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绞盘:淞沪一九三七尸体堆积成山,江水为之断流;断肢残骸筑起的街垒后,
中国士兵用牙齿咬响最后一颗手榴弹。当阵亡将士的遗体在月光下挣扎爬起,
拖着露出白骨的手臂,抓起浸透同胞鲜血的刺刀,向日军阵地发起无声冲锋时,
整支日军联队陷入疯狂,调转炮口向自己人开火——“他们……他们永远杀不完!
”---第一章 黑云压城一九三七年八月的上海,像一口架在烈火上的巨锅,滚烫,焦躁,
蒸汽嘶鸣着即将顶开锅盖。黄浦江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和城市排泄的污物,
缓慢地向东流淌,江面反射着午后酷烈的阳光,泛着碎金般刺眼的光。然而,
这浮光掠金之下,是令人窒息的暗流。泊在江心的,是日本海军第三舰队的庞大舰影。
巨大的战列舰“出云”号如同浮动的钢铁堡垒,粗长的炮管斜指天空,带着一种冷漠的威慑。
周围簇拥着巡洋舰、驱逐舰,密密麻麻,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低沉的汽笛声偶尔划破闷热的空气,传递着不祥的信号。靠近虹口、杨树浦的码头上,
景象更加骇人。悬挂着膏药旗的运输船不断靠岸,放下跳板。
一队队头缠“必胜”白布条、***着上身显出精壮肌肉的日本码头苦力,
喊着整齐划一、节奏铿锵的号子,如同工蚁般从船舱里扛出沉重的木箱。
箱子里是黄澄澄的步***,是墨绿色的手榴弹箱,是拆解开的山炮部件。金属碰撞声,
木箱落地声,皮靴踏在水泥地面的哐哐声,混杂着军官短促的呵斥,
构成一支野蛮的战争前奏曲。更多的日本兵正从船上列队走下。
他们戴着标志性的“屁帘”帽,穿着土黄色的夏季军服,打着绑腿,肩上扛着三八式步枪,
枪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这些士兵大多面无表情,长途航行的疲惫还未完全褪去,
但眼神深处,是一种被严格纪律和狂热信仰塑造出来的麻木与期待。
他们沉默地汇入岸上已经集结的队伍,使得那片土黄色的方阵不断扩大,如同蔓延的苔藓,
侵蚀着上海的土地。偶尔有低级军官拔出军刀,
向着租界的方向或是中国军队阵地的方向虚劈,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
引来周围士兵一阵压抑的、狼嚎般的应和。空气中,咸湿的江风里,开始混杂进机油、汗臭,
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从这些崭新武器上散发出来的,
是战争本身的味道。与这片紧张、有序而又充满侵略性的景象一江之隔,或者说,
在苏州河以北的华界地区,则是另一种压抑。街道前所未有地空旷,店铺门窗紧闭,
许多人家门口散落着仓促逃离时遗落的杂物。只有野狗在垃圾堆里翻捡,发出窸窣的声响。
偶尔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国警察或神色仓皇的市民快步走过,
身影在空旷的街巷里显得格外渺小。一种巨大的、令人心脏揪紧的寂静笼罩着这里,
仿佛暴风雨前那片刻的死寂,能听到自己脉搏咚咚的跳动声。中国军队的阵地,
就设在这些街道的尽头,在那些用沙包、家具、门板甚至棺材临时垒起的街垒后面,
在匆忙挖掘、深度仅能没膝的战壕里,
在几栋钢筋水泥骨架刚刚竖起就被征用为火力点的未完工大楼中。
士兵们大多穿着灰蓝色的军服,许多人军服已经洗得发白,打着补丁。
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汉阳造,中正式,甚至更老旧的“老套筒”,
眼神里混杂着紧张、茫然,以及一丝被民族危亡激发出来的决绝。
他们中很多人来自内地农村,第一次见到上海如此繁华的……残骸,
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战争迫在眉睫的冰冷压力。“妈的,
小鬼子这是真要动手了啊……”一个趴在沙包后的老兵喃喃道,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
手指因为长期吸烟而焦黄,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步枪冰冷的枪身。没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着从江对岸、从日占区方向隐约传来的动静。那种皮靴踏地的声音,
金属碰撞的声音,像钝刀子一样,一下下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八月十三日,下午三时。
黄浦江上,日军第三舰队旗舰“出云”号的前主炮,那门巨大的双联装炮塔,缓缓转动,
粗壮的炮管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最终定格了一个角度。炮口所指,
正是闸北方向中国军队的前沿阵地。一名日军炮兵军官高举着军刀,
脸上带着一种仪式般的狂热,猛地劈下!“放!”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仿佛天穹被撕裂!炮弹撕裂空气,发出火车汽笛般凄厉刺耳的呼啸,划过漫长的距离,
狠狠砸向闸北!一团巨大的、夹杂着黑红色火焰的烟柱,从中国守军的阵地上升腾而起!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江面上的日军舰炮,
陆地上日军阵地早已标定好射击诸元的野战炮、榴弹炮,同时发出了咆哮!淞沪会战,
这场被西方观察家日后称为“东方凡尔登”、“血肉磨坊”的战役,以日军猛烈的炮火准备,
拉开了它极其惨烈的序幕。第二章 钢铁风暴与血肉长城日军的炮击,
密集得超出了大多数中国士兵的想象。那不是零星的点射,而是真正的钢铁风暴!
