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转学第一天,我走进废弃的教室。黑板上用血写着“欢迎来到地狱”。
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伸手去擦。血是温的。---四月本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可车子越往山里开,空气里那股黏腻的湿冷反倒愈重。陈默把车窗降下一条缝,
混杂着泥土和腐烂植物气息的风立刻灌进来,呛得他低低咳嗽了两声。
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蒙着一层灰绿苔藓的树干,
还有远处层层叠叠、隐在浓雾里看不清轮廓的山峦,心里一片麻木。“前面就到了,县一中,
别看地方偏,升学率还行,管得也严。”开车的司机是父亲托关系找的,
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直到看见路口那块锈迹斑斑的指示牌,
才打破了几乎持续了一路的寂静。陈默“嗯”了一声,没多话。严?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再严的地方,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分别。
他是因为在原学校“行为不端,影响恶劣”被劝退的,具体什么事,档案里语焉不详,
父母更是讳莫如深,只知道动静闹得很大。换个环境,不过是大人們一厢情愿的补救措施,
指望他能在这穷乡僻壤的学校里“改过自新”。车子在校门口停下。所谓的县一中,
比陈默想象的还要破旧。铁门上的红漆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深褐色的铁锈,围墙也矮,
墙上用白色油漆刷着的标语早已模糊不清。几栋方方正正的教学楼贴着惨白色的瓷砖,
不少已经脱落,像生了难看的癣。整体氛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唯一显得有点“生气”的,
是门口聚集的几个学生,穿着和陈默身上一样的、廉价的蓝白色运动款校服。他们叼着烟,
斜着眼打量从车上下来的陈默,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混合着好奇与敌意的审视。
其中一个高个子,头发剃得极短,几乎能看到青色的头皮,嘴角叼着烟,
冲陈默吹了个轻佻的口哨。陈默垂下眼,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他不想惹事,至少现在不想。报到,交材料,
被教务处的老师不痛不痒地训诫了几句,
然后被一个自称是班主任的李老师领去了高二三班。李老师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
面容憔悴,眼袋很深,说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走路很快,似乎不愿意和陈默有太多交流。
“我们班风气还是不错的,你既然来了,就安心学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她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文本,“宿舍安排在304,这是钥匙。
下午放学自己过去。现在我先带你去教室。”教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推开门进去的瞬间,
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陈默身上,好奇的,打量的,
漠然的。李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新转来的同学,陈默。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就坐那边吧,靠窗那个空位。
”李老师指了指。陈默低着头,穿过一排排桌椅,走到指定的位置坐下。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背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同桌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
瘦瘦小小的,见陈默坐下,立刻把身子往旁边缩了缩,几乎要贴到墙上去。
前排一个女生回过头,飞快地看了陈默一眼,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同情?
但没等陈默看清,她就立刻转了回去,只留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后脑勺。第一节课是数学,
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底下的学生大多昏昏欲睡。陈默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但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样,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厌倦。他拿出笔,
在空白的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课间休息,没人主动跟他说话。他起身去厕所,回来时,
在走廊里又碰到了门口那个叼烟的高个子。他靠在栏杆上,旁边围着几个人。“哟,新来的?
”高个子斜睨着他,语气不善。陈默没理他,想从他身边绕过去。高个子伸脚挡了一下,
“跟你说话呢,聋了?”陈默停下脚步,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很空,
没什么情绪,但那种空洞反而让高个子愣了一下。“啧,没劲。”高个子悻悻地收回脚,
嘟囔了一句。陈默继续往前走,听到身后传来压低的笑声和议论。
“就他啊……”“听说把原来学校的老师都打了……”“真的假的?
