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番茄意面与“脏”字的决裂林薇提着保温桶,站在电梯光可鉴人的金属壁前,
稍稍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长发,柔顺的黑发,薄司寒说过,他喜欢她留长发的样子。
保温桶里是番茄意面,酸甜浓郁的味道被紧紧锁住,只等在他面前开启。
这是她每天中午的必修课,风雨无阻,整整三年。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秘书室的人见到她,
早已习惯。张秘书笑着迎上来,压低声音:“林小姐来啦?薄总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
这会儿正有空。要我说,薄总就爱吃您做的菜,外面五星级酒店送来的,
都比不上您这亲手做的心意。”林薇弯了弯唇角,算是回应。这话听了三年,起初是甜蜜,
后来是习惯,如今……心底那片荒芜,似乎连一丝涟漪都懒得泛起了。
她走向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手抬起,刚要习惯性地敲下,里面隐约传出一个娇俏的女声,
带着点不满的嗔怪。动作顿住。薄司寒的办公室,除了她和他身边的几个高层,
极少有外人能进,尤其是女性。这声音,陌生,却又隐隐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她轻轻推开了门。办公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灰蒙的天空。
一个穿着鹅黄色洋装的女孩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薄司寒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而薄司寒,
她结婚三年的丈夫,正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那女孩,眉宇间是她从未见过的……纵容?
女孩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林薇呼吸一滞。那张脸……和她,竟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
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纵,眼神清澈又锐利,像未经世事,
却又懂得如何最大程度地挥霍特权。女孩的目光落在林薇手中的保温桶上,
秀气的眉毛拧起:“谁啊?进来不敲门的吗?”薄司寒这时才看到林薇,
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快得让林薇以为是错觉。他没有回答女孩的话,
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林薇的到来表示任何欢迎,只是声音平淡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林薇还没开口,那女孩却几步走了过来,带着一阵香风,
不由分说地一把掀开她手中的保温桶盖子。红色的番茄酱汁裹着意面,暴露在空气中,
酸甜热气氤氲开来。“嘁——”女孩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猛地伸手一拂!
“哐当——”保温桶摔在地上,红色的酱汁和面条狼狈地溅开,污了光洁的地板,
也溅上了林薇纯白色的裙摆。“司寒最讨厌番茄了!这味道恶心死了!谁让你送来的!
”女孩声音尖利,带着胜利者的宣告。林薇僵在原地,
裙摆上黏腻冰冷的触感一路蔓延到心底。她看着薄司寒。薄司寒立刻站起身,却不是走向她。
他绕过办公桌,一把拉过那女孩的手,从西装口袋掏出手帕,低头,
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孩刚才碰到保温桶的手指,语气是林薇从未听过的温柔,
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跟你说过多少次,别乱碰东西,脏。”脏。一个字,
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林薇的心脏,然后狠狠搅动。
她看着薄司寒专注为那个女孩擦手的侧影,看着他眉眼间那份真实的担忧,
再看看地上那摊自己花了两个小时精心准备的午餐,以及自己裙摆上刺目的红渍。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她每天变着花样研究菜谱,只因他一句“喜欢家里的味道”。
她记得他所有的“喜好”,他不吃辣,偏好清淡,他讨厌芹菜,他……讨厌番茄?