成百上千枚各种口径的炮弹,如同疾风暴雨般倾泻在中国军队的阵地上。爆炸声连绵不绝,
几乎听不到间隙,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让很多士兵瞬间失聪,
只能看到眼前一片炽烈的闪光和腾起的烟尘。大地在剧烈颤抖,仿佛发生了持续不断的地震。
刚刚垒起的街垒在爆炸中四分五裂,沙包被撕开,里面的沙土混合着碎石四处飞溅。
木质结构的房屋像是纸糊的一样,在火光中坍塌、燃烧,燃起冲天的烈焰。
钢筋水泥的楼房虽然坚固一些,但在重炮的反复轰击下,墙体也被炸开巨大的窟窿,
***的钢筋扭曲着,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骨骼。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呛人的尘土味,
以及……一种新鲜的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糊味。一个刚刚还趴在战壕里,
紧张地握着枪的年轻士兵,被一枚落在附近的炮弹直接命中。剧烈的爆炸过后,
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的弹坑,
以及散落在坑沿的、还在微微抽搐的破碎肢体。鲜血迅速渗入焦黑的泥土,留下深色的印记。
另一个老兵经验丰富,在炮弹呼啸声逼近时,死死地将身体蜷缩在战壕的拐角处。
爆炸的气浪从他头顶掠过,掀起的泥土几乎将他活埋。他挣扎着从土里爬出来,
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抹去糊住眼睛的泥浆和血水,环顾四周。刚才还在身边的几个弟兄,
此刻都消失了,或者变成了战壕里不成形的肉块。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不是想哭,
而是一种被血腥和死亡***出来的疯狂。“小鬼子!***祖宗!!”他嘶哑地吼叫着,
端起枪,朝着硝烟弥漫的前方盲目地射击。炮击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当炮火开始向纵深延伸,覆盖中国军队可能的增援路线时,日军的地面进攻开始了。
土黄色的潮水,从街道的尽头,从废墟的缺口处,涌了出来。日军步兵排着散兵线,
三人一组,互相掩护,平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猫着腰,以小跑的速度向前推进。
他们的机***迅速抢占制高点或残垣断壁,架起歪把子轻机枪和九二式重机枪,
开始用精准的点射和密集的扫射,压制中国军队阵地残存的火力点。“打!给老子打!
”中国军队的基层军官,很多是黄埔毕业生或经历过内战的老兵,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用手枪指着前方。残存的中国士兵从几乎被填平的战壕里,从炸塌了一半的工事里,抬起身,
用手中的步枪、轻机枪向着逼近的日军开火。
汉阳造和中正式步枪射击时发出的声音比较沉闷,
与日军三八式步枪清脆的“叭勾”声形成了鲜明对比。阵地上为数不多的重机枪,
马克沁或者民二四式,开始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咚……咚……咚……”的吼叫,
子弹像鞭子一样抽向日军散兵线,瞬间放倒了几个人。但日军的火力优势太明显了。
他们的机枪打得又准又狠,迫击炮弹也像长了眼睛一样,不断落在中国军队的机枪位附近。
一个接一个的火力点被打哑。日军士兵利用地形,熟练地跃进、匍匐,不断靠近。
他们掷出的手榴弹日军称为“手雷”划着弧线落入中国军队的战壕。轰!轰!
爆炸声在狭窄的战壕里回荡,弹片和冲击波造成更大的杀伤。短兵相接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当日军士兵跃入战壕,明晃晃的刺刀捅过来的时候,残酷的白刃战开始了。“杀!!