看着不像啊……”“人不可貌相……”这些议论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
陈默加快了脚步。午休时间,他不想去食堂面对更多审视的目光,也不想回那个陌生的宿舍。
他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西侧。这边的教室大多空着,
门上都落了锁,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废弃已久。阳光透过走廊尽头高窗的彩色玻璃,
投下诡异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和木头腐朽的味道。
他走到走廊最深处的一间教室前,门上的牌子歪斜着,字迹模糊,
勉强能认出是“生物实验室”。与其他教室不同,这间教室的门锁坏了,只是虚掩着。
鬼使神差地,陈默推开了门。吱呀——老旧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教室很大,
比他现在班级的教室要空旷许多。桌椅胡乱地堆在角落,蒙着厚厚的白色防尘布,
像一座座沉默的坟茔。窗户玻璃脏得几乎不透光,几缕微弱的阳光艰难地穿透进来,
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昏黄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尘埃,
随着他的进入而慌乱舞动。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正前方。那块巨大的、墨绿色的黑板。
黑板上,有人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欢迎来到地狱。
字迹狰狞,边缘不规则的液体向下流淌,凝固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那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发黑的色泽,黏稠得像是刚刚从伤口里涌出,
尚未完全干涸。恶作剧?陈默的第一反应。是门口那群混混?
还是班里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家伙给的“下马威”?这种低级的手段,
他在原来的学校见得多了。他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一种被窥视、被挑衅的厌恶。他走近黑板,
那暗红色的字迹在眼前放大,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隐隐约约地钻入鼻腔。
他皱紧眉头,伸出手,食指径直朝那未干的、最浓郁的一笔抹去。指尖传来的触感,
让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不是预想中的干涸粉末,也不是油漆的硬壳。是温的。
一种带着微弱体温的、粘稠的、属于液体的湿润感。他猛地缩回手,
指尖上已然沾染了一抹刺目的暗红。他下意识地将手指凑到鼻尖,那股铁锈味,不,
是确切无疑的、新鲜血液特有的腥甜气味,猛地冲入他的感官,强烈得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血!是温的血!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
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猛地回头,视线急速扫过整个空旷的教室。
堆叠的桌椅在尘埃覆盖下静默如鬼影,窗户投下的光斑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空气里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灰尘味道。没有人。
除了他,这里没有任何活物。可这血……是温的!谁写的?什么时候写的?
他进来不过一两分钟,如果之前有人,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如果没人,
这血怎么可能还保持着温度?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上天灵盖,
让他头皮阵阵发麻。他死死盯着指尖那抹暗红,那温热的感觉仿佛烙印,灼烧着他的皮肤。
不是恶作剧。这绝对不是什么狗屁恶作剧!他像被烫到一样,用力甩着手,
试图将那粘稠的触感从指尖剥离,又在脏兮兮的裤子上反复擦拭。可那温热的幻觉,
还有那浓烈的血腥气,却顽固地缠绕着他。他踉跄着后退几步,
撞翻了一张堆在角落的空椅子,椅子倒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死寂的教室里激起回响,
吓了他一跳。他最后看了一眼黑板上那行狰狞的血字——“欢迎来到地狱”,胃里一阵紧缩。
然后,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这间废弃的教室,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将那诡异的景象和弥漫的血腥气彻底关在了身后。走廊里依旧空无一人,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投下的光斑变幻着形状。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依然跳得失去节律。他抬起手,看着已经被擦得发红、几乎破皮的指尖,那里,
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温热粘腻。那个下午,
陈默完全不知道后面的课是怎么上的。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黑板上的白色粉笔字,在他眼里总是不自觉地幻化成那暗红流淌的痕迹。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尽管已经反复清洗过,甚至搓得皮肤发红,但那粘稠温热的触感,
和那股铁锈般的腥气,仿佛已经渗透进皮肤,烙印在记忆里。他不止一次地猛地回头,
或者突然看向教室门口、窗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每一次轻微的响动——同学的咳嗽声,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甚至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你怎么了?”同桌那个瘦小的男生,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小声问了一句,眼神里带着怯懦和一丝好奇。陈默猛地转过头,
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把对方吓得立刻缩了回去,再不敢多看他一眼。放学***终于响起,
陈默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教室。他不想和任何人有接触,只想立刻回到宿舍,把自己关起来。
按照李老师早上指的方向,他找到了那栋孤零零立在校园西北角的旧宿舍楼。
墙皮剥落得更厉害,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剩饭菜混合的古怪气味。
304宿舍。他用钥匙打开门,里面是标准的八人间,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床,
中间摆着两张破旧的木头书桌。此刻,宿舍里有三个人。靠门的下铺,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生正光着膀子做俯卧撑,浑身是汗,肌肉贲张。他看到陈默进来,
动作没停,只是抬起眼皮,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窗口的书桌前,
坐着那个陈默在班里注意到的、前排回过头看他的马尾辫女生。她正在看书,听到开门声,
也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依旧复杂,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还有一个男生,瘦高个,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很厚,
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摆弄一个老旧的收音机,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
他看起来有些神经质,手指不停地颤抖。陈默的铺位在靠窗的上铺。
他没理会宿舍里诡异的气氛,把背包扔到床上,准备爬上去。“新来的?
