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阶下之囚
他们衣甲鲜明,虽然染着征尘,却队列严整,与陈砚之前见过的溃兵截然不同。
为首一名军侯,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废弃烽燧台下的痕迹——匈奴骑兵凌乱的马蹄印,以及台顶那个衣衫褴褛、手持环首刀、形迹可疑的身影。
“围起来!”
军侯一声令下,骑兵们迅速散开,弓弩上弦,锋镝寒光尽数指向陈砚。
陈砚放下环首刀,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他知道,任何过激举动都可能被格杀当场。
几名士兵下马,迅速登上烽燧台,将他反剪双手,粗暴地押了下来。
“你是何人?
为何在此?
那匈奴游骑因何退去?
还有,这刀从何而来?”
军侯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语气不容置疑。
他拿起从陈砚手中缴获的环首刀,仔细端详,脸色愈发凝重。
“这是赵烈赵军侯的佩刀!
说,你把他怎么样了?”
陈砚心头一紧,果然被误会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用尽量清晰、平稳的语调回答:“将军明鉴。
在下陈砚,并非细作,亦非逃兵。
我于荒野遭遇地动,醒来便在此处,遇到一位重伤的军官,他临终前告知匈奴游骑来袭,嘱我报警。
至于匈奴退去……乃因我用此法,向后方烽燧示警。”
他示意了一下还被攥在手里,未被搜走的青铜燧镜和那块皮膜。
“报警?
就凭这面镜子?”
军侯身边一个年轻队率嗤笑一声,“胡言乱语!
我看你就是匈奴派来的探子,杀了赵军侯,在此窥探军情!”
“若非如此,匈奴游骑为何退去?
他们只需一轮箭雨,我便己毙命。”
陈砚据理力争,“将军可派人查验后方烽燧,是否接到光信号警报。
此法虽非常规,但危急之下,别无他选。”
军侯盯着陈砚的眼睛,又看了看那面造型奇特的燧镜和简陋的皮膜装置,眉头紧锁。
他并非愚钝之人,陈砚的言语逻辑清晰,神情虽疲惫却无奸猾之态,更重要的是,后方烽燧确实传来了号角警报,时间上与匈奴退去吻合。
“光信号……”军侯沉吟片刻,对身旁副手道,“速派人去临近烽燧查问,确认警报来源和方式。”
他又转向陈砚,语气稍缓,但依旧严厉:“即便如此,你身份不明,手持阵亡军官佩刀,嫌疑难消。
暂且收押,听候王都尉发落!
带走!”
陈砚没有反抗,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至少,对方愿意去核实,给了他一线生机。
他被押解着,随汉军返回了位于后方的一处屯垦营地。
营地依托一座小型戍堡而建,土坯围墙,内部是密密麻麻的帐篷和简陋土屋,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匠人打造兵器的叮当声、以及牲畜的嘶鸣混杂在一起,充满边塞的粗粝与生机。
他被关进戍堡底层一间阴暗潮湿的土牢,铁栅栏门哐当一声锁上。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陈砚长舒一口气。
暂时活下来了,但前途未卜。
那个王都尉,会相信他吗?
如果证实了光信号报警,功过能否相抵?
他从怀中掏出那面青铜箍纹燧镜,在昏暗的光线下细细摩挲。
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这面镜子,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信物,也是他在这炎汉立足的关键倚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