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下得很大。像要把整座城市都冲刷干净。俞星烛就站在别墅的玄关地毯上。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裤脚往下滴,洇开一小滩深色的水渍。她很瘦。湿透的白衬衫贴在身上,
显出单薄的肩胛骨。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
勉强照着我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摇晃。“三百万。
”俞星烛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里的安静。我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杯中的冰块上。
冰块正在慢慢融化,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我弟弟需要手术。”俞星烛又补了一句。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气氛凝固了。过了很久,也许一分钟,也许更久。
我终于放下酒杯。杯底和昂贵的黑檀木茶几碰撞,发出一声轻响。我身体前倾,
手肘撑在膝盖上。黑暗中,我的脸一半明,一半暗。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雨水的气味,
混杂着一点点青草的腥气。很熟悉,像很多年前,我们一起躲过雨的那个屋檐。我站起来。
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我很高,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着我。她的脸上全是水,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股酒气从我身上散开。“可以。”我说。我看到,
俞星烛的眼睛里,瞬间亮了一下。像黑夜里被点燃的火柴。微弱,却充满了希望。然后,
我亲手将那点火光掐灭了。“你给我生个孩子。”我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砸在俞星烛的耳膜上。“这三百万,就当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我说完,
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愤怒。等着她哭喊。等着她骂我***,然后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摔门而出。这才是她。是那个骄傲的,永远不会低头的俞星烛。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湿透的刘海下,那双眼睛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从明亮到黯淡。
最后,变成一片死寂的平静。一秒。两秒。“好。”她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我心里一紧。
疼。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我以为自己赢了。用最残忍的方式,赢了这场角力。
可我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我转身走回沙发,重新拿起酒杯,
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我的喉咙,却没有带来任何***。“明天,
我会让律师把合同送过去。”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签了字,
钱会立刻打到你账上。”“谢谢。”她说。又是两个字。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雨声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玄关地毯上那滩慢慢变干的水渍。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带来的寒气。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雨也停了。我拿起手机,
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李助理,帮我拟一份合同……”我说得很慢,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关于……代孕的。”2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李助理的效率很高。上午十点,他就带着一份文件袋出现在别墅门口。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推了推金丝眼镜。“姜总,您要的合同。”我接过来,
没有立刻打开。文件袋是牛皮纸的,有些分量。我用手指摩挲着它的边缘。“她人呢?
”我问。“俞小姐在楼下的咖啡厅等您。”李助理说。我点点头。“让她上来吧。
”李助理有些意外,但还是躬身退了出去。我拿着合同,走到落地窗前。窗外,
雨后的城市很干净。天空是浅蓝色的,有几朵白云飘过。楼下,俞星烛正从咖啡厅里走出来。
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是那种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她抬头,
似乎是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隔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很快,门铃响了。
我走过去开门。她就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个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进来吧。”我说,侧身让她进来。她沉默地走进来,站在我昨天站过的位置。
地毯上的水渍已经完全干了,看不出任何痕迹。我把文件袋递给她。“看看吧,
没问题就签字。”她接过去,走到沙发边,坐下。那个位置,是我昨晚坐过的。她拿出合同,
一页一页,看得非常仔细。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我没有坐下,
就那么站着,看着她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忽然觉得,这一幕很荒诞。我和她,青梅竹马十几年。如今却坐在这里,认真地,
谈判着一场关于***和生命的交易。“看完了?”我开口,打破了沉默。“嗯。
”她应了一声。“没问题?”“没有。”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支笔,拔掉笔帽。
笔尖悬在签名栏的上方,停顿了片刻。然后,她落笔。俞星烛。三个字,写得很用力,
笔锋清晰。写完,她把合同推到我面前。“好了。”我拿起合同,看着她的签名,
感觉那三个字让我指尖发麻。我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很快,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的到账短信。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放回包里。整个过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我说。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她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
“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嗯。”“家里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乱动。
”“好。”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只有一个字的回应。显得很顺从。这种顺从让我感到烦躁。
