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便利店，陆寒舟站在泡面货架前犹豫不决。红烧牛肉还是香辣牛肉，这是个问题。
“要是让顾珩知道你大半夜的在这思考人生，他肯定觉得你疯了。”
陆寒舟回头，看见程澈拎着两瓶啤酒站在身后。程澈是他合租室友，也是个夜猫子。
“我只是在思考吃什么。”陆寒舟拿起一桶红烧牛肉面。
“得了吧，你就是在躲清静。工作室刚完成那个项目，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几天？”
两人走到收银台前排队。前面的女孩抱着一大堆零食，头发乱糟糟的，睡衣外面套了件长风衣，脚上是两只不一样的拖鞋。
收银员扫到第十包辣条时，女孩突然开始摸口袋。左摸摸，右摸摸，动作越来越快。
“完了。”她小声说。
收银员停下来看着她。
“我、我好像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包。”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寒舟看见她肩膀在发抖。
“我来吧。”他上前一步，把自己的泡面和她的零食放在一起，“一起结。”
女孩猛地转头，陆寒舟这才看清她的脸。即使眼睛肿得像核桃，头发乱得像鸟窝，也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人。
程澈在后面吹了声口哨，被陆寒舟瞪了回去。
走出便利店，女孩抱着那袋零食，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需要帮你叫车吗？”陆寒舟问。
女孩摇摇头，“我就住对面小区。”
但她站着不动，盯着自己的拖鞋看。
“要不我们送你到小区门口？”程澈提议。
女孩猛地抬头，“不用！我、我自己能回去。”
她抱着零食袋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从袋子里翻出一盒薄荷糖塞给陆寒舟。
“谢谢你的零食。这个给你，我最喜欢的口味。”
说完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走了。
陆寒舟看着手里的铁盒薄荷糖，绿底白字，上面写着“强劲薄荷”。
“哇，现在的美女都这么感谢人的吗？”程澈凑过来看，“连个联系方式都不要？”
“可能人家就是忘了带钱。”陆寒舟把糖塞进口袋。
回到公寓，陆寒舟泡好面，打开电脑查看邮件。他是自由插画师，刚完成一个游戏公司的角色设计项目。程澈是程序员，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说真的，你该出去走走，而不是半夜在便利店泡面。”程澈喝着啤酒说。
“我觉得这样挺好。”
第二天下午，陆寒舟被门铃吵醒。门外站着顾珩，他大学同学，现在是自己开工作室的摄影师。
“起来干活。”顾珩把一份合同拍在他胸口，“急需一组插画，下周五交稿。”
“你真是我亲兄弟。”陆寒舟揉着眼睛让他进门。
“别说我不照顾你。这次客户要求高，报酬也高。”顾珩自己走到厨房倒水，“而且对方指定要你画。”
陆寒舟挑眉，“谁？”
“星锐科技，做手机游戏的那家。他们艺术总监看了你上一批设计，非常喜欢。”
陆寒舟翻开合同，看到报酬数字时睡意全无。
“接下的话，你接下来两个月都可以不用接活儿了。”顾珩笑道。
陆寒舟拿起笔签了字。
“对了，今晚同学聚会，林薇也来。”顾珩状似无意地说。
陆寒舟笔尖一顿，“关我什么事。”
“都过去三年了，你还单着。”
“我乐意。”
最终陆寒舟还是被顾珩拖去了聚会。他坐在角落，听着曾经的同学们谈论工作、家庭、孩子，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陆寒舟？真是你啊！”
他抬头，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胖了不少，但还能认出是大学时的班长赵明。
“听说你现在是自由插画师？怎么样，收入稳定吗？”
“还行。”陆寒舟抿了口啤酒。
“要不来我们公司？我们正在招UI设计师，稳定，有五险一金。自由职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谢谢，不用了。”
赵明又劝了几句，见陆寒舟不为所动，只好讪讪离开。
顾珩凑过来，“别理他，他就是爱显摆。听说他追到了他们公司老板的女儿，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陆寒舟笑笑没说话。他看见林薇进来了，比以前更瘦，妆容精致。她环视一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走向另一群人。
“不去打个招呼？”顾珩问。
“没必要。”
聚会进行到一半，陆寒舟溜到阳台透气。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闪烁。
“借个火？”
他转头，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烟。微卷的长发，明亮的眼睛，有点面熟。
“我不抽烟。”陆寒舟说。
女人眯眼看他几秒，突然指着他，“便利店！泡面男！”
陆寒舟这才认出是昨晚那个女孩。今天她打扮得体，完全不像昨晚那个穿着怪异拖鞋的狼狈姑娘。
“是你啊。”他从口袋掏出那盒薄荷糖，“还欠你一句谢谢。”
女孩接过糖，倒出两粒扔进嘴里，“应该我谢你。昨晚我……状态不太好。”
“看出来了。”
“江见月。”她伸出手。
“陆寒舟。”
她的手很凉，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
“你为什么叫我泡面男？”
“因为你当时很认真地在看泡面，好像在做重大决策。”江见月笑了，“而且最后选了最普通的红烧牛肉味，缺乏冒险精神。”
陆寒舟也笑了，“那你买十包辣条就很有冒险精神？”
“失恋的人有特权做蠢事。”江见月吐吐舌头，“不过现在想想，幸好没真吃那么多，不然今天该进医院了。”
他们靠在栏杆上聊天。江见月是建筑设计公司的项目经理，比陆寒舟小两届，不同校，今天是跟朋友来的。
“我知道你，”江见月说，“美院的陆寒舟，当年很有名。听说你毕业作品卖出了高价。”
陆寒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闺蜜是你们学校的，她当年暗恋你。”江见月眨眨眼，“她说你毕业没多久就和女朋友分手了，之后一直单身。为什么？”
陆寒舟被她的直白问得一愣，“忙工作。”
“不信。”江见月凑近看他，“你长得不错，工作应该也不错，三年不谈恋爱？除非你还想着前女友。”
陆寒舟没回答。
“被我猜中了？”江见月后退一步，“好吧，不该打听隐私。作为赔罪，告诉你个秘密——我昨天刚和男朋友分手，就在去便利店之前。撞见他和我闺蜜在一起，在我家，我的床上。”
陆寒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安慰我，其实没那么难过。”江见月看着远方，“更多的是生气，气自己没早点发现。他们在一起半年了，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为什么买十包辣条？”
“他讨厌辣味，从不让我吃。所以我要一次性吃个够。”江见月笑了，“很幼稚吧？”
陆寒舟从口袋掏出那盒薄荷糖，“要不要再来一颗？强劲薄荷，专治各种不开心。”
江见月接过糖，他们的手指轻轻相触。
阳台上灯光昏暗，陆寒舟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栀子花香。
“江见月！你跑哪儿去了？”屋内有人喊。
“来了！”江见月应道，然后转向陆寒舟，“谢谢你的零食，还有薄荷糖。我该走了。”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对了，你选红烧牛肉面是对的，香辣牛肉的太难吃了。”
陆寒舟看着她离开，手里的薄荷糖盒还留着她的温度。
顾珩从屋里出来，“哇，你和江大美女聊什么了？她可是我们公司好多人的梦中情人。”
“江大美女？”
“江见月啊，星锐科技的艺术总监。就你刚接的那个项目的客户负责人。”
陆寒舟愣在原地。
“怎么了？”顾珩问。
“没什么。”陆寒舟慢慢说，“只是发现世界真小。”