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谋杀”继续
亚当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又喃喃了一遍。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产生的荒谬化学效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比宿醉还要难受。
他猛地抬手,“啪”地一声狠狠拍在冰箱冰冷的金属门上,震得顶上几个空饼干盒晃了晃。
“喂!
***到底搞什么鬼?!”
他对着冰箱低吼,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有些嘶哑,“说话!
别给我装死!”
冰箱当然不会说话。
它只是沉稳地、一如既往地发出那种低沉的、令人安心的运行嗡鸣声,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狂怒。
门板上那张黄色便条,像一只冷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亚当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个对着风车冲锋的傻瓜。
他烦躁地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视线再次落回那盒粉红色的牛奶上。
杜松子酒的气味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像一层无形的、令人作呕的纱幔。
不行,得冷静。
亚当·陈,一个靠逻辑和代码吃饭的人,怎么能被一台家用电器逼疯?
他需要证据,需要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活动”的,以及……它打算怎么让他的生活“过期”。
他首先想到的是监控。
对,在自己家装监控!
亚当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去年买来打算防小偷(结果一首懒得装)的迷你摄像头,巴掌大小,带磁吸,可以无线连接手机。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冰箱正面的“视线”,把它吸附在厨房通往客厅的门框上方,调整好角度,正好能覆盖冰箱大部分区域和一部分阳台推拉门。
“好了,老子倒要看看,你晚上怎么蹦迪。”
他对着冰箱龇了龇牙,感觉找回了一点主动权。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到一阵虚脱。
宿醉(虽然他昨晚并没喝酒)和高度紧张的后遗症涌了上来。
他瘫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粉色牛奶,跳探戈的冰箱,买彩票,还有那张该死的便条……这一切都太超现实了。
“叮咚——”门铃又响了。
亚当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只是狼狈地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他现在对门铃过敏。
他心惊胆战地凑到猫眼前。
还好,不是张太太,也不是物业小哥。
是楼下邻居,一个有点腼腆的年轻女孩,好像叫小悠,手里端着一个保鲜盒。
亚当整理了一下表情,拉开一条门缝。
“陈、陈先生,”小悠小声说,脸有点红,“那个……我昨天做了点抹茶蛋糕,不小心做多了,给你拿一点尝尝。”
亚当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他现在对任何从厨房出来的东西都抱有深深的戒心。
但看着女孩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接了过来:“啊……谢谢,太客气了。”
“不客气。”
小悠笑了笑,随即又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好奇地问:“陈先生,你家……是在调鸡尾酒吗?
好像有股……杜松子的味道?”
亚当嘴角抽搐了一下,干笑道:“啊,对,对……朋友送的,味道有点大,散散味。”
小悠“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下楼了。
关上门,亚当看着手里那盒翠绿欲滴、看起来十分正常的抹茶蛋糕,又看了看厨房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连楼下都闻到了!
这破事看来是瞒不住了。
他随手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一点胃口都没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工作群里@全体成员,催问项目进度。
亚当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现在哪有心思写代码?
他的冰箱正在策划谋杀他!
他点开外卖APP,想随便点个午餐,手指却在“支付”按钮上犹豫了。
他的生活费……会不会也“过期”了?
他赶紧点开手机银行APP,查了查余额。
数字正常,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
他试着给手机充了十块钱话费,成功。
看来,目前“过期”的范畴还仅限于那盒牛奶,以及……他的人生安全感。
他最终还是点了一份卤肉饭。
外卖送到的时候,他像做贼一样飞快地开门、取餐、关门,生怕外卖小哥也闻到他家诡异的酒味,或者多看他那台正在“沉思”的冰箱一眼。
食不知味地扒完饭,亚当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他再次走向那台冰箱,像一个拆弹专家面对一颗结构不明的炸弹。
他先检查了地面。
冰箱周围很干净,没有移动的划痕,轮子上的灰尘都积了老厚,不像是能溜出去买彩票的样子。
他又检查了电源线。
插头牢牢地插在墙壁插座里,线缆也没有被暴力拉扯过的痕迹。
那么,监控里那个在便利店排队的“冰箱”,是怎么出去的?
穿墙?
瞬移?
还是……它其实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
亚当感觉自己的脑子又快冒烟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了冰箱门。
杜松子酒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忍着不适,开始仔细检查内部。
冷藏室:那盒粉色牛奶依旧傲然挺立。
几个鸡蛋看起来正常。
半瓶蚝油,一罐咸菜,几听可乐……等等!
亚当的目光凝固在那一排可乐上。
他记得昨天买的是六听装,他喝了一听,应该还剩五听。
但现在,只剩下西听了。
少了一听可乐。
他猛地拉开冷冻室。
几袋速冻水饺,一堆不知道冻了多久的肉,还有几盒冰淇淋……他记得有一盒是草莓味的,现在,那盒草莓味冰淇淋的包装纸上,似乎沾着一点……泥土?