“上去吧。”我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她站起来,背着那个帆布包,上了楼。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然后一***陷进沙发里。我拿起那份签好字的合同,
又看了一遍。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从这一刻起,俞星烛,成了我的债务人。用她的身体,
和我们的孩子,来偿还一笔三百万的债务。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将合同扔在茶几上。
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矿泉水和快要过期的啤酒。这个别墅,
我平时很少回来。现在,它有了第二个主人。一个临时的,被我用钱买来的主人。
我拿出手机,给家政公司打了个电话。“……对,把冰箱填满。要最新鲜的食材。蔬菜,
水果,牛奶,鸡蛋……”我顿了顿,补充道:“还有,
把二楼那个房间所有的床品都换成新的。要最柔软的。”挂了电话,我靠在冰冷的流理台上,
有些出神。我为什么要特意交代这些?合同里可没写这些。3第二天早上,
我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吵醒。很淡的,米粥的味道。我有些恍惚。这个房子从来没有过烟火气。
我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下楼。俞星烛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前,背对着我。
她穿着一件我从没见过的杏色家居服,长发用一根发绳随意地挽着,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
她在盛粥。白瓷碗里,是熬得软烂的白粥,上面撒了几粒翠绿的葱花。旁边还放着一碟酱菜。
很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早餐。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她像是才发现我,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把一碗粥推到我面前。“早上好。”她说。“嗯。”我应了一声。拿起勺子,
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很烫。米粒已经熬化了,入口即化,带着一丝米本身的清甜。
“太淡了。”我说。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碟酱菜往我这边推了推。我夹了一筷子。
是她自己腌的。脆,爽口。不咸。我吃完了整碗粥,又把那碟酱菜也吃完了。
她就坐在我对面,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的那碗粥。整个过程,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落在餐桌上,也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气氛有些诡异的温馨。这让我很不舒服。“今天营养师会过来。”我用餐巾擦了擦嘴,说。
“营养师?”她抬起头,眼里有些疑惑。“备孕期间,你的饮食需要严格管理。
”我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解释道,“我需要保证你身体的健康,为了……孩子。
”我说出“孩子”两个字的时候,心脏又被刺了一下。她的眼神黯了黯。“知道了。
”她低下头,继续喝粥。下午,营养师来了。是个姓王的女士,四十多岁,很专业,
也很健谈。她带来了一大堆仪器,给俞星烛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然后列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食谱。“俞小姐的身体底子不错,就是有点偏瘦,气血不足。
这段时间要好好补补。”王营养师笑着对我说。我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过来,
负责俞小姐的一日三餐。”“麻烦了。”我说。送走营养师,我回到客厅。
俞星烛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食谱,在发呆。“有什么问题吗?”我问。她摇摇头。
“只是觉得……太夸张了。”她抬起头看我,目光很平静。“姜澈,你不用做这些的。
合同上只写了生孩子,没写这些附加服务。”“我买的是十个月的使用权,
自然要保证‘产品’的质量。”我靠在墙上,用最刻薄的话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她果然被我的话刺伤了。她垂下眼,不再看我。“你说的对。”她把食谱叠好,放在茶几上,
站起身。“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我看着她上楼的背影,比昨天来的时候,
似乎更单薄了。我拿起那张食谱。上面写着:第一周,温补气血。
当归、红枣、枸杞……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全是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姜澈,
你不用做这些的。”是啊。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我花钱买她生孩子,
为什么要关心她气血足不足?我在手机上搜索“备孕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地看。不能熬夜。
不能吃生冷。要保持心情愉快。心情愉快?我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是我亲手,
让她变得一点都不愉快的。晚上,王营养师送来了晚餐。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俞星烛吃得很少。每样菜都只夹了一点,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合胃口?”我问。“没有,
很好吃。”她说,“只是没什么胃口。”我皱了皱眉。吃完饭,她收拾碗筷。“放着吧,
明天阿姨会来收。”我说。“没关系,我顺手洗了。”她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传来。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在灯光下的身影。她洗得很认真,
把每个碗都冲得干干净净,然后整齐地放进沥水篮。做完这一切,
她用抹布把流理台上的水渍擦干。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熟悉感。
好像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而不是一个刚刚入住两天的“代孕者”。“姜澈。
”她突然开口。“嗯?”“谢谢你的晚餐。”她转过身,对我笑了笑。很浅的笑。
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又带着一丝疏离。我心里一动。4同居的生活,
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开始了。王营养师每天准时送来三餐。家政阿姨每两天来打扫一次卫生。
我和俞星烛,各自生活。我们共享一个空间,却很少交流。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者看窗外发呆。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我有时候会去公司,但更多的时候,会待在书房处理工作。隔着一堵墙,
我能隐约感觉到她的存在。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个空旷的房子,好像因为她的存在,
有了一点温度。医生说,想要提高受孕几率,需要计算排卵期。我买了一个基础体温计。
每天早上,在她醒来之前,我会悄悄走进她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拉着,光线很暗。
