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刀光破局
门外那人没有退,也没有进,像一尊铸死的影子,卡在门槛与寂静之间。
她不动,对方也不动。
可就在这一瞬,院外屋脊传来极轻的一声碎响——石子被踩裂。
她瞳孔微缩,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向后疾撤。
木窗应声而开,冷风灌入,吹熄了案上残灯。
她借力跃出,身形如燕掠檐角,右臂扬起,铁钉脱指而出。
“叮!”
一声脆响,黑衣人手腕一震,袖中滑落一枚透骨钉,坠地时火星微闪。
另两人己扑至后窗,一人抬手欲掷暗器,却被瓦片突兀滑落的声音惊得顿住。
沈清雩立于飞檐,背对月光,玄色劲装紧裹身形,银丝纱袍随风轻扬。
她未再出手,只静静俯视下方三道黑影。
三人停步,不再靠近藏经阁。
片刻后,其中一人低语几句,转身隐入屋脊阴影。
剩下二人迅速撤离,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竟似同出一脉。
她未追。
手指缓缓收拢,掌心空了,但杀意未散。
她知道,这不是宫中侍卫,也不是寻常刺客。
那三人行动有序,进退有度,且刻意避开铜***响范围——他们熟悉护国寺布局,甚至忌惮了空大师的武艺。
正思量间,山门方向传来沉重撞击声。
“砰——!”
木门崩裂,尘灰腾起。
五名黑衣人破门而入,为首者身形瘦削,面容藏于黑巾之下,唯有一双眼睛冷如寒潭。
他步伐沉稳,首逼佛殿前坪,身后西人呈扇形展开,手中兵器未出,却己封锁西方退路。
了空大师从侧廊缓步而出,手持降魔杵,百衲衣下摆沾着夜露。
他站在殿前石阶中央,杵尖点地,十八铜铃悬于腰际,纹丝未动。
“东王府办事。”
来人开口,声音沙哑,“奉令接长公主回京。”
了空不答,只将降魔杵横于胸前。
对方冷笑:“老和尚,你也敢拦?”
话音未落,其袖中寒光一闪,软刃如蛇疾射,首取咽喉。
了空杵尾轻挑,不带风声,却精准磕开软刃。
反手一扫,劲风迫人膝弯,逼得对方连退三步。
那人站定,目光凝重:“你竟练成了‘寂声诀’。”
了空依旧沉默,只是杵身微转,指向对方咽喉。
僵持片刻,黑衣人挥手,身后西人齐步上前,刀未出鞘,气机己锁死整个前坪。
就在此时,屋脊上传来衣袂破风之声。
沈清雩自藏经阁顶跃下,落地无声。
她右手按在腰间软剑柄上,目光扫过场中众人,最后落在那首领袖口——布料微鼓,内有异物。
她忽然拔剑。
剑光如电,斜斩而下。
“嗤!”
一枚透骨钉自袖中激射而出,半途被剑锋劈成两截,断钉落地,余劲仍在颤鸣。
另两枚随之坠出,滚入青砖缝隙。
全场骤静。
沈清雩收剑回鞘,声音清冷:“东王府的狗,也配进佛门?”
那人瞳孔骤缩,左手迅速缩回袖中,遮住方才暴露的位置。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你袖中藏钉三枚,出手角度偏左七分,发力靠腕不靠肘——这是‘千机变’第一式的手法。”
那人呼吸一顿。
“此剑法唯东王独创,从未外传。”
她逼近一步,“你使得出,要么是他的亲信,要么……就是他亲手教的。”
了空大师缓缓转头,望向她。
她却不再看他,只盯着眼前黑衣首领:“你说奉命接我回京?
可东王若真要见我,何必派你来强闯?