冷冻室里怎么会有泥土?
亚当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抹了一点。
确实是潮湿的、细小的沙土。
他的冰箱,不仅深夜去买彩票,还可能……去院子里刨了坑?
或者,在阳台上跳探戈时沾上的?
他冲到阳台。
阳台上的几盆绿植半死不活,花盆里的土看起来是干的,和他指尖的湿土不太一样。
线索又断了。
不,是线索更多了,也更乱了。
时间在一种焦灼、诡异的气氛中缓慢流逝。
亚当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上的监控画面,冰箱始终纹丝不动。
他试图工作,但代码敲出来全是乱码。
他试图玩游戏,但总觉得冰箱在背后盯着他。
傍晚时分,张太太的声音再次在门外响起,不过这次不是按门铃,而是隔着门板喊:“小陈啊!
你家冰箱没事了吧?
我帮你问了楼下算命的王半仙,他说可能是电器成精,要你用黑狗血泼一下!
或者找块红布盖起来!”
亚当:“……谢谢张阿姨,我……我再观察观察。”
还黑狗血?
他上哪儿去找黑狗?
他现在只想把这破冰箱大卸八块!
夜幕降临。
亚当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客厅亮如白昼。
他抱着一个棒球棍(去年看棒球赛一时冲动买的),缩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监控画面,耳朵竖得像天线,捕捉着厨房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他就不信,它今晚不活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点,十一点,十二点……手机屏幕里,冰箱依旧安静得像块真正的金属。
亚当的眼皮开始打架,高度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脑袋一歪,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的。
不是噪音,而是一种……音乐?
节奏感很强,带着异域风情的旋律,若有若无地飘进他的耳朵。
是探戈!
亚当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猛地抓过手机,点亮屏幕。
监控画面里,厨房灯没开(他睡前关了),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但借着这模糊的光,他能清晰地看到——原本靠墙摆放的冰箱,此刻正位于厨房中央的空地上!
它庞大的银灰色身躯,正随着那隐约的探戈旋律,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某种奇特韵律地……移动着。
不是平移,而是在“摇摆”!
底部似乎脱离了地面,微微悬浮着,门板一开一合,配合着节奏,模仿着探戈舞者甩动裙摆的姿态。
动作僵硬,却又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协调感。
亚当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放大了手机屏幕的画面。
他看到了更惊悚的一幕:在冰箱一开一合的门缝里,随着它“舞动”的节奏,正不断地往外“吐”东西!
一小撮泥土,一个他找了很久的旧打火机,几枚硬币,甚至还有一张皱巴巴的、他小学时得的“三好学生”奖状!
这些东西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散落在冰箱周围,像某种怪异的祭祀仪式。
亚当看得头皮发麻,血液都凉了。
他紧紧攥住手里的棒球棍,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蹑手蹑脚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像猫一样踮着脚,一步步挪向厨房门口。
越靠近,那探戈的音乐声就越清晰,虽然依旧微弱,但旋律分明。
他甚至能听到冰箱压缩机工作时那熟悉的嗡鸣,此刻也诡异地融入了节奏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伸手,“啪”地按下了厨房灯的开关!
灯光大亮!
音乐声戛然而止。
冰箱保持着一個刚刚完成旋转动作的倾斜姿态,僵在了厨房中央。
门板半开着,里面塞着的各种食物和那盒粉红色牛奶清晰可见。
地上,散落着它刚刚“吐”出来的那些零碎玩意儿。
时间仿佛凝固了。
亚当举着棒球棍,心脏狂跳,与那台静止的冰箱对峙着。
几秒钟后,冰箱似乎“反应”了过来。
它发出一种细微的、类似齿轮转动的“咔哒”声,然后,庞大的身躯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方式,极其平稳、迅速地“滑”回了它原本靠墙的位置,严丝合缝,仿佛从未离开过。
只有地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亚当的幻觉。
冰箱门轻轻合上,运行嗡鸣恢复了正常,变得低沉而稳定。
一切重归寂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亚当双腿发软,靠着门框才没滑下去。
他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慢慢走过去,低头看着地上的“证物”。
泥土,打火机,硬币,旧奖状……还有,他捡起一张混在里面的小纸片。
那是一张即开型彩票,刮开了涂层,上面清晰地印着两个字:“谢谢。”
正是便利店卖的那种。
亚当拿着这张“谢谢惠顾”的彩票,又抬头看了看那台沉默的、仿佛人畜无害的冰箱。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它不仅仅会动,会跳舞,会买东西。
它还会……嘲讽他。
而那张便条上的话,此刻如同丧钟般在他脑海里回荡:”这次轮到你的生活过期了。
“这他妈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