”中国士兵挺着刺刀迎了上去。
呐喊声、刺刀碰撞的金属铿锵声、利刃入肉的噗嗤声、垂死者的惨嚎声,瞬间响成一片。
一个中国士兵的刺刀精准地捅进了一个日军士兵的腹部,但他还来不及抽刀,
侧面另一个日军的刺刀已经从他的肋部扎入,透背而出。他张大了嘴,鲜血从口中涌出,
眼神迅速黯淡。另一个中国士兵步枪上的刺刀在格斗中折断了,他狂吼一声,扔掉步枪,
猛地扑向最近的日军,用牙齿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喉咙,任凭日军的刺刀在他背上连捅数下,
直到两人一起滚倒在地,鲜血混在一起。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日军凭借优势的火力和单兵素质,不断突破中国军队的外围阵地。中国守军虽然顽强,
但装备差距悬殊,伤亡极其惨重。许多部队成建制的被打光,
阵地失守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到后方指挥部。第三章 南粤子弟,血沃闸北前线岌岌可危。
日军的先锋部队,在坦克当时中国士兵称之为“铁王八”的掩护下,
已经突入了闸北的核心区域,距离至关重要的火车站只有几条街的距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翼的巷道里,
突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和一种带着浓重岭南口音的、如同虎啸般的呐喊:“顶硬上!
唔好做衰仔!拼到底!别给广东人丢脸!”“***那妈!打鸠佢!***!打他娘的!
”是粤军!第66军第159师的先头部队赶到了!这些来自岭南的子弟兵,
身材普遍不算高大,但极其精悍彪悍。他们穿着深蓝色的军服,打着绑腿,
很多人脚上穿的还是草鞋。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比较杂乱,有粤造步枪,
也有少量进口的驳壳枪。但他们冲锋的速度极快,战术动作灵活,尤其擅长近战和巷战。
带领这支先锋营的,是一位姓黄的团长,客家人,皮肤黝黑,目光锐利如鹰。
他亲自抱着一挺轻机枪,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边扫射一边用客家话大声吼叫着鼓舞士气。
粤军士兵如同出闸的猛虎,从一条条狭窄的巷道里猛扑出来,
直接插入了日军进攻队伍的侧翼和腰部。日军显然没料到侧翼会突然杀出如此一支生力军,
而且战斗风格如此悍勇泼辣,阵型顿时出现了一阵混乱。“瞄准嗰个揸旗噶!
瞄准那个拿旗的!”一个粤军老兵冷静地端起步枪,扣动扳机。啪!
日军队伍中那个挥舞着军旗的旗手应声而倒。粤军士兵三人一组,互相配合。
使用驳壳枪的士兵冲在前面,利用其连发火力近距离压制;步***则在侧翼精准射击,
专打日军的军官和机***;还有士兵负责投掷手榴弹,清除日军的火力点。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的近距离混战。粤军士兵普遍配备的大砍刀在巷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刀光闪处,日军的步枪连同刺刀往往被一起劈断,甚至整个人都被斜肩铲背地砍开。
鲜血喷溅在残破的墙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黄团长手中的机枪喷吐着火舌,
弹壳欢快地蹦出,在他脚下堆积。他一边射击,一边大吼:“兄弟们!呢处就系我地噶坟场!
唔好俾一个鬼仔过咗呢条街!兄弟们!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场!别放一个小鬼子过这条街!
”日军的反应也极为迅速。他们立刻调整部署,调转机枪和迫击炮,
向粤军出现的区域猛烈覆盖。炮弹在巷道里爆炸,破片横飞。子弹打在砖石上,
溅起一串串火星。一个年轻的粤军士兵,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
他吼叫着挺着刺刀冲向一个日军军曹。那军曹是个老兵,侧身避开刺刀,一个突刺,
刺刀精准地扎进了年轻士兵的胸膛。年轻士兵身体一僵,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身体的刺刀,
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变成了极度的痛苦和愤怒。他猛地向前一步,
让刺刀更深地插入,同时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那个日军军曹,张开嘴,
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耳朵上!“啊!!”日军军曹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
用手捶打着年轻士兵的头,用膝盖顶撞他的腹部,但年轻士兵就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他,
牙齿深深嵌入对方的皮肉,直到两人被旁边射来的子弹同时打倒。类似的场景在每条街道,
每个巷口上演。粤军的悍勇,暂时遏制了日军的攻势,甚至夺回了几处刚刚丢失的街垒。
但代价是巨大的。这支先锋营,在短短几个小时的鏖战中,伤亡过半。
黄团长也在指挥冲锋时,被一枚掷弹筒打来的榴弹炸断了一条手臂,他简单包扎后,