可番茄意面,是他去年生日时,当着前来聚会的朋友的面,亲口说她做得最好,
连吃了两盘的。原来,不是讨厌番茄。是讨厌送番茄的人。或者说,他喜欢的,
从来只是她这张像某个人的脸,和她模仿某个人的行为。白裙子,长发,
番茄意面……所有他曾经流露出“喜欢”的细节,此刻都成了讽刺的注脚,
指向眼前这个骄纵的女孩。林薇没有哭,也没有闹。她甚至没有再去看那对旁若无人的男女。
她只是慢慢地蹲下身,盖好被打翻的保温桶盖子,用随身带的纸巾,一点点擦干净桶身。
动作缓慢,却异常平静。然后,她站起身,提着那只肮脏的保温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薄司寒一眼。身后的门合上,隔绝了里面可能有的任何声音,
也彻底隔绝了她的过去。---回到那座被称为“家”的豪华公寓,林薇直接走进了衣帽间。
巨大的衣帽间里,一整排,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白色连衣裙。薄司寒送的,或者他让人订做的。
他曾说,她穿白色最好看,纯洁,干净,像月光。她一件件看过,指尖拂过那些柔软的布料,
然后毫不犹豫地取下,扔进脚边的空行李箱。不只是白裙子,
还有那些他“喜欢”的风格的衣物,她全部打包。梳妆台上,是她惯用的几样护肤品,
和一些简单的首饰。没有多少是他送的,他似乎只关心她外在的呈现是否符合他的期望,
至于她本身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从不留意。她收得很快,
只拿走了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所有他买的,所有为了迎合他“喜好”而存在的东西,
她都留了下来。包括那本她写了三年的食谱,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的口味变化,
以及她一次次尝试调整的心得。她把它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最后,
她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那个长发披肩,穿着素净今天她出门时,
下意识还是选了一条白裙子,眉眼温顺的自己。拿起洗漱台上的剪刀,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脖颈。“咔嚓——”一绺长发应声而落。然后是第二绺,
第三绺……她没有找理发店,就这样自己动手,毫无章法地,
将那一头薄司寒“喜欢”的长发,绞得参差不齐,短及耳际。碎发落了一地,像某种祭奠。
镜子里的人,瞬间变得陌生,那双总是低垂顺从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顶灯的光,
竟透出一种冰冷的决绝。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掏出手机,拉黑了薄司寒的所有联系方式。
然后,将公寓钥匙放在那本食谱上。拖着行李箱,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住了三年的地方。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变换,如同她此刻不断沉底又逐渐解脱的心。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她没有打伞,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入雨幕中。冰冷的雨水打在她参差的短发上,
脸上,颈间,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她却觉得,这是三年来,
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第二章:墓园里的真假白月光薄司寒是当晚才发现林薇不见的。
他回来得很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办公室那一幕之后,
妍妍那个女孩缠了他一下午,抱怨他结婚,抱怨那个女人林薇学她。
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她哄好。推开家门,预料中的灯光没有亮起,
也没有那个总是安静迎上来,替他拿外套的身影。公寓里一片死寂,有一种不寻常的空旷感。
他皱着眉打开灯。客厅整洁得过分。茶几上,放着一本眼熟的笔记本,下面压着钥匙。
他走过去,拿起笔记本翻开。是他偶尔会见林薇在上面写写画画的食谱。里面一页页,
记录着菜式的做法,旁边还有细心的标注——“司寒说今天的汤咸了点,下次少放半勺盐。
”“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口感,下次可以多做。”“尝试了新配方,番茄用量增加,
他全部吃完了,看来确实喜欢。”番茄……薄司寒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向衣帽间。果然,
原本挂满白色衣裙的那一排,空空如也。属于她的那一半,也空了。梳妆台上,
她常用的东西不见了。浴室里,她的牙刷、毛巾,所有痕迹,都被抹去。就好像,
这个人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三年。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想不起,
林薇自己原本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她原本是什么发型……他印象里的她,
从一开始,就是按照他无意中透露出的,关于妍妍的喜好,所塑造出来的样子。他冲回客厅,
拿起手机拨打林薇的电话。“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微信消息发出去,
只有一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她把他拉黑了。薄司寒跌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那本食谱。
食谱的最后一页,有一行新添的字迹,力透纸背,与他熟悉的温婉笔迹截然不同:“薄司寒,
戏演完了,我也该退场了。”一股莫名的恐慌,伴随着一种被冒犯的怒火,猛地攫住了他。
她凭什么?不过是一个……一个替代品而已。竟然敢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
他立刻打电话给秘书:“查!给我把林薇找出来!立刻!”他倒要问问她,谁给她的胆子!