”做俯卧撑的壮硕男生停了下来,拿起搭在床边的毛巾擦汗,声音粗哑,“叫什么?
”“陈默。”他低声回答。“王坤。”壮硕男生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窗口看书的女生,
“林晓。”接着是那个摆弄收音机的瘦高个,“赵楠。”赵楠抬起头,
透过厚厚的镜片飞快地瞥了陈默一眼,又立刻低下头,继续捣鼓他的收音机,
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林晓合上书,站起身,
轻声对陈默说:“你的柜子是左边那个空的。热水房在一楼尽头,晚上十点停水。
”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种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温和。“谢谢。”陈默点了点头。
王坤走到陈默面前,他比陈默高了将近半个头,身材魁梧,带着一股压迫感。
“听说你在城里把老师打进医院了?”他语气带着挑衅,眼神不善地盯着陈默。
陈默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他不想惹事,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透着诡异的地方。“谣传。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淡。王坤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忽然咧嘴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温度。“行,不管真的假的,在这儿,是龙得盘着,
是虎得卧着。别惹麻烦。”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力道很重,然后拿起脸盆,
趿拉着拖鞋走出了宿舍。宿舍里只剩下陈默、林晓和还在捣鼓收音机的赵楠。气氛有些凝滞。
“你别介意,”林晓轻声打破沉默,“王坤他……人其实不坏,就是脾气冲了点。
”陈默没说话,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他能感觉到林晓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
带着那种探究和……同情?“你……”林晓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你今天下午,
是不是去了西边那栋楼的废弃教室?”陈默铺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抬起头,
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林晓。林晓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双手紧紧攥着那本书。“我……我下午去那边送作业,
好像看到你从那边出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没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有。”陈默生硬地打断她,重新低下头,继续铺床,
用动作明确表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林晓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赵楠的收音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他手忙脚乱地调着旋钮,
嘴里念念有词:“……不对……频率不对……有干扰……一直在响……”陈默躺在上铺,
盯着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晕开的一片片黄褐色水渍,
耳边是收音机滋滋啦啦的噪音和赵楠神经质的嘟囔。废弃教室,温热血字,
室友诡异的反应和话语,
还有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仿佛永远也散不掉的霉味……所有的一切,
都像一块不断缩紧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欢迎来到地狱?他闭上眼,
指尖那令人战栗的温热粘腻感,再次清晰地浮现。夜晚的山风在窗外呼啸,
刮过宿舍楼老旧的窗框,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哭泣。第二天,天色阴沉,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课间操时间,教室里空了一大半。
陈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操场,心神不宁。
指尖那诡异的触感依旧萦绕不散。一个纸团悄无声息地滚落到他的桌边。陈默愣了一下,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同学们大多还在操场,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埋头补作业的,没人注意他。
他不动声色地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娟秀而略显潦草的字迹:“小心王坤。还有,
别再靠近西楼。那不是恶作剧。”没有署名。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抬头,
看向林晓的座位。她也刚从操场回来,脸颊因为运动带着些红晕,正拿起水杯喝水。
感受到陈默的目光,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接触的瞬间,她立刻垂下眼帘,
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其中的情绪,但陈默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和警告。是她写的。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提醒?王坤怎么了?西楼不是恶作剧,那又是什么?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午休时,
他决定再去一次西楼。不是冲动,而是一种被逼到角落后的反抗。
他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被无形的东西操控的感觉。他必须去弄个明白,
哪怕只是为了确认那血字真的只是某种逼真的恶作剧材料。他避开人群,
再次踏上通往西侧教学楼的那条寂静的走廊。白天的这里,比傍晚时分更多了几分荒凉破败。
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和脏污的玻璃过滤,显得有气无力。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传出老远。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间生物实验室的门。吱呀——声音依旧刺耳。
教室和他昨天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堆叠的桌椅,厚厚的灰尘,昏沉的光线。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黑板。心脏骤停了一拍。黑板干干净净。墨绿色的板面,
除了岁月留下的些许划痕和粉笔印,什么都没有。
那行狰狞的、用温血写就的“欢迎来到地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怎么可能?!