用另一只手握着手枪,继续指挥,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的鲜血,浸透了闸北的焦土,
为后续部队的布防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们用生命诠释了何为“南粤雄风”。
第四章 湘水呜咽,楚魂不屈闸北的血战还在持续,
另一支以勇猛善战、坚韧不拔著称的部队——湘军,也被投入了这场越来越大的消耗战之中。
湘军,源自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无湘不成军”。这些来自三湘四水的子弟,
骨子里浸透着楚人的刚烈与倔强。他们或许装备更差,
很多士兵还背着老套筒步枪甚至是大刀长矛,但他们士气高昂,
口号震天:“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他们被投入到罗店这个即将成为真正“血肉磨坊”的战场。罗店,位于上海市区西北,
是通往嘉定、太仓的要冲,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日军志在必得,中国军队寸土不让。
双方在这里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兵力,战斗的惨烈程度迅速升级,超越了闸北的巷战。
这里的战场,已经不再是城市街道,而是一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如同月球表面般的旷野。
村庄被彻底夷为平地,树木只剩下焦黑的树干,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弹坑。
许多弹坑里积满了浑浊的血水和雨水,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军服布条、变形的钢盔,
以及肿胀发白的尸体。没有完整的工事可言。
中国士兵只能依托弹坑、田埂、以及用同伴尸体和泥土简单垒起的矮墙进行抵抗。
日军的炮火和空中优势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飞机像乌鸦一样在头顶盘旋,不时俯冲下来,
用机枪扫射,投下炸弹。重炮的轰击几乎从不间断,
将刚刚勉强构筑起来的简易阵地再次炸成齑粉。湘军战士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下,
迎接日军的进攻。进攻的日军,往往是大队甚至联队级别的规模,
在坦克和密集炮火的掩护下,排着密集的队形,如同移动的城墙一样压过来。
雪亮的刺刀在硝烟中反射着惨白的光。“兄弟们!怕死莫当湘伢子!跟鬼子拼了!
”一名湘军团长,操着浓重的湘潭口音,挥舞着已经卷刃的大刀,率先跃出了弹坑。“拼了!
!”身后,是无数声嘶力竭的呐喊。
灰色的身影湘军军服多为灰色如同潮水般涌出残破的阵地,迎着土黄色的浪潮对冲而去。
没有太多的战术,没有复杂的迂回,就是最直接、最残酷的对撞!
声、爆炸声、呐喊声、惨嚎声、刺刀碰撞声、利刃切割骨肉的闷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的死亡交响乐。一个湘军老兵,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他像一头疯虎,手中的大刀舞得呼呼生风,连续劈倒了三个日军士兵,自己身上也多处挂彩,
鲜血染红了灰色的军装。最终,他被几把刺刀同时刺中,但他死死抱住其中一个日军,
张开满是血沫的嘴,发出最后的怒吼,直到气绝。另一个年轻的湘军士兵,
肠子都被打出来了,他用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一颗手榴弹,
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一辆正在喷吐火舌的日军坦克。在靠近的瞬间,他拉响了手榴弹,
与坦克同归于尽。爆炸的火光映亮了他年轻而决绝的脸。罗店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反复拉锯。白天,日军凭借火力优势占领阵地;夜晚,湘军和其他中国部队组织敢死队,
挥舞着大刀片,进行决死的反冲击,再将阵地夺回。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浸满了鲜血。
尸体一层层铺满阵地,后来者只能踏着同伴或敌人的尸体继续战斗。血水汇聚成溪流,
流入低洼的弹坑,将坑水染成暗红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战斗最激烈的时候,
中国军队的后勤补给几乎中断。弹药匮乏,粮食饮水断绝。
士兵们只能从死去的日军身上搜刮子弹和食物,或者饿着肚子,
用刺刀、枪托、甚至牙齿和拳头,与敌人搏斗。湘江水养育的子弟,将他们的热血,
毫无保留地泼洒在了罗店这片异乡的土地上。他们的尸体,
与粤军、以及来自其他省份的弟兄们的尸体混杂在一起,
共同筑起了一道用血肉之躯抵挡钢铁洪流的、悲壮而惨烈的防线。楚魂不屈,湘水呜咽。
第五章 蜀道之难,壮士出川当东南沿海的战火燃遍淞沪,千里之外的四川,
这个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内陆省份,也沸腾了。“抗日救国!”“保卫大上海!
