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陆沉舟的第三年，他的白月光回国了。
她指着客厅里的钢琴说：“这架斯坦威是我十八岁时的梦想。”第二天，
陆沉舟就让人把钢琴搬到了她家。我安静地收拾行李，在离婚协议上签好字。走的时候，
保姆小声说：“太太，其实先生是爱你的。”我笑着指指空荡荡的琴房：“张妈，你看，
他连我是个钢琴老师都忘了。”---1苏晚回国的那一天，
北京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沫子沾湿了行人的肩头，带着一种刻骨的凉意。
我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陆沉舟的车灯像两柄利剑，划破沉沉夜色，
精准地停在别墅门前。他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极其小心地护着一个女人的头顶，
搀扶她下车。是苏晚。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纷扬的雪幕，
我依然能认出那道窈窕的身影。她似乎比三年前更清瘦了些，裹着一件昂贵的白色皮草，
依偎在陆沉舟身边，弱不禁风。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更深地藏进窗帘的阴影里。
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砸得生疼。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佣人恭敬的问候，还有陆沉舟低沉嗓音里难得的一丝温和：“小心地滑。
”然后是苏晚娇柔的回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沉舟，还是你这里暖和，我那边冷清死了。
”我没有下楼。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楼下的动静。脚步声，谈笑声，
杯碟轻碰声……像一出与我无关的默剧背景音。过了不知多久，书房的门被敲响。
陆沉舟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从外面沾染的寒气。他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语气很平淡，像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苏晚回来了，她刚回国，没地方住，
先在客房安顿下来。”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歉意或解释。没有。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让曾经的初恋女友、他心口的朱砂痣住进我们婚后的家，
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最终只是应了一个字：“好。
”陆沉舟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静，他看了我一眼，但那目光并未停留太久。“她身体不太好，
你多照顾着点。”他补充道，视线已经转向了书桌上的文件，那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物。
“知道了。”我垂下眼睫，盯着自己拖鞋上柔软的绒毛。他不再多说，拿起一份文件，
转身又离开了书房。门被轻轻带上。我缓缓走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光滑的桌面。
桌角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我和陆沉舟的婚纱照。照片里，他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很浅，
却曾让我欣喜若狂。如今看来，那笑容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敷衍，我已经分不清了。
嫁给陆沉舟三年，我守着这座空旷华丽的别墅，学着做一个合格的陆太太，打理家务，
照料他的起居，在他偶尔回家时，送上恰到好处的温暖。我一度以为，哪怕他是块冰，
三年了，也该被我焐热一点点。直到苏晚回来。直到他如此理所当然地将她带回家，
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有些位置，从来不是谁先占据就是谁的。它一直空着，
只为等待它真正的主人。而我，不过是个临时占座的拙劣模仿者。2苏晚就这么住了下来。
她像一滴恰到好处的水墨，轻易便融入了这幅名为“陆沉舟生活”的画卷，
并且迅速晕染开属于自己的痕迹。她挑剔早餐的沙拉酱汁，抱怨枕头的软硬，
对插花的品味评头论足……而陆沉舟，对她所有的要求都予以满足，所有的抱怨都耐心倾听。
这座房子里，开始频繁地响起“晚晚说”、“晚晚喜欢”、“按晚晚的意思办”。
我像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沉默地看着他们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熟稔与默契。
直到那天下午。我刚从琴房出来——别墅里有一间专门的琴房，
里面放着一架陆沉舟早年购置的斯坦威三角钢琴。这三年，除了打扫的佣人，
只有我会时常进去，弹一弹那些熟悉的曲目，在音乐里短暂地逃离令人窒息的现实。
苏晚和陆沉舟正坐在客厅喝茶。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落在苏晚精心打理过的长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晕。她看到我从琴房方向出来，眼睛微微一亮，
放下茶杯，起身款款走了过来。“这间是琴房吗？”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推开虚掩的房门。然后，我听到了她一声轻柔的惊叹。“天呐，斯坦威……”她站在钢琴前，
背影纤细，手指轻轻抚过光可鉴人的黑色漆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沉舟，
”她回过头，望向跟过来的陆沉舟，眼底漾动着水光，声音哽咽，“你还记得吗？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跟你说过，我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斯坦威。”她顿了顿，
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又回到陆沉舟身上，带着无尽的怅惘和委屈：“可惜，