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我走到床边,弯下腰。她的脸在晨光中,显得很柔和。
没有了白天的疏离和防备。我把体温计轻轻放进她的嘴里。冰凉的玻璃触碰到她温热的口腔。
她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但没有醒。三分钟后,我拿出体温计。记录下上面的数字。
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很快。像一个小偷。
偷窃着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一个月后,手机上的软件提示,是最佳时机。那天晚上,
我没有在书房待到半夜。我洗了澡,换上睡衣,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我站在她的房门前,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敲下去。手心里全是汗。
比我第一次去谈几个亿的投资项目时还要紧张。这很可笑。我是付了钱的。我是债主。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门没有锁。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她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看到是我,她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时间到了。”我说。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她掀开被子,
躺了进去。整个过程,她没有看我,也没有说一句话。就静静地躺着。我走到床边,
脱掉拖鞋,上了床。床垫很软,陷下去一小块。我们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我能闻到她身上和我一样的沐浴露味道。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合同上没有写具体流程。“关灯吧。”她说。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伸出手,按掉了床头灯。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我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的,和她的。
在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其实,我也很紧张。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我转过身,朝她的方向挪了挪。试探着,
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的身体抖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俞星烛。
”我叫她的名字。“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对不起。”我说。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才是债主。她没有回应我的道歉。只是在黑暗中,默默地转过身,
面向我。然后,她主动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掌心里,也有一层薄汗。原来,
她也和我一样紧张。那一刻,我心里那点可笑的优越感和负罪感,都消失了。
我们只是两个被困在这场荒唐交易里的人。没有债主。也没有债务人。5那晚之后,
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我们依然很少说话。但空气中那种紧绷的尴尬,
似乎消散了一些。我不再每天早上偷偷溜进她房间量体温。我把体温计给了她,
让她自己记录。她每天会把记录着体温曲线的纸条放在我的书房门口。我每天下楼,
第一件事就是去捡起那张纸条。看着上面起伏的曲线,仔细查看。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
我开始更频繁地待在家里。有时候,我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她会抱着一个软垫,
坐在不远处的地毯上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很安静。我们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互不打扰。
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家。这个念头一冒出来,
就被我立刻掐断了。别开玩笑了。这里不是家。这只是一场交易的场所。她也不是家人。
她只是一个……孵化器。我用这些冷冰冰的词语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可我的身体,
却越来越不受控制。那天,王营养师炖了鸡汤。很香。俞星烛盛汤的时候,
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嘶……”她倒吸一口冷气,手指立刻红了一片。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抓住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的语气很冲。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我也愣住了。我抓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很纤细,
皮肤很滑。被冷水冲着,红肿的地方似乎消退了一些。“我……”我松开手,
有些狼狈地后退一步,“我只是怕你伤到手,影响……影响身体。
”我找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哦。”她低下头,轻声说,“谢谢。”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抓住她手时的触感。温热的,柔软的。还有她当时受惊的眼神。
我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阳台。点了支烟。尼古丁的味道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岚海市的夜景很美。万家灯火,像散落的星辰。哪一盏灯,
才是真正属于我的?都不是。我拥有这个城市最贵的房子,
却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手机响了。是我的助理。“姜总,
之前您让我关注的那家生物制药公司,最近有新动向了。”“说。
”“他们研发的一款针对罕见心脏病的特效药,临床试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预计很快就能上市。”我心里一动。“把资料发我邮箱。”挂了电话,我回到房间。
打开电脑,很快收到了邮件。我看着那份资料。上面详细介绍了那款新药的成分和功效。
我的“情绪价值投资系统”在脑中自动给出了反馈。一团温暖的,耀眼的金光。这意味着,
这款药,被市场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它会成功。它能救很多人的命。比如,俞星烛的弟弟。
我看着资料,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我们还在上高中。俞星烛的弟弟,
那个叫俞星河的男孩,身体一直不好。有一次,他打篮球时突然晕倒。俞星烛吓坏了,
哭着给我打电话。我二话不说,逃了晚自习,骑着自行车带她把他送到医院。后来,
医生说他有先天性的心脏问题。那天晚上,我陪着俞星烛,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她一直没说话,只是靠着我的肩膀,默默地流泪。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校服。很烫。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金光,久久没有说话。第二天,我对俞星烛说。“你弟弟的病,