”“川军出川,抗战到底!”标语贴满了成都、重庆等大城市的街头。
无数的青年学生、农民、工人,甚至土匪改编的队伍,纷纷报名参军。他们中很多人,
还不知道上海究竟有多远,不知道现代战争究竟有多残酷,仅仅凭着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
便毅然踏上了征途。川军,在当时中国的各路军队中,以其装备低劣、纪律松弛而“闻名”。
他们穿着破旧的土布军装,颜色五花八门,脚上大多穿着草鞋,甚至很多人连草鞋都没有,
赤着脚行军。他们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老旧的“川造”步枪,
;大量的“单打一”一次只能装填一发子弹的土枪;甚至还有大量的大刀、长矛和梭镖。
重武器几乎没有,机枪和火炮稀少得可怜。就是这样一支部队,
在“四川王”刘湘“抗战到底,始终不渝”的号召下,分批出川,奔赴国难。
他们的口号简单而悲壮:“男儿立志出夔关,不灭倭奴誓不还!”路途遥远,交通不便。
川军将士们主要依靠双脚,跋涉在崎岖的蜀道,然后乘船沿江东下,再转乘火车、汽车,
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许多士兵从未出过远门,水土不服,病倒途中者不计其数。
但他们心中燃烧着参战的***,支撑着他们一步步走向那个传说中的东方战场。
当第一批川军部队隶属第43军第26师等部终于抵达上海前线时,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呆了。持续不断的、如同滚雷般的炮声。被火光映成暗红色的夜空。
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和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甜腻而令人作呕的尸臭。远处,
是上海城区燃烧的轮廓,如同地狱的入口。一些年轻的川军士兵,
脸上还带着高原红和长途行军的疲惫,此刻只剩下茫然和恐惧。
他们紧紧握着手中老旧不堪的步枪,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龟儿子……这……这就是上海?
”一个瘦小的士兵喃喃道,声音带着颤抖。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班长,脸上满是风霜之色,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怕个锤子!鬼子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一刀下去照样见红!”他们没有时间休整,甚至没有时间熟悉地形,
就被匆匆填进了大场这个新的“绞肉机”战场。大场,是掩护上海市区侧后方的关键要点,
日军意图由此突破,包抄中国军队主力。战斗的惨烈程度,比罗店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军在这里投入了更多的重炮和飞机,甚至使用了毒气弹。川军将士们,
就用他们简陋到极致的武器,迎战武装到牙齿的日军。日军的炮弹像犁地一样,
将川军的阵地反复翻耕。那些穿着草鞋或者赤脚的双腿,
奔跑在布满弹片和尖锐碎石的焦土上,瞬间就被割得血肉模糊。日军的机枪火力,
像镰刀一样收割着生命。川军士兵成排成排地倒下,如同被砍倒的高粱。
他们手中的老旧步枪,射程近,精度差,往往要等到日军冲到很近的距离才能开火。
而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射程远,精度高,可以在远处从容地点射。白刃战,
成为了川军唯一可能给日军造成杀伤的方式。当日军挺着刺刀冲上来时,
川军士兵们发出了他们特有的、如同虎啸狼嚎般的呐喊,
挥舞着大刀片、红缨枪、甚至是铁锹、镐头,迎了上去!一个川军士兵,
端着上了刺刀的老套筒,和一个日军士兵对刺。他的刺刀技术远不如对方,
很快就被刺中了大腿。他惨叫一声倒地,日军士兵上前一步,准备结果他。就在这时,
这个川军士兵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泥泞和鲜血,眼神里是疯狂的恨意,
他猛地扔出手中一颗拧开了后盖的手榴弹!“轰!”手榴弹在两人中间爆炸。同归于尽。
另一个川军班长,抱着一挺罕见的川造轻机枪,对着冲上来的日军疯狂扫射,
直到打光所有子弹。日军围了上来,他扔掉机枪,抽出背后的大刀,狂吼着冲入敌群,
左劈右砍,连续砍倒两个日军,最终被十几把刺刀同时刺穿身体。他怒目圆睁,
死死瞪着前方,缓缓倒下。毒气弹袭来时,许多川军士兵根本没有防毒面具,
只能用湿毛巾、甚至尿液浸湿布条捂住口鼻,但仍然大量中毒,皮肤溃烂,呼吸困难,
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伤亡,惊人的伤亡。许多川军部队,成连、成营的建制,
在短短一两天内就打光。他们用最原始的血肉之躯,消耗着日军的钢铁和弹药,
用生命迟滞着日军的进攻步伐。“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川军将士们走过的,
是一条比蜀道更难万分的、通往死亡和国殇的血路。他们用草鞋和赤脚,
丈量了民族的苦难;用大刀和血肉,书写了巴蜀男儿的忠烈。
第六章 血肉磨坊与最后绝响十月的上海,秋意渐浓,但战场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凉爽,
只有血腥和焦糊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热浪。持续两个多月的激战,
已将淞沪地区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血肉磨坊”。尸体,到处都是尸体。在闸北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