然而,林薇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她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娘家在外地,关系似乎也很疏远。
薄司寒动用了关系,竟然一连三个月,都没有找到她的任何踪迹。这期间,顾妍,
那个白月光女孩,正式回到了他的生活中。她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他身边的位置,
享受着他对她的补偿和宠爱。可薄司寒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了。顾妍挑剔,任性,
和他记忆里那个善良美好的女孩形象,似乎有了出入。她不喜欢他办公室的布局,
不喜欢他常去的那家餐厅,甚至不喜欢他用的古龙水味道。他开始在一些瞬间,
莫名其妙地想起林薇。想起她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想起她在他深夜回家时,
默默端上的那碗始终温热的汤,想起她看着他时,
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虽然现在回想起来,那笑意底下,或许是一片荒凉。
他烦躁地驱散这些念头。那不过是模仿妍妍的影子,一个劣质的替代品。他告诉自己,
他爱的一直是妍妍。直到有一天,他在书房处理文件,无意打翻了一个旧纸箱。
里面掉出一些林薇以前的东西,是一些她没带走的,属于“她自己”的,
不符合他“喜好”的旧物。一本旧相册,几本文学小说,
还有一张……墓园购买凭证的复印件?他捡起那张纸,购买人是林薇,
而墓穴的位置……紧邻着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那是他很多年前,
为因病去世的母亲购买的双穴墓之一,另一个,是留给他父亲的。
林薇买下了旁边紧邻的那块地?她买那里做什么?还特意选在他母亲墓地的旁边?
一个荒谬又令人不安的念头升起。她难道因爱生恨,打算做些什么?他立刻抓起车钥匙,
冲了出去。---城郊的墓园,在一個灰蒙蒙的下午,格外寂静清冷。
薄司寒按照凭证上的位置,找到了那片区域。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穿着简单的黑色衣裤,身形消瘦,短发利落,几乎让他不敢认。是林薇。
她站在两块并排的新墓碑前,背影挺拔,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冷硬。薄司寒快步走过去,
脚步有些仓促。他先是看到了左边墓碑上的名字——顾妍之墓。妍妍?!
他脑子“嗡”的一声,几乎炸开。妍妍不是好好待在他身边吗?怎么会……他猛地转向林薇,
声音因为惊怒和不敢置信而颤抖:“林薇!你做了什么?!妍妍的墓为什么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薇缓缓转过身。三个月不见,她瘦了很多,
短发衬得那张脸越发尖俏,也彻底摆脱了之前那股刻意营造的柔顺,
眉眼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曾经那双总是盛着温柔水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枯寂和嘲讽。
她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男人,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笑意。
目光掠过薄司寒,投向右边那块紧邻着的,尚且空白的墓碑。然后,她抬起手,
食指笔直地指向那块空白的墓碑,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锥,
砸进薄司寒的耳膜:“别急。”“下次躺在这里的……”她的视线转回到他脸上,笑容加深,
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就是你。”薄司寒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倒流。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林薇却没有再看他。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块写着“顾妍”名字的墓碑上,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不可能……”薄司寒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荒谬的幻觉,
“妍妍她……她明明……” 他想起这三个月来待在他身边,
那个活生生的、会笑会闹会发脾气的顾妍。怎么会有墓碑?他踉跄着扑到顾妍的墓碑前,
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冰冷的石刻名字,生卒年月清晰地刻着,死亡时间,就在三个多月前。
正是他“找到”顾妍,那个和他记忆中的白月光有着同样面孔的女孩,回到他身边的前后。
一个可怕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猜想浮上心头。“她是谁?”薄司寒猛地转向林薇,
眼睛赤红,声音嘶哑,“那个在我身边的‘顾妍’是谁?!”林薇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如同看着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顾倩,顾妍的双胞胎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