陈默僵在原地,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昨天明明……那温热的、粘稠的触感,
那腥甜的气味,难道都是他的幻觉?是压力太大产生的臆想?他快步走到黑板前,
伸手抚摸那冰冷的、光滑的板面。没有血迹,没有粘腻,只有粉尘的干涩感。
他甚至凑近闻了闻,只有灰尘和陈旧木头的气味。被擦掉了?谁擦的?什么时候擦的?
为什么要擦掉?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比昨天感受到的更加彻骨。这干净得诡异的黑板,
比那血字本身更让人毛骨悚然。他不死心,开始在教室里仔细搜寻。桌椅的摆放,
角落的杂物,地板上的痕迹……他蹲下身,检查黑板下方的地面。在积年的灰尘中,
他隐约看到一些不自然的、被擦拭过的凌乱脚印,
还有……几滴极其细微的、已经干涸发黑的斑点,如果不仔细看,几乎无法辨认。血点?
他伸出手指,蘸了一点那发黑的痕迹,指尖传来的是灰尘的颗粒感,再无温热。他站起身,
环顾四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这间教室,一定有问题。他的目光扫过堆叠的桌椅,
扫过斑驳的墙壁,最后,落在黑板旁边墙壁上的一样东西上。那是一个老旧的多媒体讲台,
木头材质,因为年代久远,边角已经破损,露出了里面的木屑。讲台侧面,
靠近墙壁的缝隙里,似乎夹着什么东西,露出一小角白色。陈默走过去,
费力地将那东西从狭窄的缝隙里抠了出来。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同样蓝白色校服的学生,站在一间教室里,
背景……似乎就是这间生物实验室!只是当时的教室还很新,桌椅整齐,窗户明亮。
学生们对着镜头笑着,青春洋溢。陈默的目光凝固在照片中央的一个人脸上。
那张脸……他瞳孔骤然收缩。绝对不会错!虽然照片已经泛黄,人脸有些模糊,
但那个站在照片中央,
阳光的男生……就是昨天在校门口挑衅他、今天早上还警告他“别惹麻烦”的室友——王坤!
照片上的王坤,看起来比现在稚嫩许多,眉眼间也没有那股戾气,笑容干净,
甚至带着点腼腆。他旁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勾着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
那个瘦弱男生的脸……陈默也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照片背面,
模糊的小字:“高三二班生物兴趣小组留念 - 2003.09.15”2003年?
那是将近二十年前了!王坤现在最多十七八岁,怎么可能出现在二十年前的照片里?
还穿着一样的校服?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死死捏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王坤诡异的年龄,
废弃教室里消失的血字,林晓神秘的警告,赵楠神经质的嘟囔,
还有这张穿越了时空般的合影……所有的线索,像一堆杂乱无章的碎片,
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他只感觉到,
一张无形而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网,正从这片土地的深处,从这所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缓缓向他收拢。欢迎来到地狱?或许,那根本不是一句恐吓。而是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他将照片紧紧攥在手心,那硬硬的边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干净得令人心慌的黑板,转身离开了这间弥漫着不祥的教室。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沉重得像是敲打在坟墓的封土上。
陈默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主教学楼。午休尚未结束,走廊里空荡无人,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冰冷的墙壁间碰撞、回荡。他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面,
慢慢滑坐到地上,摊开手掌。那张泛黄的照片静静躺在掌心。2003年9月15日。
高三二班生物兴趣小组。笑容干净腼腆的王坤。二十年。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起,
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炸开般发麻。这绝不是巧合,也不是什么拙劣的PS技术。
照片的质感,人物的神态,衣着的细节,都透着岁月真实的痕迹。王坤……不是活人?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噬咬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想起王坤那壮硕的体格,
做俯卧撑时贲张的肌肉,拍在他肩膀上那沉甸甸、带着体温的手掌……那怎么可能是鬼魂?
