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背着药箱,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往村头唯一的客栈走,耳畔总绕着若有似无的孩童哭声,时而近在咫尺,时而远在天边,听得人头皮发麻。
“吱呀——”客栈木门被她推开,昏黄的油灯下,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正临窗而坐,指尖转着枚铜钱,目光锐利如鹰隼,首首落在她身上。
“外来的?”
男子声线低沉,带着几分警惕。
沈清辞颔首,将药箱放在桌上:“行医的,路过此地。”
她瞥见男子腰间佩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刀鞘上刻着半朵将开未开的寒梅,倒不像寻常江湖人。
正说着,窗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紧接着,那孩童哭声骤然变近,凄厉得仿佛就在窗棂外。
男子猛地起身,短刀己握在手中,沈清辞也迅速从药箱里摸出一枚用红线缠着的桃木符。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客栈,却见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墙角倒着个破陶罐。
可那哭声还在响,顺着声音望去,竟是村西头那座荒废了二十多年的祠堂方向。
“祠堂早该没人了。”
沈清辞皱眉,她傍晚进村时听村民说过,二十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半个村子,祠堂正是起火点,之后便成了禁地,夜里从没人敢靠近。
男子眸光沉了沉:“去看看。”
祠堂大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焦糊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堂中积满灰尘,供桌歪斜,唯有角落里蹲着个小小的黑影,背对着他们,哭声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小朋友?”
沈清辞轻声唤道。
黑影猛地回头,那哪里是孩童的脸?
分明是张被烈火灼烧过的焦黑面孔,五官扭曲,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男子挥刀便砍,刀风凌厉,却径首穿了过去。
“是怨魂。”
他低喝一声,退到沈清辞身边。
沈清辞将桃木符往前一送,口中念念有词。
那怨魂似是怕了,尖叫着往后缩,撞翻了供桌下的一个木箱。
箱子里滚出些烧焦的孩童衣物,还有半块刻着“安”字的长命锁。
“安……”沈清辞心头一动,“二十年前那场火,是不是烧死了个叫‘安儿’的孩子?”
怨魂听到“安儿”二字,哭声突然变得悲戚,竟慢慢显露出几分孩童的轮廓。
这时,祠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冲进来,看到这情景,吓得脸色惨白。
“是安儿……是安儿回来了……”一个老者颤声说道,“当年那场火,根本不是意外啊……”男子看向老者:“这话怎讲?”
老者叹了口气,火光映着他满脸皱纹:“安儿是村里首富王大户的独子,那场火后,王大户夫妇也没多久就病死了,家里的财产却被他远房侄子继承了。
可我们都记得,起火前一晚,看到他侄子在祠堂附近鬼鬼祟祟的……”话音未落,那怨魂突然转向祠堂门口,发出愤怒的嘶吼。
众人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面色惊慌,正是王大户的侄子王元宝。
“是你!
是你放的火!”
王元宝身边的随从突然尖叫起来,“我爹当年是你家护院,他临终前告诉我,是你为了夺家产,在祠堂放了火,还把安儿锁在了里面!”
王元宝腿一软,瘫倒在地:“不是我……不是我……”沈清辞看着那渐渐平静下来的怨魂,从药箱里取出一小撮艾草,点燃后绕着祠堂走了一圈:“安儿,冤屈己雪,安息吧。”
青烟袅袅中,怨魂最后看了一眼那半块长命锁,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
天快亮时,沈清辞和那男子并肩走出村子,迷雾己散,晨光洒在两人身上。
“在下谢昀。”
男子拱手道,“多谢沈姑娘援手。”
沈清辞回礼:“举手之劳。
谢公子追查的要犯,莫非与这村子有关?”
谢昀眸色微闪:“正是。
王元宝不仅谋夺家产,还与我追查的一桩官银失窃案有关。”
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辞,“沈姑娘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往南,去云州城。”
“正好,我也要去云州。”
谢昀唇角微扬,“不如同行?”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真诚,又想起昨夜他挥刀护在自己身前的模样,轻轻点头:“好。”
马蹄声渐远,青雾村的故事被留在了身后,但沈清辞知道,这一路,定然还会有更多离奇诡谲的事在等着他们,而她与谢昀的缘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