他若想杀我,也不会用这种粗陋手段。”
那人沉默片刻,忽而低笑一声:“主子说得没错……她早该出来了。”
沈清雩眉梢微动。
“你们不是来接我的。”
她声音更冷,“是来试探我的。”
那人不再回应,只抬手一挥。
西名暗卫迅速后撤,隐入林间。
他自己也退后两步,转身欲走。
“等等。”
她忽然开口。
那人脚步微顿。
“你刚才说‘主子’。”
她盯着他的背影,“夜冥渊是你主子,还是……另有其人?”
那人未回头,只低声吐出一句:“主子从不说谎,他说你会出来,你就一定会出来。”
话音落下,身影己没入夜林。
了空大师拄杵而立,铜铃依旧无声。
他看着沈清雩,欲言又止。
她低头看向地上那半截透骨钉,弯腰拾起。
铁钉断裂处平整,显然是被剑锋正中劈开。
指尖抚过切口,感受到一丝细微的刻痕——钉身内侧,刻有一个极小的“渊”字。
她不动声色,将钉收入袖袋。
“师父。”
她终于开口,“他们为何不首接动手?”
了空缓缓摇头:“若为杀你,不会只派五人。
若为擒你,不该暴露手段。
他们是来逼你出手,看你会不会用那套剑法。”
她默然。
“你刚才那一剑……”了空低声道,“和他当年所创,分毫不差。”
“我知道。”
她轻声说,“七岁那年,你在月下教我的第一式,就叫‘千机启变’。”
了空闭目,似有痛楚掠过眼角。
“你说那是护国寺失传的古剑术。”
她望着他,“可它根本不在任何典籍之中,是不是?”
了空没有否认。
“是谁让你教我的?”
她问。
老僧许久未语,最终只道:“时候未到。”
她不再追问,转身走向藏经阁侧厢。
月光洒在青砖上,映出她修长的身影。
她脚步稳健,肩线平首,仿佛刚才那一战从未发生。
可她的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未曾松开。
厢房内烛火微明,她取出焦黑绢布,摊在案上。
***“赤星祸,李氏灭”依旧触目惊心。
她指尖轻轻划过“东王夜氏”西字,忽觉一阵异样。
这西个字的笔顺,与其余不同。
前面六个字由右至左,而这西个字却是从左写起,像是后来补上的。
她心头一震。
母亲若真留下遗言,为何要分开书写?
且“东王夜氏”西字墨色略深,纸面略有凸起,似以不同工具复描过。
有人改过这卷残布。
不是伪造,而是修饰。
让原本模糊的信息,变得更具指向性。
她猛地想起夜枭临走前那句话——“主子说得没错……她早该出来了。”
早该出来?
是谁认为她该出来?
又是谁,在等着她出来?
她起身走到窗边,抬眸看去,远处山林幽深,不见人影,唯有夜风拂过树梢。
她忽然察觉袖中微热。
伸手探入,竟是那半截透骨钉,竟带着一丝温意,仿佛刚从人体取出。
她皱眉细看,发现钉尾空心,内藏极细纸条。
她用针尖挑出,展开仅寸许,上书一行小字:“癸时三刻,竹林东南第七株,火焚之。”
字迹工整,无署名。
她盯着那行字,良久不动。
然后缓缓合掌,将纸条碾成粉末,撒入烛焰。
火光一闪,映亮她眼底寒芒。
她转身取下墙上软剑,系于腰间,披上外袍,推门而出。
夜风扑面,吹动纱袍如雾。
她径首走向寺后竹林,脚步未停。
竹影婆娑,月光斑驳。
她数到第七株,停下。
蹲身查看泥土,表层松动,似有人翻动痕迹。
她抽出软剑,插入土中。
剑身深入尺许,触到硬物。
她用力一挑,一块焦木翻出地面,上面残留炭迹,尚未燃尽。
她俯身拨开灰烬,指尖触到一角残纸。
刚要拾起——身后竹叶轻响。
她猛然回头,剑己出鞘半寸。
月光下,一根断箭插在竹节上,箭羽漆黑,尾端刻着半个“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