后来……就没机会了。”陆沉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复杂而深沉，有怜惜，有愧疚，
还有某种我读不懂的，类似于承诺的东西。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便拿出了手机。“喜欢就搬去你那里。”他对着电话那头干脆利落地吩咐，“安排人过来，
把琴房那架斯坦威送到苏小姐的公寓。”我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他记得苏晚十八岁的梦想。却不记得，他的妻子，
是一个钢琴老师。这架钢琴，是这三年里，我唯一能称得上“伙伴”的存在。
无数个他晚归或不归的夜晚，是那些流淌的音符陪伴着我，支撑着我，让我还能依稀记得，
那个在嫁给陆沉舟之前，也曾有过梦想和光芒的自己。而现在，
他为了成全另一个女人的梦想，轻描淡写地，就搬走了我的世界。搬运工人来得很快，
训练有素地将那架昂贵的钢琴包裹好，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巨大的钢琴消失在门口，
琴房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只剩下地板上的几道浅浅的压痕，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苏晚依偎在陆沉舟身边，脸上带着满足而脆弱的笑意，轻声说：“沉舟，你对我真好。
”陆沉舟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一件旧物而已，你喜欢就好。”自始至终，
没有人问过我一句。没有人记得，这架钢琴，或许对我也很重要。我站在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琴房，心里某个地方，好像也跟着空了。3钢琴被搬走的第二天，
我开始收拾行李。我的东西不多。三年时间，
似乎并未能在这座庞大的别墅里留下多少属于“江晴”的印记。衣物，书籍，
还有一些简单的个人用品，一只中型行李箱就足够装下。最后，我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份我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时，笔尖很稳，没有丝毫颤抖。
江晴——两个字，干净利落，为这三年荒唐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我把签好字的协议放在客厅最显眼的茶几上，用那个他送给我的，
价值不菲但冰冷无比的钻石戒指压住。然后，我拎起行李箱，下楼。保姆张妈站在玄关处，
有些无措地看着我。她在这个家工作了很多年，算是目睹了这三年的一切。“太太……您，
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她搓着手，脸上带着担忧和不忍。我朝她笑了笑，
或许笑容有些苍白：“张妈，以后我不在了，您多保重。”张妈嘴唇嗫嚅了一下，
压低声音说：“太太，您别怪先生……他，他其实心里是有您的，
只是他……”她似乎想找出什么理由来为陆沉舟开脱，或者说，来安慰我。我安静地听着，
没有反驳。直到她停下，我才抬起手，指向客厅另一边，
那间如今房门洞开、里面空无一物的房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光洁的地板上，
反射出冰冷的光。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终于释然的笑意：“张妈，你看，
”“他连我是个钢琴老师都忘了。”张妈愣住了，剩下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家”，然后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
雪已经停了，但空气依旧干冷。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种尖锐的清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来，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林教授，我大学时代的恩师，
也是国内颇具声望的音乐家。接通电话，那边传来老人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小晴啊，
考虑得怎么样了？学院这边钢琴教师的职位，我可是给你留着呢。还有，
你上次拿来的那几首原创曲子，我看了，很有灵性，有个朋友很感兴趣，
想投资做个小型演奏会……”我站在初霁的雪地里，抬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老师，
”我打断他，声音清晰地回答，“我考虑好了。”“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挂断电话，
我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小区门口。身后，那栋华丽的别墅，
连同里面的人和事，都被我彻底留在了过去。雪地很冷，路很滑。但我知道，
这条重新拾起的，属于我自己的平凡之路，我会走得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4离开陆家的过程，比江晴想象中还要顺利，顺利得近乎寂寥。没有追出来的汽车，
没有急促的电话，更没有陆沉舟幡然醒悟的挽留。仿佛她只是出门丢个垃圾，
而不是永远离开这个她住了三年的地方。她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面积不大，
但采光很好。她用自己这三年来悄悄存下的积蓄付了租金和押金。这笔钱不多，
曾是她在无数个孤枕难眠的深夜里，为自己预留的、微不足道的退路和底气。
安置好简单的行李，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尘味，
还有属于“新开始”的、清冽的味道。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旧琴行的老板，
租了一架电钢琴。当黑色的琴键再次映入眼帘，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带着轻微阻力的琴键时，
她那颗漂浮不定的心，才仿佛终于找到了锚点，缓缓落回了实处。然后，
她拨通了林教授的电话。“老师，我安顿好了。您上次说的学院钢琴教师职位，
以及演奏会的事情，我想尽快开始。”电话那头的林教授显然很高兴，连声说好。“小晴，
你能想通就好！你的天赋不该被埋没。先来学院报到，适应一下教学环境。演奏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