也许有希望了。”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6我把那家制药公司的资料给了俞星烛。她捧着那几页纸,像捧着稀世珍宝。手指因为用力,
微微颤抖。“真的吗?”她问我,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我的消息,不会有错。”我说。
我没有告诉她,我能看到未来的“金光”。我只是说,
这是我一个做风投的朋友透露的内部消息。她信了。那天,她第一次主动对我笑了。
不是那种疏离的,客气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像乌云散去后,
照进来的第一缕阳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从那天起,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种沉郁,安静的样子。她会哼着歌收拾房间。会在阳台上种一些花花草草。
甚至会主动和我聊几句。“姜澈,你看,这盆多肉是不是很可爱?”“姜澈,今天天气真好。
”我大多时候只是“嗯”一声。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个房子,
好像真的开始有了家的样子。而我,也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习惯了每天早上闻到粥的香气。
习惯了客厅里总有一个安静看书的身影。习惯了书房门口那张记录着体温的纸条。
一个月很快过去。她的大姨妈,没有如期而至。我们都心照不宣,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直到推迟了一周。那天早上,我下楼时,看到她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在发呆。
“怎么了?”我问。她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毯上。是一根验孕棒。
上面,是两道清晰的红杠。很刺眼。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我设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或者很平静。因为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当它真的发生时,
我感到的,是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还有一个新生命。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将要把我和俞星烛,这两个本该毫不相干的人,彻底地捆绑在一起。这件事,失控了。
从我提出那个荒唐的交易开始,就已经彻底失控了。我看向俞星烛。我以为她会哭,
或者会笑。但她没有。她只是弯下腰,默默地捡起那根验孕棒。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姜澈,”她说,“我们成功了。”她的语气,
也异常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实。“我怀孕了。”我心里一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
看着她拿着那根验孕棒,转身,走进了浴室。然后,是冲水的声音。她把我们的“成功”,
冲进了下水道。我忽然意识到。在这场交易里,我以为我是掌控者。但从始至终,
真正冷静的,接受所有安排的,是她。而我,才是那个惊慌失措,不知所措的人。那天,
我第一次逃离了那个房子。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只是想离她远一点。离那个验孕棒远一点。离那个即将到来的,
我亲手制造出来的“麻烦”远一点。车子不知不觉,开到了我们以前读的高中门口。
学校已经放学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着从我车边走过。我看着他们,
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姜澈,是个又穷又自卑的穷小子。而俞星烛,
是所有老师都喜欢的优等生,是所有男生暗恋的班花。我只敢在人群后面,偷偷地看她。
她一笑,我的世界就亮了。她一哭,我的世界就下雨。我以为我藏得很好。可我忘了,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我越是想靠近,就越是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去欺负她。
抢她的作业本。在她背后贴纸条。嘲笑她穿的旧球鞋。我以为这样,她就能注意到我。
她确实注意到了我。她用一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她说:“姜澈,我讨厌你。
”我的人生,从那一刻起,就只剩下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多到可以把整个世界都买下来。多到可以让她,再也不能用那种眼神看我。现在,我做到了。
我成了岚海市最年轻的投资新贵。我用钱,把她买到了我身边。可为什么,
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快乐?我坐在车里,看着空无一人的校门口。直到天黑。
我终于还是发动了车子,调头,往那个我刚刚逃离的“家”开去。7我回到别墅时,
已经很晚了。客厅的灯亮着。俞星烛没有在她的房间,而是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
放着一杯热牛奶。看到我回来,她站了起来。“你回来了。”“嗯。”我换了鞋,走过去。
“还没睡?”“等你。”她说。我心里一动。“等***什么?”我故作冷漠地问。
“我们……谈谈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我坐下来。我们隔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
像谈判。“关于孩子的事。”她先开了口。“你想说什么?”“我想去做个检查。”她说,
“确定一下。”“应该的。”我点点头,“我明天让李助理安排,去最好的私立医院。
”“不用。”她摇头,“去普通医院就好,我不想太张扬。”我看着她,没有反对。“还有,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怀孕之后,有很多事要注意。我查了一下,
前三个月是危险期。”“所以?”“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分房睡。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沉默了。其实,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自从知道她怀孕,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她。我怕伤到她,或者伤到那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
现在她主动提出来,我应该松一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有一丝失落。“好。
”我听见自己说。“谢谢。”她像是如释重负。“还有别的事吗?”我问。“没了。
”她站起来,准备上楼。“等等。”我叫住她。她回过头。“那杯牛奶,”我指了指茶几,
“喝了再睡。”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完了。第二天,
我陪她去了医院。是一家很普通的妇产医院。我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俞星烛倒是很坦然。挂号,排队,检查。B超室的门口,她进去,我在外面等。等待的时间,
格外漫长。我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孕妇。她们大多都有丈夫陪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而我,像个见不得光的贼。门开了。俞星烛拿着一张单子走出来。“医生怎么说?
”我立刻迎上去。“已经六周了。”她把B超单递给我,“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