瑕,此刻却像一块裹尸布。她的妆容明显花了,眼线晕开,

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留下两道狼狈的黑痕。嘴唇上那抹鲜红的唇彩也残缺不全,

像是被用力擦过。头发虽然挽着精致的发髻,但鬓角几缕发丝狼狈地散落下来,

贴在她汗湿的颈侧。最刺眼的,是她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上,靠近锁骨的位置,

赫然印着一小块形状暧昧的红痕。在纯白的婚纱映衬下,那一点红,像针尖一样扎眼。

她没看任何人,眼睛低垂着,盯着脚下猩红的地毯。她的肩膀微微缩着,

两只手紧紧攥着拖地的裙摆,指节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每一步,

都像踩在刀刃上,走得无比缓慢、沉重。仿佛那身华丽的婚纱有千斤重,要把她压垮。

时间被无限拉长。红毯上那抹移动的白色,像一个绝望的慢镜头。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只有她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的沉闷而细微的“笃、笃”声,一下,又一下,

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终于,她走到了陈凛面前。隔着一步的距离。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的味道,混合着他惯有的、那种类似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

这味道让她心脏猛地一抽。她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接触的瞬间,宁晚像是被烫到了,

猛地瑟缩了一下。陈凛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的黑色。像结了冰的湖面,冻住了所有情绪。

宁晚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再次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她张了张嘴,想说话,

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般的气音。“我…”“宁晚!

” 陈凛妈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冲上前几步,想拉住宁晚的手,“我的儿媳妇啊!

你这是怎么了啊?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还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说话啊!

”宁晚触电般地躲开了婆婆伸过来的手,避开了那个触碰。她这个动作,让陈凛妈僵在原地,

也让周围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陈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

也熄灭了。冰湖凝结成坚硬的、永冻的冰川。他不再看宁晚,

目光转向了旁边桌子上厚厚一摞打开的礼金簿。红彤彤的硬壳封面,烫金的囍字,刺眼无比。

司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图挽救这失控的局面,

话筒里传出他紧张得变调的声音:“啊…这个…新娘子看来是有点紧张,有点激动!

人之常情嘛!我们给新娘一点时间…”“不必了。”陈凛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

瞬间刺破了司仪试图粉饰的假象。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大厅,

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只见陈凛伸出手,

不是去牵新娘的手,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力道,

抓住了铺在主礼桌上那条长长的、带着精致蕾丝花边的白色桌布。

宁晚看着他的手落在桌布上,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僵住了。陈凛没有看她。他面无表情,

手臂猛地一扬!“哗啦——!!!”刺耳的碎裂声轰然炸响!巨大的力量扯动之下,

整张铺着白色蕾丝桌布的主礼桌被生生掀翻!桌上一切瞬间崩毁倾倒!高脚香槟塔轰然坍塌!

晶莹剔透的酒杯如同冰雹般砸落,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和金色的酒液四散飞溅,

在猩红的地毯上晕开大片大片湿痕。巨大的双层婚礼蛋糕翻滚下来,

奶油和翻糖装饰摔得稀烂,糊在地毯上,像一摊恶心的呕吐物。插着新鲜玫瑰的花瓶倾倒,

水流汩汩而出,混合着玻璃渣、奶油、酒液,一片狼藉。粉白色的玫瑰花瓣被践踏,揉碎,

染上污渍。猩红的地毯,白色的蕾丝碎片,金色的酒液,翻倒的蛋糕,碎裂的玻璃,

揉烂的花瓣……所有象征着喜庆、圣洁、祝福的物件,在这一刻被彻底玷污、摧毁。

现场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过的废墟。巨大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吓得纷纷站起来后退,桌椅被撞得哐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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