可照片又该如何解释?还有林晓的警告——“小心王坤”。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必须找到林晓。下午的课,陈默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
一次次掠过前排林晓的背影,又状若无意地扫过斜后方王坤的位置。王坤趴在桌子上,
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赵楠依旧在摆弄他那破旧的收音机,旋钮转动间,
偶尔捕捉到一两个模糊的词语,又迅速被滋啦的噪音淹没。
“……重复……信号……不对……”“……听见了吗……救……”陈默的心猛地一紧。
是错觉吗?那噪音里,似乎真的夹杂着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人声?放学***如同赦令。
陈默立刻起身,目光紧紧锁住正低头收拾书包的林晓。王坤打了个哈欠,揉着脖子站了起来,
瞥了陈默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出了教室。赵楠则抱着他的收音机,
嘴里念念有词地快步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机会来了。陈默几步追上正要出门的林晓。
“林晓。”女孩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手指用力绞着书包带。“……有事?”陈默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泛黄的照片递到她面前。
林晓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当看清中央那张脸时,她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她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你从哪里找到的?!”她的声音尖利,
带着哭腔。“那间废弃教室。”陈默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告诉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坤他……到底是什么?”林晓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慌乱地四下张望,
确认走廊里没有其他人,才用颤抖的气音急促地说:“不能在这里说……晚上,熄灯后,
一楼水房……小心,别被任何人看到……”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猛地推开陈默,
低着头,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陈默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照片,
心中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林晓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里隐藏着巨大的、可怕的秘密,而王坤,无疑是这个秘密的核心。夜晚,宿舍准时熄灯。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山风在窗外呼啸,刮过松动的窗框,
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王坤的床铺传来沉重的鼾声,赵楠那边则静悄悄的,不知道是睡着了,
还是又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陈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具僵硬的尸体,
只有耳朵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他听着王坤的鼾声,那声音如此真实,带着活人的气息,
与照片上那个二十年前的少年形成了令人崩溃的矛盾。终于,
在确认王坤和赵楠都似乎陷入沉睡后,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床铺,赤着脚,
像幽灵一样溜出了304宿舍。楼道里一片死寂,声控灯早已熄灭。
只有安全出口微弱的绿色荧光,在尽头投下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空气冰冷潮湿,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他贴着墙,
一步步走向位于楼道尽头的一楼水房。水房里没有灯,只有窗外一点惨淡的月光渗入,
照亮了斑驳的水泥地面和一排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水滴声规律地响起,
“嗒……嗒……嗒……”,敲打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刺耳。
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是林晓。陈默快步走过去。林晓抬起头,月光下,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得极大。“照片……你看到日期了?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陈默点头,喉咙发干:“2003年。
王坤怎么可能……”“他不是现在的王坤!”林晓猛地打断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
仿佛这样能获取一点温暖,“或者说……不完全是。”“什么意思?
”“这所学校……西楼那间生物实验室……有问题!”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大概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断断续续有怪事发生。有人说那里死过人,
不止一个……是当年生物兴趣小组的学生,包括王坤!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死……死了?”“官方说法是意外,
但传言很多……说他们进行了一些……不该做的实验,触犯了什么东西。
”林晓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恐惧,“而从那时候起,每隔几年,
学校里就会出现一个……和死去的王坤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脸,
甚至……可能拥有部分王坤的记忆和性格,但又不完全一样……他们管这个叫‘回归’。
”回归?陈默感到一阵眩晕。这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现在的王坤,
是三年前‘回归’的。他和其他人一样,入学,住在304……但每一个‘回归’的王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