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从屋顶的围栏缝隙钻进来,掀起她白色连衣裙的裙摆,也吹动了陆承渊西装领口的褶皱——那是今早他为了赶在她来之前整理好展览手册,被订书机划破指尖时,匆忙间揉乱的。
“我还以为要等更久。”
陆承渊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怀子涵这才发现,他握着她腰肢的手,指腹还沾着一点未擦干净的颜料——是方才在展厅里,他帮她调整画框位置时,蹭到的她新修改的那幅《雾港晨归》里的靛蓝色。
“其实……”怀子涵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上次在花园里,你说你母亲喜欢栀子花的时候,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陆承渊猛地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眼神亮得像青屿深夜的星光:“真的?”
他指尖轻轻蹭过她泛红的眼角,“我还怕你觉得我太唐突,毕竟我们认识才不过半个月。”
“可你记得我提过的,爷爷生前喜欢在礁石上画渔船。”
怀子涵抬手,指尖触到他西装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早上他递给她的那束栀子花的花茎,被他小心地折好收了起来,“你连我随口说的小事都记着,怎么会唐突?”
两人并肩坐在屋顶的藤椅上,陆承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站在青屿美术馆的前身——一座老旧的画院前,手里举着一支栀子花。
“这是我妈,”他指尖拂过照片边缘,“她当年就是在海边遇到我爸的,跟我们一样,也是一个画画,一个喜欢记录风景。”
怀子涵凑过去看,照片里女人的眉眼竟和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
“难怪第一次见你,你说我的画有青屿的灵魂。”
她忽然明白,陆承渊最初的关注,或许有母亲的影子,但后来的心动,全是因为她自己。
夕阳渐渐沉到海平面以下,将天空染成橘粉渐变的颜色。
陆承渊起身,牵起怀子涵的手,往屋顶楼梯口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掌心温热,指缝里还留着相机握久了的薄茧,和怀子涵常年握画笔磨出的指腹纹路,恰好能嵌在一起。
美术馆地下一层的储藏室,是陆承渊从未对外开放过的地方。
推开门的瞬间,怀子涵愣住了:整面墙的架子上,摆满了画框——有她在海边画的那幅《晨雾礁石》的临摹版(陆承渊用相机拍下来后,偷偷用油画颜料复刻的),有她修改前的《北京胡同》(他从展览筹备组那里借来,连夜装裱好的),甚至还有她十八岁时在青屿海滩拍的那张照片的手绘版,画纸边缘还沾着当年的细沙。
“这些……”怀子涵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幅手绘照片的画框,木质边缘被打磨得光滑,显然是被反复触摸过。
“从第一次在海边看到你开始,我就忍不住记录关于你的一切。”
陆承渊从架子最上层拿下一个铁盒,打开是一叠便签纸,上面全是他的字迹:“3月15日,子涵今天穿了米色针织衫,在礁石上画了三个小时,没吃午饭3月18日,她修改北京的画时,掉了两次画笔,好像是手腕酸了3月20日,她夸花园的栀子花香,我偷偷折了一支放在办公桌抽屉里”……怀子涵拿起一张便签,指尖触到纸背上淡淡的铅笔印——是陆承渊写了又划掉的句子:“要不要约她去吃码头那家老字号鱼丸?”
“你怎么这么傻。”
怀子涵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便签纸上,晕开了墨迹。
陆承渊伸手帮她擦眼泪,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器:“以后不傻了,想做什么都告诉你。
比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丝绒盒子,打开是枚银戒指,戒面是用细银线弯成的栀子花形状,“我想跟你一起,把青屿的每个角落都画下来,把美术馆后面的花园种满你喜欢的花,把怀家老宅旁边的空房子改成画室。
你愿意吗?”
怀子涵伸出左手,让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银戒圈刚好合适,贴在皮肤上,带着陆承渊掌心的温度。
“我愿意。”
她抬头,撞进他眼底的夕阳,“不仅愿意跟你画青屿,还愿意跟你去看北京的雪,去看你说过的,你母亲生前想去的洱海。”
陆承渊低头,吻在她的发顶。
储藏室的窗户开着,海风带着楼下展厅里观众的低语飘进来,混合着栀子花香,成了他们之间最温柔的背景音。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一起面对岛上居民对“外来艺术家”的议论,会一起解决美术馆资金短缺的难题,会一起帮怀念筹备高考后的毕业旅行,会一起在每个日出时分,手牵手去海边画画。
而此刻,怀子涵看着手指上的栀子银戒,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北京破产的工作室里,她对着满地破碎的画框,曾以为自己再也画不出有温度的画。
可现在,她的画笔不仅能描绘青屿的海,还能描绘身边这个男人的眉眼,描绘他们未来日子里的每一缕阳光。
“明天早上,还去看日出吗?”
怀子涵问。
陆承渊牵着她的手,往储藏室外走,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去,以后每天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