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的生活
他起得很早，会先去照料他的花园，而哈利很快加入到了他的节奏中。
花园比从外面看起来大得多，被分成整齐的菜畦和一片更随意的、种满了各种奇怪植物的区域。
有些植物会发出细小的声音，或者发出微光……“这是瞌睡豆……这是喷嚏草……那是米布米宝，别碰它，它会喷汁液……”艾德里安指点着，他的手指抚摸过叶片时，动作异常轻柔。
哈利发现在花园里，他的舅舅是最放松的，话也稍微多一点点。
他们会一起去附近的普通小镇采购。
尽管艾德里安对普通货币的使用有些生疏，但他坚持要哈利自己挑选新衣服、颜料、画笔，还有任何他想看的书。
当看着哈利抱着一摞崭新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时，艾德里安脸上的表情比收到任何礼物都满足。
当然，也有艰难的时刻……一天夜里，暴风雨骤至，一声惊雷炸响。
哈利被吓醒，同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叫和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他赤脚跑过去，推开艾德里安的房门。
艾德里安坐在床沿，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仿佛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地上是一个打碎的水杯。
雷声再次滚过，他猛地瑟缩了一下。
“伊万斯先生？”
哈利小声叫道，不敢靠近。
艾德里安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他的呼吸急促，努力想平复下来。
“……没事，”他声音嘶哑，“只是……雷声。
回去睡吧，哈利。”
但哈利没有走，他学着以前达力生病时（尽管佩妮姨妈从不让他靠近）佩妮姨妈的样子，走到厨房，笨拙地倒了一杯水，端了回来。
艾德里安接过水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喝了一口，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他低声说，“吓到你了。”
“没有。”
哈利说完后就在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听着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
过了一会儿，艾德里安颤抖停止了，呼吸也变得平稳。
那种无声的陪伴，似乎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第二天，一只健壮的猫头鹰带来了一个小包裹。
里面是几瓶深蓝色的药剂和一张纸条。
艾德里安看完后，叹了口气， 对哈利说:“是艾力克斯，不知怎么就知道我昨晚没睡好。”
他喝下一瓶，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他的药比圣芒戈的标准药水温和得多。”
还有一次，哈利在阁楼找一个旧箱子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蒙尘的相册。
他打开它，里面是许多不会动的普通照片。
年轻的艾德里安笑得有些羞涩，旁边是有着一头耀眼红发、笑容灿烂的莉莉，还有一个金发、表情严肃、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女孩——佩妮。
他们在一棵树下野餐，在沙滩上堆城堡……有一张照片里，艾德里安正笨拙地试图把一张纸牌藏在身后，似乎在变魔术，莉莉在鼓掌大笑，而佩妮则抱着手臂，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试图掩饰却掩饰不住的感兴趣的表情。
哈利看得入了神。
这是一个他从未认识过的佩妮姨妈，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拥有哥哥和妹妹的过去。
晚上，他忍不住问艾德里安：“你以前……会变魔术？”
艾德里安正在看书，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混合着怀念的痛苦。
“很久以前了，”他合上书，轻声说，“在佩妮和你妈妈……和我们都不一样之前。
那时候……”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变得空洞，仿佛又看到了医院苍白的墙壁。
哈利没有再问。
他明白了，有些回忆是布满荆棘的，触碰一次就足够疼痛。
日子一天天过去，哈利的房间渐渐有了颜色。
他选择了一种明亮的黄色——艾德里安帮他一起刷的墙，弄得两人满身都是油漆，墙上贴了他喜欢的漫画英雄海报——虽然艾德里安似乎对运动更感兴趣，但他只是笑了笑，书架上摆满了他的新书。
他开始长个，脸色变得红润，眼神里那种受惊小动物般的警惕渐渐褪去。
哈利仍然安静，但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开始像艾德里安一样，享受这种宁静。
艾德里安也是如此。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自然，虽然依旧稀少，却真实了许多。
他开始重新联系一些老朋友——主要是用猫头鹰信件。
隆巴顿夫人寄来了一封措辞严厉但充满关怀的信，“弗兰克和爱丽丝听说了你的事，他们……记得一些片段，为你高兴。”
并附上了一盒自制的太妃糖。
斯普劳特教授则寄来了一株非常稀有的月光花……一天下午，一只看起来风尘仆仆、眼神机警的猫头鹰带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艾德里安打开后，里面掉出几枚崭新的加隆。
他捡起钱，看着信纸，眉头紧紧锁起，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和一丝愤怒。
他很快把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低声骂了一句：“这个傻瓜……又不听劝。”
他把加隆单独放在书桌一个小抽屉里，似乎不想动用它们。
哈利注意到，舅舅那天晚上格外沉默。
最重要的变化发生在哈利十一岁生日前夕。
那天晚上，吃完晚饭，艾德里安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洗碗，而是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哈利，”他说，“很快你可能会收到一封信。
关于……关于霍格沃茨的。”
哈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不敢想这件事，生怕这巨大的快乐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我知道，”艾德里安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我知道你很可能和你妈妈一样，去格兰芬多。
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
“我……我想给你点东西。
不算是生日礼物， 只是……我觉得它应该给你。”
他起身，从书房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它，里面是一副旧棋。
“这副棋，”艾德里安抚摸着棋盘，“是我和你妈妈……还有佩妮，以前下雨天经常一起玩的。”
“你妈妈总是输，因为她总想用横冲首撞的方式赢。
维斯、伊森和艾力克斯暑假有时候会来，伊森总是静静地看着，维斯和艾力克斯则会偷偷给你妈妈支招……”他的笑容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亮起，“它们不值钱，但……我想让你带着它们去学校。
算是一点……家里的东西。
让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人。”
哈利看着那副旧棋，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这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珍贵无数倍。
这是来自家人的美好回忆，而现在，美好传递给了他……“谢谢，”他小声说，紧紧抱着盒子，“谢谢……舅舅。”
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溜了出来。
艾德里安猛地抬起头，绿色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某种明亮而湿润的东西。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伸出手，非常轻、非常快地揉了揉哈利的头发。
“去睡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了些，“明天我们得去伦敦给你买清单上的东西了。
听说奥利凡德先生挑魔杖得花上好一阵子。
希望伊森有空，他能帮我们看看周围……安不安全。”
哈利点点头，抱着盒子跑上楼。
他知道，他不仅仅是要去买一根新的、真正属于他的魔杖。
他是要和艾德里安，和他的舅舅，一起去面对那个全新的、璀璨的世界。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碗柜永远留在了女贞路，而他将带着美好的回忆走向未知但美好的新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